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鄭法幾人隨着通明上人飛入通明山，那陳掌門手指一動，又將一個儲物袋，塞進那接引弟子袖口。
這下，別說方媛師徒了，就連那接引弟子，都一臉茫然——這禮來得不明不白啊！
“煩請幫我打聽一下，九山宗，到時候會被安排到哪幾個縣，我好跟着……”
一聽這話，那通明山接引弟子看陳掌門的眼神，立馬就頓生敬意。
就連方媛都聽明白了這陳掌門的算計——
連通明上人都對鄭法這般看重，跟着九山宗，安全！
……
鄭法自是不知道這些，他跟着通明上人到了客房，安置好了一衆九山宗弟子，就帶着章師姐，被通明上人引着朝通明山的宗門大堂走。
“你們九山宗算是來得晚的，如今除了玄微五宗的五位化神，旁的化神也來了三位，加上十來位元嬰大修士，都在殿中議事。”
“三位化神？”
鄭法一聽也驚。
百仙盟就通明上人一位化神，就敢佔據偌大的地塊，甚至喊出玄微第六宗的口號。
現在卻又多了三位化神？
這哪片地裡長出來的？
“其中有兩位是與我一樣。”
通明上人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說道。
“與上人你一樣……”
鄭法低聲嘀咕，心中也明白了這話的意思——太上道的派外別傳唄。
這麼一說，光這一戰，太上道就拿出了四個化神。
這不逼一逼，不知道玄微五宗的潛力……
“其餘那位來歷我也不知。”通明上人接着介紹，“至於十來位大修士，也是附近各大門派的掌門或是長老。”
鄭法暗暗點頭。
所謂大修士，在玄微界指的是元嬰後期的修士，這些當然很強，但和化神又不是一個級別的：
從九山宗就可以看出來，九山宗不缺元嬰傳承，但以前卻連化神的毛都沒摸到。
走着走着，鄭法就發現自己又長了見識了：
還沒走入大殿之中，他就聞到了一陣陣浸透神魂，讓他體內造化玉牒不住雀躍的幽香，隨着這香氣傳來的方向看去，鄭法就看到數十個秀麗的女修，穿着淺白的仕女衣裙，從大殿門口開始，舉着燈籠，一動不動，挨着大殿的牆壁站着，似在給殿中照明。
香味便是從這燈籠中傳出來的。
“明道燭。”
一旁的章師姐忽然輕聲道，平日冷清的雙眸中，亦是有些愕然。
鄭法懂她的驚訝，明道燭在玄微界十分珍貴——傳聞點着明道燭修煉能加快修行速度，更重要的，是其讓靈力活躍靈動，有益於修士突破的功效。
這玩意，對元嬰都有點作用。
價值實在不菲。
鄭法莫名地開始心疼了——雖然坐擁一個九山界，但他還沒這麼腐敗過……
畢竟他要培養的修士比普通宗門多了太多。
鄭法看了眼那些女修，心中就更爲驚訝了——這裡面許多都是參加過百仙法會的，甚至基本上都是金丹弟子，也就是說，她們是百仙盟中的天才，下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如今卻在此處當侍女？
可看這些女弟子的表情，一個個倒是與有榮焉。
鄭法一想也就明白了——這裡面坐着的，最少都是大修士，金丹在殿中沒座位也算是正常。
更重要的是，她們雖然是當着燈臺，但這明道燭也能吸兩口，隔得近說不定還吸得多呢。
實在的說，不虧。
走進殿中一看，這修士的層級分明，就更明顯了。
成空上人等八位化神坐在最上首，其他十幾位大修士，座位便靠近大門。
