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過得很好

秦琴也轉頭看向元宇傾,嘴脣緊抿着,暗含愛慕情愫的眼睛使勁兒的眨呀眨,試圖以此引起元宇傾的注意。從一開始到現在,他可是一眼都沒有看過她。

元宇傾卻是看都不看秦琴一眼,而是滿含興味的看着慕晚歌,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而是微挑着眉梢,似是在無聲詢問着慕晚歌,你希望我說實話,還是說假話?

慕晚歌在他人不易察覺的地方,暗自瞪了元宇傾一眼,無聲怒道,若是要你說實話,我還用撒謊麼?

元宇傾含笑着點了點頭,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朝慕晚歌眨了眨眼,行,再幫我做一件衣裳!

慕晚歌暗自咬牙,用一件衣裳來換一句謊話,這估計是她前世今生接的最賠本的買賣了。可是,有什麼辦法呢?誰叫這個世界裡男權至上?誰叫元宇傾一句話就抵得上自己的一籮筐?

無奈的點了點頭,行,最後一次,下不爲例!

元宇傾見她終於答應了,連忙看向拼命眨眼的秦琴,淡然道:“慕五小姐說得沒錯,從竹林走到現在,確實是頗費周折。走走又停停,本相跟着都覺得累啊!”

慕晚歌白了元宇傾一眼,得,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他和她是不相上下了!

元宇傾眨了眨眼,多謝誇獎!

不想,兩人之間這微妙的互動,落入其他人的眼中,卻是格外的刺眼。

慕香玉和玉淑梨早已是怒不可遏,可爲了維持自己的形象,還是強忍着看着他二人的眉來眼去。而玉雲洛袖中的手卻是緊緊的握了起來,想起慕晚歌在自己面前的客氣有禮,和在元宇傾面前的靈動嬌俏,胸口像被什麼堵住了一般,極其不舒服起來。

秦茗自是第一時間發現了玉雲洛的異樣,看到自己的夫君爲一個本不相干的女子動怒,她心裡像被螞蟻咬過般,碎碎的疼了起來,但心裡卻是極度不甘心的。可她卻沒有當場發怒,而是忽然展顏一笑,上前一步握住慕晚歌的手,笑道:“素聞慕五小姐傾國傾城,今日一見,果真是名副其實啊!當日大婚之時,來不及與五小姐詳聊。今日若是可以,倒是希望能與五小姐促膝詳談了!”

秦茗突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並挑出大婚之日的事情,無非就是藉機諷刺慕晚歌。

玉淑梨和慕香玉早在剛纔,就將慕晚歌當成了共同的敵人。這一刻,她們忽然達成了一個共識,即便元宇傾最後沒有選中自己,她們心中卻還是寧願被元宇傾選中的人是兩人中的另外一個,而不是慕晚歌。因爲,輸在旗鼓相當的對手手裡,至少輸得心服口服。而慕晚歌,不過是一個小小庶女,給她們端茶送水都不配,又如何能與她們相提並論?若是輸給慕晚歌,她們又如何甘心?

有些扭曲的想法,可若是說出來,估計慕晚歌也是一笑而過。

感情裡,沒有尊卑之分,沒有貴賤差別,喜歡上了,就是喜歡上了!哪裡有那麼多需要考慮的因素?地位權勢,終究只是感情路上的絆腳石,就看它們絆的是自己的腳,還是別人的腳了!

只是,聽到秦茗綿裡藏針的話語,元宇傾忽然笑意一頓,眼裡劃過一抹寒光,凌厲如劍。而凌暮遠卻是一樣的不動聲色,撥弄着棋盤中的棋子。

“這位便是洛王妃吧!當日確實走得匆忙,不過也幸虧晚歌走得匆忙。若是耽誤了王妃與王爺的洞房花燭,可就是我的不是了!”慕晚歌毫不畏懼的迎上秦茗的目光,她倒是要看看,這秦茗到底有幾斤幾兩。

秦茗笑意一僵,沒有想到她竟然如此坦然的接下了自己的話,再看過去,卻發現她的眼神裡盡是純粹的坦然,心裡不由得疑惑起來,不知道她是真坦然還是裝出來的。

洛王更是冷冷的盯着她看,沒有想到慕晚歌竟能說出這麼一番話,而且說得還那麼雲淡風輕,彷彿那日被他休棄的羞辱全然不被放在心上,而他在她心裡竟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她,竟不恨自己?

