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種跨國合作項目，尤其是涉及敏感型號的合作項目，真正耗費最多時間和精力的，往往並非技術問題。
因此，在M88-3的總體升級方案被參與項目的雙方確認下來之後，接下來的事情，反倒簡單了。
剛剛撤走不久的斯奈克瑪工程師們重新入駐606所。
相關資金也由達索的賬戶分別支付給了斯奈克瑪和航空動力。
當然，還有泰雷茲集團——
M88-3，包括更往後M88-4的一攬子升級合同，都是在那個“獵鷹NG”公務機計劃的框架下提出來的。
其中，就包括轉讓“達摩克利斯”光電瞄準吊艙相關技術的內容。
泰雷茲倒是不在乎技術轉讓，畢竟也不是第一次了，但總歸不可能白白給別人做貢獻，所以這塊的轉移支付，自然也就落在了達索的腦袋上。
但話又說回來，對於達索來說，這筆錢完全是爲了滿足華夏方面需求而產生的額外支出。
哪怕單純從做賬角度出發，都不太容易平下去……
“老闆。”
在伊恩·維斯塔和劉永全把合同內容弄敲定下來的第二天，艾德斯坦納就帶着一份財務支出報表找上了塞爾日·達索：
“我們今年在獵鷹NG這個項目上面支出的款項，大概率是要超標了。”
“這我知道。”
達索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超支一些不會有什麼問題，我會讓財務那邊把資金去向處理乾淨的。”
他甚至都沒有翻開那份財務報表。
作爲總裁兼CEO，達索可以不管其它細節問題，但財務和人事這兩塊，肯定要死死攥在手裡。
而艾德斯坦納其實是技術領導，並不負責經營管理這方面。
所以，獵鷹NG項目的超支情況，肯定是達索知道的更早更詳細。
畢竟，那只是個空殼項目而已。
如果只涉及到三兩筆總額不大的資金，還可以解釋爲可行性論證和項目早期研究。
但隨着這裡面涉及到的資金流越來越多，出現超支是必然的。
達索也根本沒當回事。
花那麼多錢養着那麼多財務專家，不就是這個時候發揮作用的麼？
不過，艾德斯坦納卻並未就此罷休。
他既然專門爲了這件本不屬於自己管轄範圍的事情過來，就必然有更深層次的目的。
前面都只是鋪墊而已：
“其實，我有個更好的解決方案。”
這纔是真正的目的。
達索總算停下了手中的筆，擡起頭看向這位跟自己搭檔多年的老夥計。
過了幾秒鐘之後，才用手勢示意對方繼續。
“我們不如……真的把這個獵鷹NG給開發出來如何？”
艾德斯坦納直接就是一個語出驚人：
“我看過民用航空部門之前提交上來的報告，當然我知道那只是爲了應付投資人的，但裡面的內容其實沒什麼問題。”
“超遠航程的大型公務機，確實是未來的發展方向，而我們在這個領域雖然有幾種紙面方案，但產品方面還是一片空白，完全落後於灣流和龐巴迪。”
“而且，只要獵鷹NG項目從空殼變成真正落地，這裡面就算多出來一些支出，也顯得沒那麼突兀。”
艾德斯坦納在晉升集團層面的高管之前，一直在民用航空部門工作。
這些東西都算是老本行了。
“但現在陣風的研發支出都還沒完全收回來，再直接啓動一個大型項目，風險上……”
像是達索這樣一個超大型集團，自然不可能跟個體戶一樣，支出收入全都是現款現結。
同時把攤子鋪的太大，資金鍊就會變得比較脆弱。
“拉上他們一起嘛……”
艾德斯坦納顯然早有打算：
“反正泰雷茲、斯奈克瑪，當然還有華夏那邊，都已經在獵鷹NG項目上跟咱們綁定了……”
聽到這裡，達索忽然坐直了身子……
……
總之，只用了幾天功夫，一份涉及到四個參與方的、篇幅遠超此前預期的項目研發項目書，就擺在了常浩南的辦公桌上。