每個人面前都擺着一個矮几，矮几上又有些靈酒靈果靈獸肉之類的吃食，看得出來，也是上好的靈材靈肉，絕沒有辱沒這些元嬰化神的身份。
鄭法一看就明白了：
這殿中，元嬰之下得站着，要麼是擺設，要麼是侍女，吃不得東西。
元嬰修士能坐着吃點，但坐不得上首，更不敢說話。
唯獨化神纔是主角，殿中沒有一個元嬰敢說話，只有這些化神或是談笑，或是爭論的聲音。
偏偏，這些元嬰大修士還都得聽着，聽着且不說，還得對每個化神大佬的話語，給出相應的反應……
這飯吃着真累。
鄭法腳步一頓，猛地開始思考一件事——自己是不是也得去拿個燈籠？
燈籠是玩笑，問題是他不知道自己該坐哪。
“鄭法？”
倒是主位上的成空上人開口了，他看了鄭法一眼，似乎是看出了他的迷茫，指了指一旁的一個空位說：“就等你了。”
殿中立馬一靜，成空上人指着的這位置，就靠着天河派那位謝晴雪。
衆人就看着鄭法這位明晃晃的金丹初期，走過諸位元嬰大修士，又朝着三位新來的化神行禮，然後帶着章師姐一屁股坐到了玄微五宗的小圈子裡。
鄭法只覺得所有人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刺向自己，像看着一隻哈士奇，鎮定地走入了狼羣。
他倒是不怎麼在意——自己雖只能算半個化神，但咱是雙打選手。
章師姐也算半個！
兩人合一起，說是一個化神，都是自己謙虛了。
若是不服氣，可以採訪下血河老祖！
就是有一個目光他覺得有點怪，似乎怨念極深。
鄭法一轉頭，就見燕無雙直挺挺地站在謝晴雪身後瞪着自己，面容有些委屈。
……這是真朋友，不能委屈了。
鄭法朝着章師姐擠了擠，露出個空位置，朝燕無雙示意他這還能坐個人。
燕無雙忍不住笑了下，腳步才一擡，就感覺背後發冷。
謝晴雪瞥着他，冷道：“我這位置大，要不你跟我擠一擠？”
燕無雙看着胳膊挨着胳膊，膝蓋擠着膝蓋的鄭法兩人，又看了看自家大師姐那一身冷冽的劍氣……
他吞了口口水，憋了半天才道：“我站着挺好。”
……
成空上人看着鄭法談笑自若，甚至有心思開玩笑的樣子，反而露出一絲滿意之色，其他幾位化神，審視的神色中居然也多了幾分尊重。
便是通明上人也朝着鄭法笑着點頭。
他們自不會欣賞什麼狂生之舉，問題是此時局勢特殊，正該衆人出力，有能力者當仁不讓之時。
鄭法若表現得太過怯弱謙卑，反而顯得不堪大任。
如今他一個金丹，坐在化神堆裡，能有這種輕鬆的姿態，竟顯得很有底氣，不免才讓人放心點。
大概是真只等鄭法兩人，等他坐定了之後，通明上人從自己位置站了起來，輕咳一聲。
殿中衆人紛紛放下酒杯，擡頭看着他。
“仰賴五位上使，咱們齊聚一堂，商議共鋤魔門之方略，實乃維護天地正道之大事！”
通明上人一開口就定了調子。
衆人臉色古怪中帶着嚴肅，都聽着他說話。
“過去一段時間，我百仙盟被那大自在魔教侵殺欺凌，元嬰都死了數位，門中弟子的眷屬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丟了性命，盟中資源更是被掠奪的一乾二淨。”
“我百仙盟，苦啊！”
通明上人說着說着，眼眶都有點發紅。
殿中衆人都是無言。
“但五位上使來了就不同了！成空上使一來，便毀了大自在魔教的兩杆血煞旗，可以說拯救玄微蒼生於水火！”
“今日天河派，昊日山，雷音寺，瑤池的上使前來，我百仙盟更是有了底氣，再不怕大自在魔教！”
“若無五位上使，這片地域，怕是遲早成魔窟。”