若是讓慕晚歌知道玉雲洛的想法,估計要嘲笑他沒有自知之明瞭。恨,是需要力氣的,她身子本就不好,怎麼捨得花力氣去恨一個不相干的人呢?

也許玉雲洛與慕晚歌相干過,可那也是過去了,現在的她,和他沒有任何的關係。

元宇傾笑意又肆無忌憚的綻放起來,竹林裡的一番話,讓他知道,她對玉雲洛已經沒有任何的感覺,可終究還是怕被人休棄的陰影會留在她心裡。只是,現在聽到她如此輕描淡寫的說出大婚之日的場景,一顆心倒是放了下來。

能如此雲淡風輕,是個好事兒啊!

他忽然有些不厚道的想,若是秦茗再給她多出點難題,自己豈不是有幸大飽眼福耳福?

“五小姐如此坦然,倒是讓本妃自愧不如了。只是,一別數日,不知五小姐過得好不好!”秦茗既然開了這個頭,自然不可能輕易就結束了對話,其他人倒是有些幸災樂禍的心思,畢竟被人休棄那可是奇恥大辱,若是說好,那便是不知恥辱,若是說不好,倒是滿足了看戲者的幸災樂禍了。

誰想,慕晚歌並不理會周圍等着看她笑話的目光,而是徑自看向亭外飄飄的柳條,淡淡的吐出兩個字:“挺好。”

“哦?那五小姐可否說說,到底好在哪裡?”洛王猛地上前一步,恨不得扳過她的雙肩,好好的問問她。

不想,慕晚歌只是莞爾一笑,似是不屑,又似是釋然,“洛王大庭廣衆之下問一不相干女子過得好在哪裡,將王妃的臉面置於何地?更何況,臣女過得好不好,又好在哪裡,不好在哪裡,與洛王您又有何干系?”

洛王面色一怔,在她回答之前,他想過她可能會指着自己的鼻子大聲質問,也想過她可能會泣不成聲,可就是沒想過她竟然溫中有禮、軟中帶刺的一句話,輕易就將自己反駁得無話可說。他忽然很想上前抓住她的雙肩,好好的問問她,難道就真的對自己無動於衷麼?

身隨心動,玉雲洛前腳踏了出來,不想,元宇傾卻先他一步截在了他的面前,他瞪了瞪元宇傾,卻見元宇傾當着他的面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呵欠,隨即淡淡道:“王爺不覺得累麼?慕五小姐雖被你休棄了,終究還是右相府的五小姐,你就這麼問個姑娘家此等問題,不覺得有些越禮了?而且這也快大中午了,本相都累得慌,更別提王妃了。你難道沒看到王妃的臉色都蒼白起來了麼?可別是身子不舒服,中暑了!到時候將軍府的上上下下可都得操心個不停了!”

慕晚歌止不住的爲元宇傾喝彩吶喊,想着他不愧是一國左相,既替自己擋了玉雲洛的刻意刁難,還巧妙的用秦茗和秦茗背後的將軍府作掩護,不動聲色間便將玉雲洛的念頭掐死在了搖籃裡。

雖然這樣的話,自己也會說,但是不能說。只因自己身份卑微,說出來倒是讓玉雲洛有了發泄怒火的藉口,而元宇傾不同,這話說出來的分量,比她說出來的分量,要重得多了!

又欠下他一個人情!慕晚歌不由得哀嘆,看來那一件衣裳,還真是非做不可了!

而玉雲洛心下一驚,頓時轉身看了過去,果見秦茗臉色略微發白,只是怎麼白的,他如何能不知道?但他終究還是顧及到秦茗背後站着的將軍府的,只見他上前扶住秦茗,冷漠的臉也浮上了一絲絲的暖意,低下頭,輕聲問道:“可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現在就回去歇息?”

