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小將賀舟經是袁平推引,言話現情軍機之事。
蕭來主張,爲表重視,且乃確就時不我待,箭在弦上,事不宜遲也。
遂攏去衆人,翻身便往城中府衙趕去。
欲坐談細研此番阻擊叛軍之法。
賀舟惶被推舉,還較緊張,一路謙辭不斷。
可臨踏城中坐定之後,論來正經細要出,也肅色面來,堪能侃侃而談矣。
臨江水城話軍機,是逢敵預排諸軍事。
如此一聊,不覺便又一個通宵。
經衆將合謀獻策,以安慶爲基,水陸兩固之策,蔚然成型,初有勘定。
所論內容大略有二:
一,安慶以東十里,有處長江狹口。
兩岸臨山高聳絕壁,可堪南北伏擊之用。
依賀舟所諫,可以全數戰船,隱於此峽口以東作伏。
待敵艦駛入其間,合全全七十五船之力,封在峽口東側。
趁勢,兩岸高山絕壁之上,雷石滾木,炮銃弓羽其下。
此舉,雖難一舉重創叛軍全部,但,兩軍頭仗,先拔頭籌,以滅敵軍氣焰,亦甚有必要。
經此,阻其先鋒大艦,倘老天有眼,沉溺幾艘於這狹口之內,或還能起意想不到之效用。
當然,之所以有此一說,主要亦堪賀舟小將,乃本地土長之人。
安慶以東十里外,狹江兩翼之山,名喚烏山。
此險峰要衝,鮮有道路可作通達。
欲引兵上去,非背坡兒一條羊腸小道聊以攀援。
這,還是幼時村中獵鳥的表親帶引之秘境法門。
縱叫個當地旁個農戶,恐也不曉此間曲折。
此番,得賀舟一將,僅這引路作伏一途,便已十分得力也。
二,除去狹口欲伏之法,安慶周邊,亦要萬急準備。
謀中預演得,待是這頭仗堪勝,亦萬沒到高枕無憂之刻。
旦要叛軍戰艦在此受阻,爲解前情,後陣的叛軍步兵,亦定會第一時間搶灘登陸。
安慶西面,兩江交口,南岸直連安慶而來。
經年累月,連年江水衝擊,早有一片平地,可供排兵。
想是左良玉步營,一準兒及早於此登岸。
這個時候,就乃真是刺刀見紅之時也。
安慶城後另有一山,名雁山。
山下有林甚密,經蕭郎布計,欲頂兵馬由此隱匿,專待敵兵登岸,就勢殺出。
由山林之內一衝而下,高勢爲優,想短息兵馬錯蹬接踵之際,便可大駭賊敵。
亦全力拼殺的話,後陣叛軍或也可就此趕入水中,不復戰力。
由此,倘前後兩策皆能得勝,想左良玉叛軍混亂被動之下,必有哄亂。
能否就此處,畢其功於一役,徹底敗退湖北叛軍,尚難曉知。
不過,憑去眼下軍馬及所堪利用之地形地利,能做到如此,已是殊較不易,難得先手是也。
於後,既策定穩準。
後夜上,倒也出了些插曲。
那便是這具體遣調兵馬分職部署之事。現下,畢竟後陣諸將軍伍未到,爲恐叛軍早至,必須即刻先頭分命行動。
而剛索談爭來二步驟,其一,水軍主來出力,兩翼高峰作伏者嘛,顯不得多大本事,亦沒個痛快好講。
所以,那跟從議會的虎臣、傳武兩個,就皆眼巴巴兒盯來二則陸戰之上。
虎臣那廝,衆所皆知,乃慣常是個沒臉皮的。
河南地上,百要千要,到頭來,因個形勢所迫,俱半載匆過,都沒個烈仗好打,本就抓耳撓腮,心裡癢悶。
而王傳武呢,實際其心更切立功是也。
想去也堪情理之中,遙念保定府一役之後,其受腿傷,行動不便。
近有一年之期光景,好容易又重歸軍中,他又怎堪不鉚了勁力,一門心思要建功呢?
畢竟外任時日太久,眼下軍內發展迅速,好些生面孔,都較拔起。
遠的不提,就說培忠身上,想是北京城時,都肩膀平列好弟兄。
眼下,人已獨當一面,堪作大將使派了。
手中握的,更萬餘兵馬之數。
這兩廂一比較,王傳武心內憋口氣,有來落差,亦再正常不過。
所以,其意緊抓此番立功表現,心氣兒表得更勝,絕無謙讓之情,也就不好相駁了。
於是乎,說一千道一萬。
這陸陣先鋒之將,實是不好做選吶。
對得兩將心切,蕭靖川身堪主帥,他豈能不知,又豈好不多顧及?!
從他處角度着慮,其實,理性來說,虎臣一部,人馬七千之數,又攤李虎臣本就勇烈之輩,由他來擔陸戰之任,更算合適。
傳武嘛,其部多自真、保一帶統來綠林鄉兵,戰力不濟,且人數不夠。
由此一部,配合賀舟來打水戰,也符實情。
但,話又說回了,這爲帥者,自有爲帥之艱難。
很多事情,愈是緊要處,往往越難僅憑硬道理擺事。
爲免傳武一部心生芥蒂,亦爲全其同舊部連心之念。
不得已,蕭最終還是耍詭,偏袒了他王傳武一回。
虎臣不饒,蕭解勸不得之下,便有意捻鬮作判。
可私下裡,實際蕭都做過手腳。
兩張字條,皆書水戰二字。
虎臣性急,自爲先抓,一展,願賭服輸,自就此認栽作罷也。
傳武手中那條兒,也就僅其傳武一人感念督軍之情了。
話休煩絮!
這邊廂,蕭軍管領虎臣、傳武、袁平先遣三部,一通整軍備戰。
那邊上,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九江口,左良玉帳中,卻竟悄然突發大變.
起因,亦就身作叛軍總帥之左良玉的身體,每況愈下。
本來嘛,其人起兵之前,身上固疾就已是糾纏經年,體弱年邁。
恰逢難得之機時,左良玉伏案深慮多日,覺此,或乃餘生最後一役是也。
遂強撐精神,類宛迴光返照般,強行舉兵反叛事。
起初幾日,咬牙硬扛着,還勉強過得去,沒覺什麼。
可,畢竟將死之人,懸崖前探腳,風險無處不在。
不成想,現世報所來忽然。
天眼昭昭,報應甚速!
英雄氣短,唏噓奈何矣
這不,就在湖北叛軍艦船,臨靠九江一帶駐防以後,一件突發變故,卻竟成了那壓死駱駝最後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