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聲音,沐晚歌腳步不由得一頓,知道今日想要順利離開肅親王府,不費一番周折是不行了。
“郡主,相爺吩咐了,您若是想要離去,大可以不必理會這些事情。一切均有他善後,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寧淵微靠近一些,低聲說道。
他心裡很清楚,此刻留下來絕對不是個明智的選擇。即便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誰又能說某個見不得光處魑魅魍魎遍佈?更何況,今日肅親王府的氣氛和防衛過於詭異,立即離開遠遠比留下來要安全得多了!
尤其是他已經感覺到整個肅親王府的詭異和身後越來越近之人的戾氣,便不能再讓傾顏郡主冒險。只要他們不想理會,主動權還是在他們手中的。
沐晚歌自然懂得寧淵的意思,可青天白日下總不能裝聾作啞不是?她就算不在乎名聲,身邊還跟着元宇傾的貼身侍衛,若是被人藉機安個“藐視皇室”的罪名,任誰都是吃不消的。
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下,沐晚歌偏着頭,看了身旁的盧朝軒一眼,瞬間便從他的眼裡讀出了擔憂。她暗暗點頭,給了一記安心的眼神,隨即轉過身行禮道:“傾顏見過太子殿下。”
“傾顏郡主不必多禮,本宮想邀郡主一同觀禮,郡主以爲如何?”玉雲燁瞥了一旁的寧淵一眼,皮笑肉不笑道。
沐晚歌不禁在心裡翻白眼,想不明白爲何這些“貴人”會如此囉嗦麻煩!
以爲如何?還能如何?如果她不答應,估計要落人口舌了吧?
沐晚歌本不想答應,可擡眸往四周看去,卻發現大堂內的所有人都盯着自己,那無數道視線瞬間聚焦的滋味,可真特麼的如芒刺在背!尤其是原本就要拜堂行禮的玉景璃,也在覺察到她這邊的動靜後停了下來,眼裡寫滿了擔憂和不安!
暗自咬了咬牙,沐晚歌在心裡狠狠的問候了玉雲燁好一陣子,才扯着笑臉道:“太子殿下盛情邀請,傾顏又豈敢推卻?”
“那……請吧……”玉雲燁做了個“請”的姿勢,直勾勾的盯着沐晚歌,彷彿非要見着她邁出第一步了才甘心。
沐晚歌微頷首,在衆人各異的神色裡緩歩走到了大堂正中偏右的位置,不着痕跡的掃過玉景璃,待發現他面色較之方纔有些慘白時,眸光乍然一緊,心裡的不安卻是越來越大,整個人也隨之謹慎戒備起來。
玉景璃不是喜怒形於色的人,上輩子讓他出現這樣神色的,也就是那麼三兩次,但無一例外的都是與她、盧朝軒有關。
看來,元宇傾說得沒錯,今日這事兒,怕是不會平靜的。
玉雲燁淡淡的掃了玉景璃和沐晚歌幾眼,嘴角扯出一抹冷酷得近乎嗜血的笑意,甚至透過這笑意,衆人能夠窺見他內心的暢快之感。
在場的都是紫啓國舉足輕重的官員,此刻也憑藉其獨特的嗅覺嗅出了點什麼。只是,沒有一個人敢輕舉妄動。更何況,在一些官員的心裡,還是覺得堂堂肅親王世子的婚禮上不可能發生什麼,即便有何不安的感覺,也自動被他們選擇性的忽略掉了。
整個大堂裡頓時沉默了起來。當然其中臉色最難看的,還是要數端坐高堂之上的華老太君。只見她精明的視線在幾人之間來來去去了好幾回,隨即狀似無意的叫道:“不是說吉時到了麼?禮儀官,怎麼還沒開始?若是錯過了吉時,你可擔待得起?”
被她這麼一提醒,衆人猛然回神,纔想起今日此行的目的,面上紛紛換上笑容,很快大堂內便又是一片其樂融融的畫面。禮儀官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汗珠,頂着衆人的壓力高聲叫道:“吉時已到,新人拜堂!”
高聲剛落,玉景璃牽着林靜然微上前一步,確認走到了大堂正中央後,才又聽到禮儀官再次高聲叫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最後一聲,“禮成——送入洞房!”
於是,一羣年輕子弟頓時圍了上去,簇擁着新人走出去。沐晚歌微微踮起腳,在衆人之中找尋到玉景璃的視線,無聲的告訴他自己很好後,纔看到他面色微微鬆動,在衆人的起鬨中牽着新娘走了出去。
待新人離開後,沐晚歌轉過頭,冷冷看着高堂上笑得端莊得體的華老太君和滿眼精光算計的肅親王,心頭驀然涌上一層寒意。墨芳宴過後,鳳儀宮裡拉着她的手訴着深情的林國公府等人,沒有一次來看過她。
且不論當年的事情如何,單憑着這樣明面一套背後一套的行事風格,都讓她很是不齒。果然啊,能夠這麼多年都對前身不聞不問的人,骨子裡還是很涼薄的。
“小歌兒,你在想什麼?”丫鬟小盧從身後慢慢走上前,和沐晚歌咬起耳朵來,待循着她的視線看過去時,眉頭揪成了一根麻花,頗是不解道,“小歌兒,那坐着的兩個人有什麼好看的?不過是老頭兒老婦人罷了。若是覺得眼睛不知道往哪裡放,早說啊,直接看我不就行了麼?”