秦茗忽然握住了他的手,一如既往的冰涼堅硬,只是握在她手裡卻是無比的踏實,她微搖了頭,柔聲道:“王爺不必擔心,臣妾沒事。”

她雖然已經很累了,但還是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選擇了吞嚥在腹中。她相信,玉雲洛會發現她是真的不適,會體貼的關心自己,送自己回去休息。

只是,這次她卻想錯了,玉雲洛看着她明明疲憊卻還心口不一的模樣,腦子裡忽然閃過慕晚歌的坦然神情,兩下比較之下,忽然覺得有些一成不變的東西似乎要改變了。只聽他沉聲吩咐道熬:“琴兒,你姐姐身子不好,先扶着她回去歇息。褚冰,你一路上護送好王妃的安全。”

褚冰連忙應是,秦琴卻不幹了,她好不容易見到元宇傾,話都沒說上就走了,下次見面是要等到何時呢?頓時嘟了個小嘴,別開臉,不吭聲。

同樣不樂意的還有秦茗,看着玉雲洛這異於尋常的舉動,心頭忽然升起一抹不安的感覺,小手攥得緊緊的,急急說道:“王爺,你不陪臣妾回去麼?你出來大半日了,想必也累了吧,倒不如回去好好歇息。來日方長,日後再聚在一塊兒,也不是不可以啊!五小姐,你說是吧?”

慕晚歌眨了眨眼睛,怎麼都沒想到處於濃情蜜意當中的秦茗會突然扯上自己。她可是看好戲的,不想參與其中,於是將秦茗拋出的問題又拋了回去:“臣女不過是個不相干的人,不能也不敢對王妃的事兒指手畫腳的!王妃還是莫要爲難臣女了!”

不想,玉雲洛聽到“不相干的人”幾個字,卻是猛地回頭看向慕晚歌,待發現她眼中一片坦然不似說笑時,抓着秦茗的手緊了緊,直把秦茗的手抓得發疼,但此時對秦茗來說,手上的疼痛比起心裡的疼痛,根本就不算什麼。

她以爲,他會在衆人面前記得自己是他的王妃,不會給她難堪。只是,如今他卻因爲慕晚歌這個被他休棄了的女子而屢屢動了肝火,更甚至,連送自己回房歇息都不肯。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慕晚歌。

秦茗猛地看向慕晚歌,睜大的雙眼隱藏不住其中的冷意。

正在衆人心思各異時,不想,玉雲洛卻突然改變了主意柔聲問道:“茗兒,還累不累?若是累了,我送你回去歇息。”

這突然的改變對秦茗來說,真是一件大好事兒!她喜不自禁的點了點頭,輕聲道:“王爺,你也一塊兒回去吧!”

玉雲洛不置可否,只淡淡掃了眼慕晚歌和元宇傾,扶着秦茗走出了蘭若亭。秦琴看自己的姐姐都走了,自己也不好留下,依依不捨的看了元宇傾一眼,跺了跺腳,這纔跟了上去。

慕晚歌想起秦茗臨走前瞪自己的一眼,無奈一嘆,想着她和秦茗的樑子,不可避免的結下了!如今這蘭若亭裡,是女的,都跟她結下了樑子,以後這日子,怕是真的不好過了!

忽然討厭起這類事情,忽然對元宇傾和玉雲洛這兩個人越發沒好感起來。玉雲洛她不能瞪,瞪一瞪元宇傾應該沒事吧!想着元宇傾沒事就出來亂惹桃花,還逼得她背上一堆莫名其妙的債,這樣的人,就該拉出去吊起來。

元宇傾捱了慕晚歌一頓瞪眼,自己也是無奈的很,似乎也知道她的難做,悻悻然的走去一旁畫圈圈,不敢再多說什麼。

“慕五小姐能夠用竹葉吹奏出那麼美妙的曲子,真是讓本世子佩服不已!”這時,一直靜坐看戲的凌暮遠卻突然出聲,打破了蘭若亭內短暫的沉寂。

慕晚歌轉過身看了過去,冷不防撞進了一雙紫色的眼睛裡。那一刻,她彷彿被施法定住了般,忘記了言語,忘記了動作,眼裡腦中只有眼前這雙紫色的眸子!這樣的眼睛啊…。

眉梢眼角浮上欣喜,慕晚歌像是在欣賞什麼價值連城的寶物般,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玉暮離。

元宇傾見她這樣,頓時不高興起來,原本對凌暮遠的好感瞬間減去大半,連圈圈都顧不上畫了,與慕晚歌一樣,眨也不眨的看着玉暮離,只是與慕晚歌的欣賞不同,他的眼裡盡是酸意和敵意。

那神情分明在說,敢搶奪慕小狐狸視線的人,都不是好人!

