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試舟儀式，我要悟了！
九山界大學島，一間教室中。
八九十個九山修士坐在其中，沒人說話，只有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燕無雙坐在《金丹工程》的一衆弟子旁邊，目光先是在面前的論文上面停了片刻，整個人發了會呆，後又擡起眼，看向教室內的衆人：
前方的元掌門撐着腦袋。
身邊的軒華夫人抓耳撓腮。
周圍的九山弟子神遊天外。
唯有鄭法身邊的章無衣分外變態——她看着面前的論文，眼中流光溢彩，竟是津津有味。
“唉……”
一聲嘆息傳來，燕無雙循聲望去，嘆氣的正是前排的元老頭。
這聲唉彷彿能傳染，一時之間，教室裡充滿了此起彼伏連綿不絕的嘆息聲，宛如充滿了悲傷的大合唱。
燕無雙置身其中，悲上加悲，簡直想流淚。
他就後悔！
這羣九山宗弟子迫於鄭法強權，逃不開就算了。
自己一個天河弟子，幹什麼想不開，要參與這《天河劍道》的研究？
這是自己能摻和的麼？
他看着面前的論文，論文上面的字他都認識，但……合在一起，是個什麼玩意？
鄭法本來也在讀着論文，細細思索着如何改進如今的《金丹工程》，聽到了這羣人嘆息，不由擡頭看向元老頭。
“怎麼？看不懂？”
燕無雙默默點頭。
但元老頭嘴一翹，似乎是被瞧不起了，大聲道：
“看不懂？怎麼會看不懂？我就是看懂了！”
“懂了？那師尊，你看這些文章如何？”
“好！”元老頭輕撫長鬚道，“極好！”
鄭法輕輕點頭，臉上也有了些笑意。
但元老頭笑得更燦爛又迫切了些：“就是，我看了這些好文章，忽然心有所感，對化神之路有了些想法！”
“所以？”
“我準備，回去閉關！”
元掌門一面說着，一面站了起來，彷彿這悟道來得尤其急，簡直快憋不住了。
燕無雙猛盯着他，自己都沒跑成呢。
怎麼能讓他跑了！
鄭法還在點頭，臉上笑道：“師尊果然很有悟性，天資不凡，但弟子有些不懂的地方……”
“……”
“閉關前，弟子還想朝師尊你請教些問題……”
元掌門聽了這話，腳步一停，又坐回到了位置上，燕無雙清晰地聽到他低聲罵了句——孽徒！
望着這老頭困頓在座位上的背影，燕無雙不由咧嘴笑了起來，他忽然覺得有點失禮，一轉頭，就見方纔還嘆氣的弟子，一個個笑的比他還歡。
一時之間，方纔還悲傷的教室裡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鄭法也笑了起來，他清了清喉嚨：“我知道這些文章對大家來說都很困難，這次集體學習，正是爲了解決這個困難。”
“一方面，大家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提出來，不必顧忌。”
“另一方面，大家如果有什麼見解，也可以和大家分享。”
鄭法期待地看着衆人，這便是他九山宗如今天賦最好的一批弟子了，一方面，他是爲了研究《天河劍道》。
另一方面，他也有鍛鍊這些弟子的心思——許多時候，真正參與一個項目，將一些知識用到實處，是非常好的一個學習方法。
一時間沒人說話。
倒是軒華夫人翻出了一篇論文，開口道：“我覺得這篇文章寫得很有道理，丹鼎的區別，我之前一直忽視了……”
鄭法也點點頭，開口道：“我也在想這件事，神霄外丹有神霄外丹的丹鼎，可能並不適宜。”
“這篇相互作用，哦，或者說神魂之說也不得不考慮。”章師姐和鄭法一樣，最在乎的是王教授的那篇論文，“我在想，咱們不成功，是不是參與煉製的人數太多了。”
“確實如此，如果第一枚子符中蘊含着一位弟子的神魂，那另一枚子符，怕是需要同一個人的神魂。”
鄭法立馬接道。
這也是他看到王教授的論文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問題。
可想而知，天河尊者創造劍道的時候並不是流水線作業，只能是靠着自己。
而鄭法修煉《符道築基法》的時候，五行子符中也是他獨自凝結，只蘊含他的神魂。
從這方面來說，子符要連接，恐怕首先需要同一個人的神魂。
偏偏九山宗的《金丹工程》是多人合作，這方面恐怕也有衝突。