沐晚歌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他們不好看,你又有什麼好看的?滿臉的胭脂滿身的脂粉味兒,看多了還擔心是否會被脂粉沫兒遮了眼睛,那樣豈不是得不償失?”
“你居然嫌棄我?”盧丫鬟直接不幹了,頓時面露兇光,伸手狠狠的掐了她的手背一把,惡狠狠道,“這一切還不是你的傑作?若不是你,小爺的一世英名會這麼毀掉麼?更何況,今日來的,都是大家世族的千金小姐,說不定還能順便勾幾個回去暖被窩呢!都怪你,把小爺的桃花都給掐掉了!都怪你……”
“……”
沐晚歌不由得揉額頭,想起某人不合時宜的撒嬌搗蛋賣萌,臉色狠狠的黑沉了一把,低聲叱道:“給我正經點。你以爲這裡是哪裡,要撒嬌也不看看地方!”
盧丫鬟聞言,又是狠狠的掐了她的手背一把,沉着聲怒道:“你哪隻眼睛看到小爺撒嬌了?小爺是在陳述客觀事實,客觀事實,你懂不?小爺堂堂正正的男子漢,怎麼可能會撒嬌那種娘們兒的把戲?真是笑話……”
說完,似乎猶自不解恨,手上的力度更是加大了幾分,豎起耳朵傾聽着想象中的求饒與認錯。
沐晚歌卻是回頭看了他一眼,隨即淡淡掃過兩人握在一起的手,語帶鄙夷道:“小姑娘哎,不管你用多少力氣,這隻手都是不會感覺到痛的。有這個精力,還不如幫我看看誰更加面目可憎一些!”
“……”盧朝軒面色一怔,低下頭看了看,明顯就是那隻已經沒有任何知覺的右手,喉嚨瞬間像是被什麼堵住了般,想要說什麼,卻是動了動嘴脣,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沐晚歌垂下了眼簾,想起這些日子以來逐漸靈活的左手,倒也沒有覺得右手廢掉是件多少糟糕的事情。她不習慣怨天尤人,平時要求也不是很高,在左手還能用的情況下,自然不會將過多的時間花到自怨自艾上面。
生命是很寶貴的,生命中的每一秒鐘不應該這樣被浪費掉。
清冷的目光環視了一圈,沐晚歌這才發現,除了元宇傾沒有到來,就連玉雲洛也沒有見到。而四大王府裡,也就只有裕親王府的主人到了,元親王府和睿親王府的人也並沒有在此。
按理說,肅親王那老匹夫應該會給其他的兩大王府發喜帖纔是,元親王不來,她可以理解,可爲何連睿親王和凌世子都沒有見到?
感覺不對啊!
“客人都要入席了,郡主不跟着過去麼?”正在她沉思間,一旁仔細觀察着她的面部神情變化的玉雲燁突然湊了過去,眼睛裡劃過一絲陰鶩和算計。
他這麼一開口,沐晚歌還沒反應過來,倒是她身邊的盧朝軒和寧淵頓時繃直了身子,滿心滿眼裡都是戒備。
尤其是寧淵,常年跟在元宇傾身邊,自然是將各色各樣的嘴臉都看了個透徹,此刻捕捉到玉雲燁眼裡的算計,頓時緊握起手中的佩劍,外裡內裡都蓄勢待發,生怕沐晚歌在自己所見的範圍內遭了他人的毒手。
沐晚歌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隔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清冷的聲音緩緩說道:“太子尚未起駕前往,傾顏又豈敢先行一步?太子,請!”
話落,便見她側身讓出一條道來,在外人看來,儼然一副誠懇謙遜的模樣。
玉雲燁笑了笑,只是笑意尚未達眼底便已冰凍結冰,散發着磣人的寒意,就是跟在一旁伺候的下人也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悄然退離了幾步,堅決不跨入這些“貴人們”的明爭暗鬥中。
“郡主,小心有詐!”寧淵緊跟了上去,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他總感覺,今日玉雲燁的言行舉止裡透露着一股古怪。
可這古怪出自何處,他卻又說不出來;隱隱約約的,似乎知道些什麼,可想要隨着那份感覺追尋而去時,根本就找尋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
“靜觀其變。”沐晚歌跟在了玉雲燁的背後,心裡暗自思量着對策。
於是,一行幾人便以一種古怪的氣氛入了席。
剛坐下,便見到一名侍衛打扮的男子直直走向沐晚歌,手裡捧着一個小荷包,恭敬道:“傾顏郡主,這是我家主子給您準備的大禮,請您務必收下。”
沐晚歌狐疑的看了那人一眼,隨即伸手接過,打開荷包口,卻看到裡面有一張紙條。心下好奇不已,連忙抽出那張紙條一看,雙眼不由得睜大了起來。
身旁的幾人都發現了她的異樣,就連玉雲燁也忍不住好奇道:“郡主在看什麼,竟然如此驚訝?不妨說出來,給大家聽聽?”
驚訝也不過是一瞬間,沐晚歌很快就收起自己臉上的表情,故作鎮定道:“太子似乎對別人的事情很好奇啊!”
這次,就算是玉雲燁這屢次想對她下殺手的人都想不到吧!那荷包裡除了一張紙條,還有一個小瓶子,裡面裝的是——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