凌暮遠被兩個人這麼緊緊盯着,尤其元宇傾更是莫名其妙的瞪着他,定力再好、脾氣再溫和都會有些不自然起來。他捲起手指放在嘴邊,輕咳了聲,試圖以此喚回這兩人的正常神志。

只是,凌暮遠沒有想到自己遇到的不是凡人,而是兩隻修煉成仙的狐狸。

元宇傾聽到他的輕咳,不滿的皺了皺眉,似乎在說,我就瞪你了,你有本事來瞪回我,爲何動不動就咳個不停?凌暮遠碰了一鼻子灰,露出了一個略顯尷尬的笑容。

“你的眼睛,好漂亮啊!”這時,一直沉浸在欣賞世界裡的慕晚歌終於出聲了,只是,當聽到她的話時,蘭若亭剩下的人齊齊看向她,那眼神是要多複雜有多複雜!

凌暮遠神色一怔,隨意擱在棋盤上的手慢慢的握了起來,輕聲問道:“五小姐不覺得可怕麼?”

“可怕?爲什麼會覺得可怕呢?”慕晚歌知道,這個世界與二十一世紀不同,白髮紫瞳是不被接受的,更甚者,有人將這些人看作妖物轉世,不是被丟棄,就是以各種方式扼殺掉一條活生生的生命。

這是這個時代的侷限,也是這個時代的悲哀。若是別人說眼前這人可怕,她都沒覺得有什麼;只是,要眼前這人親自去問一個人,覺不覺得自己的眼睛可怕,她就忽然覺得很心酸。那該是經歷過多少冷嘲熱諷之後沉澱下來的情緒,是淡然,還是麻木?是毫不在乎,還是自暴自棄?

一句簡單的問話,卻讓慕晚歌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動。她忽然很想親口告訴他,這樣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口隨心動,慕晚歌走到凌暮遠面前,靜靜的看着他的眼睛,輕柔而溫和的聲音緩緩吐出:“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我沒有說謊,這是我看過的最漂亮的眼睛了!那紫色的眸子,就如琉璃般閃爍着無限的璀璨光華,明澈純淨,沒有一絲雜質。而那紫色,紫得很澄澈,也很純粹!這麼漂亮的眼睛,天上人間絕無僅有,怎麼會可怕呢?”

凌暮遠就這麼怔怔的看着慕晚歌,完全無視了紫啓國甚爲嚴格的男女之防,也不去想爲什麼慕晚歌會突然和他說這些,他腦子裡全是她的那句“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這些年,多少人看到他的這雙眼睛,都對他敬而遠之。即便他是睿親王府的世子,即便他有先帝親封的“凌”稱號,卻終究還是世人眼中的怪物。很小的時候,他父王就告訴他,他天賦異稟,才被賜予這樣一雙紫色的眼睛,可這樣的“天賦異稟”,卻阻擋不了他日漸滋生的牴觸心理。對!在此之前,對這雙眼睛,他是牴觸的。只是,沒有想到,今日竟然有人跟他說,他的眼睛很漂亮。

就好像一束陽光,透過層層縫隙,終於照進了自己緊閉的心房。有些昏暗潮溼的心房因爲這一束陽光而慢慢變得光亮乾燥起來,這一刻,陽光就在他身邊,光明也不再遙遠。

凌暮遠看着慕晚歌,沒有深閨小姐的做作,笑意舉止皆是一派自然。那雙清亮的眸子如山間溪泉般帶着陣陣涼意,撫平了他夏日懸浮在心頭的燥熱。這樣的眸子,倒影出一雙紫瞳,果真如她所說的那般,真的很漂亮。

“五小姐蕙質蘭心,見解獨到,倒是讓我佩服不已。忽然很想與五小姐對弈一局,不知可否?”凌暮遠看着慕晚歌,脣角漾起一抹淺而璀璨的笑意,竟連“本世子”的自稱都換成了“我”。也就在一瞬間,元宇傾突然發現,纏繞在他眉間的那抹憂思,已經消失不見,不知是被笑意掩蓋了,還是從此褪去了!