燕無雙聽了兩人的話，對比他自身煉製本命飛劍的情況，也覺得這兩個原因可能性大一點，他補充道：“天河派的煉劍之法……具體的情況我不能說，但確實不能假手他人。”
“而且……”他掏出了一篇論文，想了想說道，“我之前沒意識到，這篇文章提醒了我。”
“第二枚五行子符，應該還要重複一次金丹凝結的過程，也就是說，得從第一步開始。”
“再來一遍？”
軒華夫人皺眉，似乎是不大能理解。
燕無雙憋了半天，解釋道：“此事……可能與我天河派之前並不強大有關。”
鄭法呆了下，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你是說，天河派在天河尊者之前，沒有元嬰功法？”
燕無雙緩緩點頭。
軒華夫人也明白了，她張着嘴，表情呆愣：“所以，天河尊者是沒元嬰功法可以練，試圖再煉一門金丹功法，才創造了天河劍道？”
鄭法心中也覺得離譜——這天河尊者的經歷過於勵志了些。
按照燕無雙的說法，這位玄微第一人，恐怕是前行無路，想要多練一門金丹法來加強自身，誤打誤撞的，搞出了威震天下的《天河劍道》。
再想想這人連凝結本命法寶的靈材都只能自己造，他之前還覺得天河尊者是發現了什麼，故而深謀遠慮，不假它物。
現在，咳，大概是因爲……窮？
……
燕無雙從九山界出來，帶着一腦門知識，一路暈暈乎乎地回到了天河派駐地。
本來誅滅了幽冥仙，解了玄微危局，謝晴雪就要帶他回宗，現在不是血煞旗不見了，大自在魔祖可能復活嘛……
這下謝晴雪也不好走了。
甚至還在一直向宗內傳信，希望門中來援。
但化神想要入玄微代價頗大，修爲越高越是如此，即便是派大能入界，也並非一時半會能成行的。
如今五宗援手，都需要些時日。
因着幽冥仙隱在暗處，甚至大自在魔祖可能復活，他們反而不敢輕動，怕遇上了埋伏。
這些日子，仙門的化神戰力都聚集在通明山上，守望互助。
他走進院子，就聽謝晴雪的房間裡傳來一聲問話：“又去九山界了？”
“嗯。”燕無雙朝師姐所在的靜室走去，驚喜地問道，“師姐，你結束閉關了？”
謝晴雪坐在蒲團上，膝蓋上還放着那口青萍劍，臉色不喜不悲。
她自從得到幽冥仙可能逃脫，大自在魔祖或許復活的消息之後，便直接閉關，因此這段時日燕無雙才如此逍遙，幾乎天天往九山界跑。
“師姐，你……領悟出來了麼？”
燕無雙期待地看了青萍劍一眼，又望向謝晴雪。
謝晴雪輕輕點頭，臉上也帶着笑意：“上次破去五方血煞大陣，我好不容易全力出手了一次，與這青萍劍更親近了幾分……”
“這幾日更是隱隱有所領悟……”
燕無雙聽着，看着青萍劍的目光就更加羨慕了，青萍劍啊！
祖師的隨身佩劍，威力無窮！
大師姐得了這法寶，在天河派地位便超然，如今更從這仙劍上得了領悟，說不定實力還能更上一層樓。
只要度過這一劫，日後成就不可限量！
燕無雙身爲掌門之子，心中也有些仰望之情。
見他的表情，謝晴雪笑了起來：“你可知我領悟的是什麼？”
“什麼？”
“真正的天河劍道！”謝晴雪眼睛亮得驚人，讓燕無雙都有點害怕。
“或者說，就是門中早已失傳的，九轉金丹法！”
燕無雙緩緩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整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若是有九轉金丹法，便是大自在魔祖出世，我也能保住你的性命！甚至，擊退大自在魔祖！”
看着大師姐臉上的興奮之情，燕無雙小聲問道：“九轉金丹法……這麼厲害麼？”
“厲害當然是厲害。”謝晴雪卻搖着頭，解釋道，“單純的九轉金丹法，當然不足以抗衡魔祖。”
“但……青萍劍卻可以！”
謝晴雪輕輕摸着膝上的青萍劍，眼神亮亮的，似乎極爲喜歡，見燕無雙表情不解，她又補充道：“青萍劍有靈，對祖師的秘法自有感應，這段日子……我能感受到，青萍劍一直不安分……”
“不安分？”
“它像是活了一樣，有時會莫名的輕鳴，有時會還會自顧自地亂飛……”
謝晴雪眼神中有些不解，似乎也沒見過青萍劍這樣。
“我想，大概是我這次已經快真的領悟了九轉金丹法，仙劍有靈……”
“在給我鼓勁呢！”
燕無雙默默低下了腦袋。
“對了，這兩天你去九山界，在做什麼？”
