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隔世阻陰陽,洞中一抹春色遲。
可,人間本寒涼,夢碎亦旦夕之間矣。
這邊廂,裡內洞天情難抑,雨幕一帳隔,外頭瀟風怒雨急,緊趕卻有來一陣馬蹄響。
一陣風也似得穿梭疾馳過。
驚破洞內片刻之溫存。
鈺貞聞聲惶恐,一時也難料敵我,忽來急就抽回身,衝散腦海春情,怔嚇個夠嗆。
可堪天憐見?
弱女愁腸,旦是外敵再近,她又如何爲抗呢?
點點珠淚再就垂下,鈺貞慌亂中緊緊摟着昏迷的蕭郎。
她雖體弱,但亦絕命不願坐以待斃。
嘗試着,其全力甩脫雜念,四探去,隨手勾了蕭郎將之佩劍來,吃力笨拙抽劍出鞘。
這般淒涼景,現恐已再無人可援了。
待天命難違,果是敵奴來索命,那生死遂命去,有得蕭郎同往一遭走,也便沒個好惋惜的。
於是乎,如此想念一經起了頭,鈺貞姿容亦愈發決絕起來。
拿劍橫抵在蕭肩頭,隨時準備,要跟個蕭靖川死在一處。
只不過.
這般興意,那風也遠遁的馬蹄聲,卻遲遲不見回。
也不知是過去了多久,洞外暴雨一直不消停,天色似都漸沉多許。
剛下熱血,隨之拖延,慢慢也便再就降下了溫度。
洞中昏暗,鈺貞一日驚嚇奔波,業本就勞累過了度。
眼下,僵持盯得洞口久厭,眼皮似都快是睜不開了。
她知此地多兇險,蕭又這副樣子,爲防萬一,始終不肯鬆弦。
爲此,幾經咬破舌尖,脣邊都沾惹上絲絲血紅。
就是爲得借來痛楚,消睏倦。
她堅守着蕭郎將,宛是自有屬於她的一場硬仗要打。
時光抽絲剝繭,緩慢流逝。
天目山的大雨,漸漸地,也終算是肯妥協,消消止停,沒了後文。
雨歇風駐後,轉忽天晴
約莫一挨又過去小半時辰。
直是黃昏時刻,一縷斜陽暖哄射進洞內。
鈺貞精神迷濛,已快臨到極限之際。
忽然,模糊光暈中,有着黑影攢動。
猛是一嚇,鈺貞被動再就一個激靈。
再辨,竟聽洞外已有人聲嘈雜!
“誒,這兒,這兒!”
“這兒有一處洞口,門前車轍印子還在,會不會就在裡邊?”
其間有個粗嗓的漢子拼命招呼。
聽聞,少頃又起一聲馬匹嘶鳴,似有領頭的過來。
“啊,果然。”
“我來!”
另一青壯嗓音。
鈺貞此刻洞內懸心,聽得這些皆爲漢話,想是極有可能爲蕭郎隊伍兵將從後摸排找上。
本瞬時確有驚喜,可轉念,其人現下攬同蕭靖川這副樣子,怎堪見得了外男。
遂急慌束手無策,忙也脫口拒阻,朝着外頭喝去一聲。
“誰?”
“誰呀?”
“何人在洞外?”
不料,此女聲一出,洞外間更盛一陣哄亂。
爲防有人莽撞闖進,乍現男女情,急不迭,鈺貞脣齒起落,匆口又追。
“究竟何人?”
“吾乃是宮中的惠嬪娘娘,先別進來!”
“你們外面候着,等一下。”詞面尷尬。
誰想,一聽這話,外頭竟也急來回復。“啊,呵呵,原來果真是娘娘們在裡頭。”
“娘娘休驚,末將近衛軍千總,原南京西華門守備梅呈安。”
“特奉朝廷之命,趕自杭州北溯,專尋娘娘蹤跡。”
“呃,這,這”
“敢問,安嬪娘娘是否也在裡頭?”
梅呈安?
鈺貞急思索意,卻並無印象識得此將。
原以爲會是蕭將部下找來,此刻,竟乃近衛軍先到了。
且此人言說古怪,上來及問安嬪,究竟是何用意?
百思難解中,這會子鈺貞自亦沒這功夫細究什麼。
聞清來人職報,眼下洞內間,自己同蕭郎又這般曖昧情狀,旦要被個外人瞧見怎堪了得?
遂忙就一陣急慌。
“啊,在,你,你等下。”
回口搪塞間,手腳不停,手忙腳亂緊是來給蕭靖川穿起衣裳。
情急裡,手上分寸或許不及管顧,途中,蕭竟昏睡小半時辰,忽是自爲轉醒了過來。
見此,鈺貞本還如蒙大赦,可算徹底能堪鬆出一口氣。
“呃——”
“鈺貞,今昔何年吶?”
不想,蕭郎這會子渾然不曉洞外情勢,一經睜眼,竟還在自顧逗悶調笑於她,且言間膩膩得,往鈺貞雪白胸口裡,又是賴着蹭了蹭。
乍現蕭有這般調戲,鈺貞百感交集,實實是欲哭無淚矣。
她是又喜又驚又駭。
遂上趕着一個措手,忙青蔥指扣到蕭郎嘴巴前,給後話掩實截住。
隨情,極短間隙內,湊近耳朵邊,急急連告。
“誒呦,我的活祖宗,快起來,別出聲。”
“把衣裳穿好,洞外有皇城的近衛軍親溯找來了。”
聞是這般話,蕭靖川猛也表情一變,剛下膩歪勁兒登然嚇散沒了。
其亦現慌亂,一個打挺,便自親膩攬懷中抽出身。
不消多言,怔怔懵個剎那,急也似地,下意識業就匆往身上套起衣服。
與此同時,裡間細簌簌一陣折騰,外頭侯命的梅呈安還較完全摸不着頭腦。
其凝眉狐疑,心下焦躁愈甚。
但前有惠嬪言講在前,他也不好違抗。
未免等下入洞人多口雜,壞了禮法,遂此間侯,其又增進吩咐。
打了手勢,令去跟來兵勇退後二十步,洞前戒守,待會兒不得亂進。
他雖心切,但至少久處宮前當差,這點子分寸,還是有的。
少頃堪過。
就在洞外禁軍們,多已有難耐之心時,裡頭鈺貞耽擱時久,終也再發了令口,解禁允人探入。
梅呈安心懷自有私情,命止了隨來兵將後,還是自己顧全,獨個兒先入。
可,縱他謹守規矩,提前亦心下早有預備,但,該當其人踏步躬身邁入,滿瞧見蕭靖川那一刻,還是委實驚了一大跳。
眼下,這靖國公,亂衣卸甲,內衫不整。
旁在的惠嬪娘娘,亦髮絲頗有凌亂。
二人間氣氛扭捏,滿掃去,很難不較人多心多意也。
“呃,這”
“國,國公爺,您”
梅呈安自覺尷尬,僵着一個抱拳,先施一禮。
隨此人話鋒,鈺貞同轉了眸子再落蕭處。
見他襟衫釦子竟還是未曾扣好,衣衫不整之姿容,一下羞慚臊紅了兩頰,欲言又止,慌亂方寸。
可奈,畢竟這會子外人都已是放了進來,補救業難及也。
一口嘆去,沒個奈何,她處亦只得一個翻眸,破罐子破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