元宇傾緊抿着嘴脣,看着笑得燦爛的凌暮遠和笑得溫柔的慕晚歌,忽覺得有些礙眼,心中頓時有些煩躁起來,走至一邊,一手撐着柱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鮮空氣。

慕晚歌自是也覺察了元宇傾的異樣,在他轉身離開的那一刻,黑亮的眸子看了看挺拔的背影,不明所以。

“凌世子,怕是五妹要讓你失望了!五妹從小體弱,空餘時間都用來養身子了,怎麼會下棋呢?”這時,慕香玉突然輕聲說道。她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慕晚歌了,生怕她棋藝精湛卻不被自己所知,若是贏了凌暮遠,京都城裡哪還有自己的容身之處?她一直引以爲傲的“才貌無雙”,又該安置於何處?

凌暮遠可以和慕晚歌對弈,可是卻不能在蘭若亭裡,不能在這個大庭廣衆之下的時刻。

慕晚歌卻是瞬間洞悉了慕香玉的想法,只是慕香玉這次可是高估自己了,她不會圍棋,只會象棋。凌暮遠不會象棋,這棋,確實下不了。

誰想,凌暮遠卻只是瞥了慕香玉一眼,淡淡道:“慕大小姐什麼時候改名了,竟能代替五小姐回答本世子的問話?”

慕香玉被噎了一下,面上有些掛不住,不由得惱怒起來。但一想到此人是個怪物,頓覺沒有惱怒的必要,只走至一旁,不再言語。

“五小姐…”凌暮遠期待的看了慕晚歌一眼,眼中的神采直讓人不忍拒絕。

只是,慕晚歌卻不得不拒絕,“凌世子厚愛,慕晚歌本不該辭!只是,大姐倒是說對了,慕晚歌並不會下棋,倒是要讓世子失望了!”

她話音一落,元宇傾卻突然轉過身來,嘴角的那抹笑意比亭外高陽更加絢爛奪目,直讓慕晚歌有些承受不住這樣的光亮溫度。不想,他竟徑自走過來,低下頭輕聲道:“歌兒若是想學下棋,我可以教你!”

凌暮遠聞言,眼神不由得飄向元宇傾,當看到元宇傾臉上的神色不似說笑且隱含着一抹認真時,他不由得微挑眉,自己怎麼覺得眼前這兩人的關係很不一般呢?

而慕晚歌沒想到他竟會突然湊到自己跟前說這些話語,還直接叫自己“歌兒”,這可是大庭廣衆啊!眼前還有玉淑梨和慕香玉這兩尊嫉妒心極強的大佛,若是被她們真正確認了什麼,豈不…。

擡頭一瞥,果真見慕香玉面色發白,嘴脣緊抿,玉淑梨卻已經是近乎咬牙切齒的地步了,姣好的面容在這一刻變得有些扭曲起來,尤其是兩個人眼中散發的嫉妒,夾着漫天飛舞的怒意席捲而來,所過之處,天昏地暗,一片狼藉。

慕晚歌狠狠的瞪向元宇傾,不明白他今天怎麼那麼反常,她是不想過早的將自己暴露的,只是他的舉動卻讓她成了衆矢之的,她和玉淑梨、慕香玉之間的樑子,已經上升到了恩怨情仇的地步。感受到一旁兩個女人強烈的冷意,慕晚歌猛地後退了一步,低下頭不看元宇傾,誠惶誠恐道:“臣女一深閨女子,如何能罔顧閨中禮儀而讓元相教下棋呢?元相還是不要打趣臣女了!淑梨郡主和大姐的棋藝,相信定不會讓元相失望的!元相若是有這閒情逸致,倒不如與郡主、大姐切磋切磋!”