“做什麼？哦……”燕無雙思考了半天，終於憋出了個理由，“鄭法他們搞出了個什麼飛舟，正準備搞什麼試舟。”
“我去看熱鬧了。”
“飛舟？咱們不是有飛行法器麼？”
燕無雙解釋道：“鄭法弄出的這東西，說是給凡人坐的。”
“凡人？”
謝晴雪臉上露出些不解。
……
九山界，半山城中。
鄭法帶着章師姐和燕無雙等人立在神廟前，小青她們敬畏地站在周圍，看着面前的一個長長地鐵皮屋子。
這屋子上屋下舟，連屋頂都有種古怪的弧度，通體銀白，閃閃發光，令人望之生畏。
在鄭法看來，這就是一截高鐵車廂，或者說，磁懸浮車廂。
在現代煉出了簡易金丹後，鄭法將其交給了楊組長研究，主要任務就一個——先設計個適合九山界凡俗的交通工具出來。
九山界凡間的發展，關係着日月鍾能催生多少靈材，能不能自給自足。
在大自在魔祖可能復活的當下，此事就更重要了些：要是大自在魔祖真活了，九山界起碼能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不缺乏修煉的靈材。
要想富，先修路。對九山凡俗來說，如今發展最大的阻礙是地廣人稀——經過九山弟子的努力，九山界如今算是大致風調雨順，土地更是肥沃。
但九山界的人口實在太少，對資源和對土地的利用效率太低。
鄭法觀察過半山城的發展，發現受限於交通工具，他們能到達的地方很少。
這樣一來，都不用說工業了。
商業都很難快速發展。
因此，鄭法給九山界凡間設計的第一個工業品，便是神霄飛舟。
這玩意也像是兩界合作的成果了——設計是現代來的，但製造，又是九山界的煉器弟子完成的。
“老爺……”小青怯怯地問道，“半山城得搬到山下麼？”
鄭法看了她一眼，小青臉上有些不捨。
小青一直固執地叫他老爺，鄭法糾正了幾次，也不管用，他知道——雖然鄭法不想讓小青將自己當成什麼神，但她自小被父母影響，又因爲鄭法改變了她的人生。
她反而比旁人更固執點。
“山腰的土地太少了……”鄭法搖頭道，“你們上山下山也不方便，取水都麻煩。”
鄭法已經做好了規劃，他和韓真人還有章師姐商量後，決心將九山界分爲十二州，每一州都設立一個州城。
半山城便是其中一個。
他接着解釋道：“這幾年城中多了不少新生兒，人比之前多了許多，你想沒想過，以後的人住在什麼地方？”
小青呆了下，他們畢竟見識少，確實沒想到這方面來，聽到這個理由，她臉上倒是瞭解了。
她看了看身後的神廟。
神廟中的神像沒了，她也不是廟祝了，雷神老爺，也不需要廟祝了……
再想想，以後連半山城都要換個地方，一時之間，小青臉上寫滿了迷茫。
“山上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建房子了，不如現在搬了，免得日後麻煩。”鄭法又指了指那車廂，開口道，“不只是房子，有了這神霄飛舟，日後半山城可能會有許多外地客商，需要商業區。”
“甚至還需要工業區……”
有了交通工具，人口聚集效應會更強，按照現在九山凡間的人口來算，一個州城最少要容納百萬居民。
“外地人？”小青有點呆，“什麼叫外地啊？”
因爲九山界之前雷霆太厲害又太無序，半山城的人，已經完全不知道還有其他城市了。
“離你們最近的城市，大概有五百里吧。”
“五百里……”小青眼神中透露着一絲嚮往，她輕聲道，“我還沒走那麼遠過呢……”
鄭法笑了起來，指着神霄飛舟說道：“坐這個，半個時辰都不要。”
小青一聽這話，臉上的迷茫都消失了不少，小腦袋忍不住往那怪模怪樣的鐵皮屋子探。
這神霄飛舟倒是簡單，其實就是利用簡易神霄金丹的電磁力當助力運行。
在設計上和現代的磁懸浮列車除了能源系統有差別，其他的東西很相似。
屏蔽符文能夠保持磁場強度不變化——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在符文作用範圍內，神霄飛舟不需要另外的能源，只靠着神霄金丹供能就行。
經過鄭法測量，金丹上的屏蔽符文和金丹品質有關，下品金丹的影響範圍是兩百里左右。
也就是說，每兩百里放一枚下品神霄金丹，就能供給神霄飛舟飛行。
現在鄭法他們當然沒這麼多外丹可用，所以纔要建立州城。