“在此，請諸位容我先敬五位上使一杯！”
說完，他拿起案上的酒盞，一飲而盡。
成空上人五人對視了一眼，也紛紛喝了一杯靈酒。
通明上人說完這些，又朝着來的三位化神和十來位大修士說道：
“諸位能前來助拳，我通明更是感激，大夥都是明白脣亡齒寒，守望互助的明白人……這份大義，我通明銘記在心。”
他這麼說，這些人自然紛紛道不敢，臉色卻個個柔和。
鄭法的目光有點古怪——他從來沒發現，通明上人有這種口才：
才進來的時候，鄭法就隱隱感覺到了，這殿中的氣氛不算太好。
三位化神且不說，這來的這些大修士，表情卻難說情願。
想想也明白，九山宗接到召集令尚且猶豫，其他宗門自然也是如此，來此處，恐怕都是因着害怕玄微五宗。
他當時就猜想，通明上人又是用明道燭，又是好酒好肉的，恐怕也有安撫衆人的心思。
可通明上人這番話，才真正地打消了這種憤懣——
這人明裡暗就說了三件事：
沒有成空上人，大自在魔祖早殺來了。
這次幹大自在魔教，這五位上使是主力，你們別逼逼。
沒了百仙盟，大自在魔教放不過你們。
偏偏這三句話，他說得極爲得體，又捧着玄微五宗，又捧着這些來幫忙的大修士。
道理硬但姿態軟，悄然無言間，殿中之人都聽明白了。
衆人沉默了一瞬，紛紛應是，居然真有些衆志成城之感。
鄭法看向成空上人，心中疑惑：這通明上人是什麼太上道別傳——他在太上道學的是什麼？政治課麼？
通明上人說完，眼睛看向成空上人，顯然，他的主要功能是思想工作，下一步發號施令，他地位是不夠的，還得成空上人來。
成空上人一笑，手中的清靜竹在虛空中輕點，竹葉上金光灑落，凝結成一面金箔樣式的幕布，幕布上畫着的，正是陳郡的地圖。
“如今大自在魔教的弟子，都收縮在陳郡中，據我估算，大自在魔教之人，最少應有萬萬之數。”
衆人皆是一驚，鄭法卻早有所料。
這數量應該是少了——九山界那種情況，都有三千萬人口。
大自在魔教經營秘境數十萬年，只算過億人口，應該是少算了，但具體是多少，恐怕成空上人比自己清楚些。
“當然，其中有修爲的，也就十萬人上下，而執掌血煞旗，起碼得金丹之上的修爲——我等估算，最多千人。”
這數量聽起來就少多了。
但其實也很恐怖，起碼是十個百仙盟的體量。
甚至這個比例很高：
鄭法自己算過，在玄微界，一萬個人中大概能出一個修士。
金丹和練氣的比例其實不好算：
因爲金丹活得久，門中的金丹對比練氣的比例就顯得偏高。
這一點放在元嬰身上就更明顯不過了，九山宗之前門中就十幾個金丹，就有三個元嬰，自然不是四五個金丹就能出一個元嬰——主要是元老頭他們活太久了。
但怎麼算，這大自在魔教的金丹比例也比正常的仙門高。
大自在魔教血脈，恐怕還是對修行有幫助。
對比來說，如今聚集的仙門掌控的人口遠遠多於大自在魔教的秘境。
但金丹總數該是超不過三百……
“元嬰呢？”
有人問道。
“元嬰之上，我等是佔優勢的。”成空上人說道，“這次我等聚集的元嬰快有百人之多，魔門修行法，往往是前期迅速，後來就不如我仙門法……”
衆人都鬆了口氣。
這還有得打。
玄微界畢竟還是強者爲尊，數量抵不過質量的。
“既然優勢在我，此次入陳郡，我等不能給大自在魔教任何喘息之機。”成空上人指着地圖道：“五方血煞大陣我也只在典籍中查過，具體有什麼詭異之處，典籍中記載也不全。”
“大自在魔教法門詭異，我等不能不防。”