說着,慕晚歌便明智的退到角落裡,將表演的舞臺大大方方的送給慕香玉和玉淑梨。

元宇傾的笑意忽然一僵,脣瓣漸漸抿起,眸光在這一刻變得幽深莫測。若是她會下棋,剛纔凌暮遠的邀請,她是不是就應下來了?而自己不過是說要教她下棋而已,就這麼不被待見麼?竟然還把他推給玉淑梨和慕香玉,她這是把他當成了什麼?

袖中的手緊緊的攥着,沒有人能體會到他此刻緊繃的身子和強自隱忍的怒意。他終於意識到,剛纔玉雲洛一而再再而三的情緒波動的原因了,眼前這女子,真的很有將人逼到發狂的本事!

凌暮遠看見近乎對峙的兩人,不由得搖了搖頭,只是當視線落在慕晚歌身上時,脣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如此玲瓏剔透的心思,如此進退有度的防守,倒是令人對她刮目相看!

“慕五小姐是不是有些不識好歹了?得元相親自教導,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機會,你竟然如此無視?知道的人可能會說你有自知之明不敢高攀,不知道的還以爲你藐視朝廷命官呢!”這時,蘭若亭內忽然想起一道冷峻的聲音,慕晚歌看去,正是許久不出聲,一直站在一旁看好戲的太子玉雲燁。

她袖中的手不由得緊了緊,玉雲燁許久不出聲,倒是讓人忘記他的存在了。一國儲君卻能作壁上觀,被人忽視卻不見絲毫怒意,並且看戲還看得津津有味,怕是已經得到了許多的信息了吧!不知道自己在他的眼中,又是扮演着怎樣的角色,有着怎樣的“利用價值”呢?

“本郡主倒也覺得,慕五小姐此舉也不妥當!畢竟,元相和慕相同朝爲官,即便是慕相,也不敢直接拒絕掉元相的好意!更何況,你不過是右相府一小小庶女,誰又給你的這個膽子?”玉淑梨冷冷的看着慕晚歌,心裡的怒意已是翻江倒海!

他竟然直接叫她“歌兒”!這麼多年,他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可如今竟然如此親暱的叫慕晚歌!慕晚歌憑的什麼?除了這張專門出來狐媚人的臉蛋,論身份、論地位、論學識、論品性,慕晚歌哪一點比得上她?可剛纔自己所聽到的,並不作假,眼見爲實、耳聽爲虛,如今她眼見耳聽都見識到了,又該如何讓她接受,甘心?

慕香玉紅脣上已經滲出絲絲血絲,雙眼有些猩紅起來,她忽然很想上前狠狠的抓爛慕晚歌那張臉,然後將她沉入面前的蓮塘裡,此生此次都不要再見。只是,她不能,她除了眼睜睜的看着她與他的眉來眼去,除了緊咬嘴脣緊握拳頭,便什麼都不能做了!

“本世子倒是覺得,慕五小姐此言此語,合情合理!五小姐本就是深閨女子,貿貿然與元相對弈,只會惹人話柄!五小姐這份自知之明,難能可貴!太子殿下所說的藐視朝廷命官,咱們說了都不算,要元相說了纔算,元相以爲如何?”凌暮遠似是對面前幾乎是劍拔弩張的氣氛恍若不覺,微偏着頭看向元宇傾,手指尖在棋盤上勾勾畫畫,一派隨意自然。

元宇傾聽到凌暮遠如此爲慕晚歌開脫,袖中的手緊緊的握了握,心頭莫名的情緒翻滾涌動,他沒應和凌暮遠的話,只是就那麼靜靜的站着,一雙如鷹般銳利的眸子卻緊緊的盯着慕晚歌。

凌暮遠掃了元宇傾一眼,又靜靜的看着隱忍的慕晚歌,心中微嘆一口氣,徑自說道:“至於庶女之說,本世子倒是很想與淑梨郡主討教討教,你我均身在清泉寺,寺中本就提倡衆生平等,郡主卻在此看不起身爲庶女的慕五小姐,這又是何意?清泉寺向來頗受皇家恩澤,更是宮中諸多公主娘娘前來進香之地,就連皇后娘娘也說清泉寺內無尊卑貴賤之分,郡主竟完全無視皇后娘娘的倡導,在此大放厥詞,豈不是藐視皇家?縱然肅親王在朝堂中頗受皇上重視,可終究不是皇上,郡主之行,在本世子看來,也失了妥當!知道的人可能會以爲郡主是一時口快說錯了話,不知道的還以爲是肅親王暗地裡授意的呢!”

