裂口西瓜,歪長的牛。
蘇州府常熟縣某田間地頭上,瓜棚下,樹蔭裡。
吃瓜人同瓜農好番閒敘。
末了,那牛的事兒不見講完,可吃瓜人卻亦決意要走。
“呵,算了,不能跟你再講了。”
“我這兒還有急事情,得走啦。”
“兩個瓜,幾個錢?”吃瓜人問口。
“嗨,裂口瓜嘛,不值個錢。”
“都是本地的鄉下人,你要帶了,就丟倆銅子兒了事。”
“要是沒有,也就算了。”瓜農實在言語,也不多要。
“沒個不給錢的理。”
“呃,喏,這個給你。”
隨言,吃瓜人自腰間掏得一背五釐的銅板兒。
這種中錢,標是折銀五釐,但眼下年景,也就二釐到頭的意思。
可饒是如此,一下接過銅錢的瓜農還是較給多了去。
畢竟剛言,兩個西瓜,要兩個小平子兒,五枚小子兒才換得一枚中錢的。
於是,那瓜農忙就起了身來,準備回棚去找錢。
“呵,行啦,咱回頭聊。”
“這個抵了瓜錢,就不用找了。”
言罷,吃瓜人許是不願麻煩,也就不多計較,準備就此上路。
但那瓜農也是實心眼兒。
“誒,別,別。”
“兩個瓜,兩個小子兒。”
“要找的,要找的。”
“你等下,我去給你拿錢。”
說着,那瓜農一溜小跑,緊着在吃瓜人上馬前,折回抓得小子兒塞到人手裡。
“吼吼,做生意,要有做生意的規矩。”
“可以不要,但不能多拿。”瓜農自有準則。
聞是,那吃瓜人悵然失笑。
“呵呵!你這人,不用這麼較真。”
話畢,其人也不再耽擱,上馬抽了鞭子,朝前就趕馳而去。
只是瘦馬不禁使動,跑起來半瘸半拐的,瞧着彆扭,速度也並不很快就是。
待其人離去,瓜農目送完,回身撣了撣腿。
亦就這會子才較瞧着日頭底下,地上有處亮點子。
彎腰撿起來,發現是個銀粒兒。
“哎——”
“哎,哎”
“你銀子掉啦!”
“哎,哎哎,掉錢啦。”
拾金不昧好瓜農,瞥見撿起一個銀粒子,也不多想,急忙是又向前追去。
想着把錢給人送回。
他攆着腿一頓好跑。
前面兒不遠的擋風林,拐了彎兒再瞧哇,卻一陣塵煙,剛下那吃瓜人,已是揚塵而去,不見了蹤影。
瓜農心裡彆扭,唉聲嘆氣的,原處不知如何是好了。
“哎呀,這,這”
“這你說,叫個怎弄嘛,哎呀”
悻然回走間,瓜農耷拉着腦袋,苦尋不得旁個法子去還錢。
可就正際此刻!
卻忽聽哐噹一聲響!
尋着響動,老瓜農也是一驚,忙擡目前瞅。
不料想,亦就一刻不着神兒的功夫,自己那處茶舍瓜棚,卻較被人乘馬不備中,正撞了個稀爛。
道邊西瓜碎去一地瓤子,血紅血紅的。 平時打盹兒用的那木架後窩棚,也因是撞折了前撐的柱子,一個摘歪,噼裡啪啦一陣木裂響。
噗——
再就一陣塵煙,轟然毀塌下去。
“哎,哎”
“幹,幹啥呢這是!”
“哎呀,我的瓜,我,我的棚子呀!”
瓜農見勢,也顧不得剛下了,急着腿奔回來棚舍前,拍着腿的心疼啊。
啪!
可這當口,沒在其間的墜馬人卻一個蹬踹,從折毀的木條板子裡挺起身。
其人滿身的酒氣,一張肥臉漲地紅中帶紫。
“媽拉個巴子的!嘰歪個什麼?!”
“老.,老子”話間,噎得嗓子,打出酒嗝。
“媽的,誰個叫你往道兒上擺東西?啊?!”
“媽了個巴子,老貨,瞧你是他奶奶不想活啦!”
肇事者渾來,非但沒個抱歉,反是起身一馬鞭就朝着瓜農抽過去,直打的那瓜農縮身子捎後,跌到地上。
“誒,誒,行啦行啦!”
“叫你別吃那些個酒,栽了吧?”
“哼,快緊着吧,他媽堂尊要咱抓人,剛攆上點勁兒,別再叫那小子跑了溜兒!”
就在肥身的酒懵子意拿瓜農撒乏子的功夫,邊在另一騎上,一中年鬍子臉急趕來言語。
觀去,此兩個,身着皁衫,腰掛賜牌,挎着腰刀。
憑衣打扮,正乃衙中捕快是也。
“哎——”
“哎呦,哎呦!”
“捕爺,捕.,別打了,別打了。”瓜農亦緊告饒,免受皮肉之苦。
聞情同僚所言,那肥的酒懵子許也真就是怕耽誤了差事,頓了頓手,也就作罷。
“啐!”
旋即一口老痰,吐到瓜農身上,撒着邪火兒。
與之相對,另騎鬍子臉問口。
“嘿!老不死的。”
“有個騎瘸馬,瘦高個兒的漢子,一身短打,鄉下人打扮,叫個寧紀,從沒從這兒過去?!”
“那可是朝廷要犯,檢舉行跡者有賞!”
“瞧沒瞧見,給句痛快話兒。”鬍子臉彆着馬頭來行質詢。
瞧之,瓜農怕見衙門人,心裡有怕,自也不敢不說實情,遂擡手一指,便也就朝着剛那吃瓜人走離方位點了點。
完活兒,肥身酒懵子見得線索續上,也就不再耽擱,一躍勉強爬上馬背。
臨了還順了兩個瓜,倆人兒一前一後,一緊一慢,朝前亦風風火火追走去矣!
時間一晃,來至下午申時初(十五點上下)。
這田壟間,稻香清拂,這會子也略是下來了點兒涼風,悶熱稍退。
不遠土道上,一行三騎,由遠及近,揚塵疾馳中。
待是到得原那瓜攤茶舍前,止行匆有停步。
“呵呵呵,越修,喪門星,跑的累了吧。”
“就地歇歇腳。”
“誒,老伯呀,你這茶”
“牌子怎還掉了。”
“有茶沒有?給上一壺,渴得嗓子要冒煙啦,啊?哈哈.”
嗓音清亮,一陣塵吹過,錦蕭郎身形頭首顯出,其這般刻上神色暢然,笑口對來瓜農老漢。
眼下,此瓜棚,正午時打爛的血紅瓤子已是拿土埋了。
可道邊兒的窩棚一時半刻撐不起,牌子也較半吊着,看去頗有幾分荒唐。
路邊上三張小桌兒,另一處,已有兩個鄉下人打扮的過路客佔去了一角兒。
蕭郎下馬來後,隨身越修、喪門星二人亦緊跟下來,三人走近小桌前,隨性坐了。
可,其三人這般神色打扮,多少在這田間地頭,有些過於扎眼就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