“若是不能將陳郡中魔門金丹之上的弟子一掃而空，讓大自在魔祖覓地復活，我等便是前功盡棄了。”
衆人都是點頭。
這次攻打陳郡，他們不止求勝，主要還要阻止大自在魔祖降臨。
這點才最麻煩，畢竟大自在魔教的手段，他們都沒有摸清楚。
“因此，我準備兵分六路！每一個化神上人帶領一路修士，將陳郡合圍，每一路負責兩個縣，以清掃之勢，不放過一個金丹之上的魔門修士！”
成空上人在地圖上點了六下，隱隱形成了一個圈。
鄭法一聽就皺眉。
這有點太自信了。
若是被各個擊破……
“我，謝仙子和無止大師，將會四處支援……”
鄭法看向上首，從成空上人的語氣中，似乎是將自己和謝晴雪兩人當成了此間最強的三人。
成空上人且不說，太上道真傳，這次會盟隱隱的盟主，還拿着清靜竹，孤身從陳郡佔了便宜還回來的猛人。
這其餘兩位……
“謝仙子執掌着天河尊者留下的仙劍，而無止大師，擅長雷音寺一門叫六神通的秘法。”
“不僅有天眼天耳，觀照大千，更有神足通，一步之間便是咫尺天涯，能帶着我和謝仙子四處支援……”
鄭法一下子就明白了成空上人的安排了：
這三人說起來恐怕真是殿中最強，甚至他還懷疑，這成空上人恐怕還巴不得大自在魔教之人來各個擊破，想着給那些化神一個驚喜來着。
其他人聽他這麼說，果然也覺得安心不少。
“這六路……你們六人意下如何？”
成空上人手指點了六下，除了昊日山和瑤池的兩位化神之外，鄭法看他點了下另外三個來援的化神，最後將指頭，指向了自己。
衆人也不免看着鄭法，就鄭法，不是真正的化神，若有問題，恐怕也就是這一路。
鄭法也有點猶豫……他知道成空上人很看得上自己，但他也不大願意讓九山宗當一路主力。
持久不行是硬傷，真要來幾個化神襲擊，章師姐扛兩下就得重傷。
雖說能躲入九山界，但一旦退卻，這一路便崩了，若是讓大自在魔祖有了復活之機……那纔是大問題。
對鄭法來說，他考慮的，還是能不能完成任務，出了差錯，旁人的責怪不說，大自在魔祖的偏愛才恐怖。
似乎是見他猶豫，又或者是想要讓衆人更出力，成空上人又說道：“若是此戰功成，百仙盟，我太上道，甚至其他四宗，不惜賞賜！”
聽到他這麼說，所有人都看向其他四宗之人。
果然，這些人都輕輕點頭，似乎是在認可成空上人的話。
“敢問……都有些什麼賞賜？”
有人忍不住問道。
成空上人搖了搖自己手中的清靜竹，淡笑道：“總不會讓你們失望。”
顯然，他對太上道的底蘊非常自信。
鄭法卻看着那清靜竹，心中沉思——他要這竹子，也不知道成空上人還笑不笑得出來。
成空上人瞧着鄭法，持着清靜竹，在手心一下一下地拂動，似乎是在等鄭法決斷——這也太誘惑了點。
就在此時，謝晴雪開口道：“我可領一路。”
顯然她是看到了鄭法的爲難。
倒是成空上人皺起了眉頭：“謝仙子，若是我與無止大師，恐怕沒有信心應對最危險的情況……”
衆人都明白，他指的是魔門化神聚集在一起的情形，三個人一起，成空上人似乎有信心，但少了謝晴雪，他竟沒了這個把握。
鄭法沉默了一會，忽然道：“每一路有多少個元嬰修士？”
成空上人一愣，就聽鄭法繼續道：“我九山宗畢竟沒有真正的化神……若是要單獨負責一路，得多派些元嬰才行。”
“這倒是無妨……”
成空上人慢慢點頭，表情卻很是納悶，其他人也是如此——
畢竟都是怕碰到了化神圍攻，元嬰多一點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