話音剛落,玉雲燁銳利的目光直直的盯在凌暮遠的臉上,當發現凌暮遠一臉坦然沉靜的迎上他的目光時,他雙眼不由得半眯起來,心裡對凌暮遠的戒備頓起!

這麼多年,凌暮遠不入朝不爲官,只守着睿親王府的方圓之地過自己平靜安生的日子,就連皇家的各種重大宴會,也都不見他參加!世人都忘記了睿親王府的凌世子,就連他都幾乎想不起來。看來,凌暮遠可真是深藏不露!

凌暮遠卻是坦然的面對着太子的審視,也不在乎他會看出什麼。今日所說的話,在過去的二十幾年裡,怕是說得最多的了!但是他卻不在乎,他也知道她能夠應付得過來。只是很多話,以她的身份地位,是不能說的,但是他卻可以替她說!

今日相助,只爲着她的那一句“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而凌暮遠一番話說下來,玉淑梨已經是面色大變,怎麼都想不到凌暮遠會藉由心怡公主和皇后娘娘的話來堵自己的嘴,並將“庶女”一事上升到肅親王府藐視皇家的地步上!

當年之事,她確實也聽說了,皇后娘娘和心怡公主到清泉寺上香,清泉寺的普惠師太不遠迎也不恭送,不想皇后娘娘也沒有生氣,而是感慨了句“清泉寺內,衆生平等”,皇上聽了,倒是誇讚皇后仁善賢德,一國之母的風度氣韻盡顯無遺!

她一直都覺得,“衆生平等”不過是一句空話,更甚至,衆生不僅不平等,還應該分爲三六九等,有的人生下來就天生尊貴,又豈是那些刁民蠻夫所能相比的?因此,對淪爲庶女的慕晚歌,她從心底裡是厭惡的,像對流匪難民一般的厭惡。

只是,今日卻因這份厭惡而被凌暮遠這個怪物狠狠的打了一巴掌,更可惡的是,被打了她還不能出言反譏!若是她出言爲自己辯護,就說明此事與肅親王有關,更甚至如凌暮遠所說的,還以爲她的舉動是肅親王暗地裡授意的!

可世人怕是會想得更直接,他們只會覺得,皇后娘娘都不敢在清泉寺大放厥詞,你一個王府的郡主,難道還能大過皇后?皇上都讚揚了皇后的仁善賢德,你肅親王暗地裡居然授意自己的女兒公然挑戰皇后的權威,莫不是想越過皇上?

越過皇上,可就是意圖謀反了!今日之事一傳出去,若是落在了有心人的耳朵裡,肅親王府就被她親手推到了朝廷的爾虞我詐和皇家灰暗紛爭的風口浪尖上!她簡直可以想象父王知道這個簍子是她捅出來時,會對她是怎樣的一頓破口大罵,甚至讓她自刎謝罪的可能都有!

玉淑梨猛地打了一個冷顫,略顯慌亂的看着凌暮遠,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弱弱道:“凌世子,本郡主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並沒有別的意思。慕五小姐能用一片竹葉吹奏出如此美妙的曲子,又有誰敢輕看?凌世子剛纔的話,想必也是情急之下爲慕五小姐解圍而說的,不過是當不得真的玩笑話!凌世子,你說是不是?”

凌暮遠間她收斂起一身的傲氣,想着剛纔自己重重的一番話也足夠讓她收斂一段時日了,頓時也笑道:“郡主說得是!那不過是本世子的無心之談,作不得真!本世子久居王府,一時看不慣也是情有可原,還請郡主別放在心上!”

玉淑梨哪裡還去計較他話中的冷嘲熱諷,心頭忽然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道:“這是自然!”