日後首先要建立的，便是州城之間的交通，相當於凡間的交通大動脈。
見小青她們好奇的神色，鄭法笑道：“想試試麼？”
小青點頭。
她身旁的半山城居民也個個點頭。
連燕無雙都在點頭……
“這飛舟還是個試驗品，只能容納百人……”鄭法想了想，“這樣，上次考試前一百名……”
“……”
燕無雙輕輕嘆氣，雖然在九山界就呆了這麼幾天，他也搞明白了鄭法的喜好……
“燕兄，你要試試麼？”
燕無雙愣道：“不是就一百個位置麼？”
“還有站票……”
站着的不僅是燕無雙，鄭法和章師姐也站在車廂中——畢竟是第一次試舟，鄭法也怕出了意外，他們陪着一起試舟，也能防止這些凡人傷亡。
操縱飛舟的是個九山弟子。
他按了按一個按鈕，滴滴滴的聲音在舟中響起。
小青好奇的扭頭到處看，就看到飛舟的艙門緩緩關上。
“坐好。”鄭法輕聲道，“繫好安全帶。”
小青乖乖坐好，就感覺一股推力從屁股下面傳來。
“咱們飛了！”有人在叫。
“哇哇哇哇……”
有幾個小朋友大概是有點恐高，大聲哭了起來。
小青的臉扒在琉璃窗上，地面離自己越來越遠，半山城原來越小，城裡的人都看不清楚面孔了。
後來，甚至半山城的那座山都變得好小。
再後來，他們能看到的，都是雲海，連地面都看不到了。
她眼中印着雲海，只覺得自己比什麼鳥都飛得高。
咔嚓！
忽然，她面前的琉璃窗傳來一聲輕微的炸裂聲。
小青腦袋不由往後仰了仰。
一道金色光芒從她耳邊飛過，落在琉璃窗上，眨眼間，那琉璃窗上如同蛛網一樣的裂紋便恢復如初了。
小青一轉頭，就見雷神老爺身邊的那個漂亮仙女手中望着自己。
“這窗戶強度不夠……”
“是……”鄭法也在點頭，想了想，“倒也還好，以後再用旁的材料試試，試舟不就是爲了發現問題麼？”
一旁的燕無雙卻皺着眉頭，他看着車廂中的凡人，忽然問道：“這飛舟，需要修士操控麼？”
“需要修士維護，但操控可以交給凡人。”
聽了鄭法的話，燕無雙的表情慢慢變了：“也就是說，一個凡人，就能帶着一百個凡人……飛得比一個練氣修士還快？”
他語氣中滿是驚訝，“這飛舟貴麼？”
鄭法看了看他，坦誠道：“金丹的費用很高，但飛舟的費用不高。”
神霄飛舟除了屏蔽符文外，其餘的材料都是來自於凡俗，成本大概也就十幾枚靈符的價格。
當然，算上人工費用，現在也不算低，只不過日後鄭法準備將這玩意放在凡間製造——畢竟飛舟需要靈力的部件很少。
至於神霄金丹……這玩意相當於最基礎的能源設施，不只能爲一個飛舟供能，甚至不只是給交通系統功能，如樂土島的路燈，如日後的工業系統，都會受益。
燕無雙點點頭，陷入了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飛舟緩緩地落在了地上。
艙門打開，舟中凡人一個個還坐在座位上，神色宛如做夢。
“老爺……”小青忽然問道，“我們以後還能坐麼？”
“以後？”鄭法笑了起來，“以後你們不僅能坐，還能自己造這東西。”
“造？”
小青摸了摸身旁琉璃窗，懵懂地說道：“我們？”
“我不是說過了麼？你們和我，沒什麼區別。”
小青也不知道懂沒懂，她沉默了片刻，忽然擡頭道：“老爺，我想學！”
“……”
鄭法看着小青，聽着她說道：“我要飛到天上去，再飛高一點，去找雷神老爺你！”
……
燕無雙再回到駐地的時候，表情一直若有所思。
天河派因爲傳承的緣故，在煉器上一直有些獨門手段。
但像是神霄飛舟這樣的東西，這種……完全是給凡人用的東西，從來沒出現在天河派中過。
他心中有太多想說的，甚至都不知道從何說起，憋了半天，燕無雙終於憋不住了，走到了大師姐所在的靜室中。
“師姐，我今天……”
“別說話！”謝晴雪舉起手指，放在脣間，輕聲道，“聽！”
“……”
燕無雙愣了下，低頭看向青萍劍。
青萍劍正在嗡嗡作響。
“它……怎麼了？”
“這幾日，它越發活躍……”
燕無雙更是不解：“爲什麼？”
謝晴雪笑了起來：“我感覺這是種預兆，預示着着我要悟了！”
“……”
燕無雙神色微動，忽然朝九山界的方向看去。
他耳邊，還傳來謝晴雪有些納悶的聲音：
“可是……我悟出了個什麼呢？”
“我腦袋裡怎麼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