慕晚歌重新打量了一下凌暮遠,卻見他一臉坦蕩溫和的看着自己,忽然覺得無比親切,再看看面色大變的玉淑梨,暗自嘆息了一聲。

玉淑梨畢竟是隻在女人堆裡打滾的人,論起算計,在女兒堆裡算是佼佼者,只是論起政治和謀略,怕是也只能如現在這般面無人色。凌暮遠輕輕淺淺的一番話,似真非真,倒是讓人浮想聯翩了!

慕晚歌感激的看了凌暮遠一眼,表示這個人情,她是記下了!

凌暮遠卻只是朝着她微點了點頭,隨即看着棋盤,指尖繼續在棋盤上畫着線脈,在慕晚歌走入蘭若亭直到現在的這段時間裡,這樣的動作,似乎已經被他做了好多遍!

元宇傾卻覺得兩人的眼神交流甚是礙眼,正想開口說上幾句,不想,身後傳來太子低沉的聲音:“本宮來清泉寺也有一段時間了,稍後便回去,元相和凌世子,可要一起?”

元宇傾眼裡劃過一絲不耐,隨即轉身,朝着玉雲燁拱拱手,恭敬道:“本相還想多留一會兒,怕是不能與太子同行了!”

玉雲燁卻也不甚在意,隨即看向凌暮遠,不想凌暮遠竟也推辭道:“太子相邀,本不應推辭,只是剛纔那一盤棋,本世子倒是想繼續向元相請教請教,怕是不能與太子同行了!還請太子諒解!”

玉雲燁點了點頭,微彎的嘴角似乎沾上了一絲冷意,只是那抹弧度依舊是無懈可擊,他隨即看向慕香玉,淡淡笑道:“慕大小姐呢?可要與本宮同行?”

慕香玉在他看過來的那一刻,身子緊張得繃直了起來,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太子厚愛,臣女愧不敢當!祖母孃親和妹妹們都還在清泉寺,豈有臣女先走的道理?更何況,臣女待字閨中,如此行爲,也不合禮數!太子向來仁善待人,想來定能理解臣女的苦處的!”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拒絕,玉雲燁心頭早已浮現不耐之意,只是元宇傾和玉暮離都是少有的人才,尤其是元宇傾,在沒有弄清楚他們所屬的陣營前,他是不敢多說什麼。只是,慕香玉一介女流,居然也敢當面拒絕他,這讓他頓覺很沒面子,於是他走到慕香玉面前,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那慕大小姐可要好好珍惜這段待字閨中的日子了!”

慕香玉聽着這帶着徹骨冷意的聲音,似警告,又似折磨,猛地咬緊了嘴脣,盯着巨大的壓力和冷意,艱難的點了點頭,小聲道:“臣女多謝太子關懷!”

玉雲燁別有意味的看了她一眼,明黃色大袖一甩,大踏步走出了蘭若亭。

慕香玉身子猛地鬆了下來,有種歷劫重生之感,每次面對玉雲燁,她都感覺全身的血液要凝固了一樣,身子緊繃,沒了往日的自然。若是以後要與這個人朝夕相伴,那…。

而這邊,慕晚歌被元宇傾這麼長時間的看着,也疲憊了起來,明明亭外是炎炎烈日,可自己卻彷彿置身於冰窖般,全身冰冷,力氣也在一點點的隨着溫度流失。她的身子本就不好,本該待在房裡好好休息的,只是自己嫌躺在牀榻上悶得慌,這纔出來走走。誰知道會遇到這些麻煩!

沒有力氣再與元宇傾對視,慕晚歌低下頭,忍着身子的不適,咬着牙道:“臣女身子不適,就先告辭了!”

說着,她輕輕的甩了甩頭,忍住腦袋裡懸浮的暈眩感,待看清眼前的路後,一步一步走了出去,步履艱難,如踏銀針。

“本相也先告辭了!”話落,元宇傾緊跟上去,只是與慕晚歌始終有一步的距離。

亭外,藍衣如水,白衣似雪,爲清泉寺樸實的風景增添了動人的光彩;而亭內,惆悵恨意無限,哀嘆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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