“常總，這是達索集團突然向我們提出來的一個新的合作建議，您過目。”
綜合二處的副主任章亮平把文件交給常浩南，然後就撤到了一邊不再言語。
實際上，集團的總規劃師，或者說，集團的任何一名領導，都不能單獨對這種涉外的重大合作事項做出決定。
必須得經過集體表決之後才行。
但考慮到從渦扇10開始的整個項目都是由常浩南直接或者間接經手，他在會上如果做出表態，那自然有着相當重的分量。
“獵鷹NG……”
常浩南一打眼就看到了封面上的標題：
“這不是爲了研發M88才搞出來的空殼項目麼？”
他一邊想着，一邊翻開了文件的漢語文本。
很快，他就看明白了達索的意思。
反正錢都已經花了，大家的關係也處到位了，條件也比較成熟，那完全可以藉着東風來一手假戲真做，把這個獵鷹NG變成真的。
如果算算時間的話，這個2001年啓動的項目大概率就是前世的獵鷹7X超遠程公務機。
一種延續了達索三引擎設計習慣的型號。
不過麼……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這個時間線上，獵鷹NG最後會發展出來一個什麼東西，常浩南還真不好說。
因爲在這份項目書中，達索總共提出了3類大同小異的設計方案。
每一類都分爲體量不同的4個，最大起飛重量從20噸到45噸不等。
別的不說，至少全部都選用了更加常見的尾吊式雙發佈局。
包括航電系統也沒有繼續選用獵鷹900和獵鷹2000的霍尼韋爾，而是交給泰雷茲旗下的泰雷茲航電負責。
至於動力，則更是翻天覆地。
也是法國人一定要拉上航空動力集團參與的最主要原因——
達索和斯奈克瑪計劃在M88核心機的基礎上，開發一系列不帶加力的、推力從3.5噸到6.5噸不等的中等涵道比小推力渦扇發動機。
常浩南幾乎可以肯定，獵鷹NG之所以能轉正，就是爲了不浪費M88這碟醋才包出來的餃子……
話雖如此，這碟餃子的味道還是不錯的——
一方面，從他這個重生者的角度來看，超遠程公務機在21世紀確實有非常廣闊的發展空間，這一點達索方面的預估並沒有錯。
另一方面，小推力的渦扇發動機其實也大有可爲。
但航空動力集團受制於人員和資金規模限制，一時間又無法單獨鋪開這麼大的攤子。
借用法國人的雞來生蛋，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當然，對方估計也是這麼想的。
互相借雞了屬於是。
不管怎麼說，如果這些型號真的可以落地，那麼以後要搞類似全球鷹那樣的大型無人機，至少就不用像前世那樣，被迫拿不帶加力的渦噴7來湊合事。
想到這裡，常浩南內心也就基本有了數。
雖然達索這一招突然襲擊有點把其他幾家架起來烤的嫌疑。
但眼下能有錢賺，遠期則還有其他用途。
確實沒道理不同意。
只要適當控制風險就行。
“方案倒是不錯。”
常浩南合上文件，對章亮平說道：
“就是這名字……建議法國人改一下。”
前者說着，伸手輕輕敲了敲封面上的“獵鷹NG”字樣。
NG，也就是Next Generation，下一代。
受到前世各種字母縮寫狂轟濫炸的影響，常浩南直到現在都對“先進”、“下一代”、“未來”等要素過敏。
雖然他之前也惡趣味地嘗試過類似命名，但那縮寫長到他自己都記不住。
所以後來除非是在正式文件上，湊則大家都開始叫更簡短的縮寫。
當然獵鷹NG倒是不涉及這方面問題，任誰看過之後都能過目不忘。
不過，根據常浩南的經驗，凡是帶着這些要素的項目，十個裡面有九個得中途暴斃。
也就鷹獅NG和波音737NG算是比較正常。
要是項目完全由他控制，那倒是無所謂這點玄學。
但畢竟有法國人蔘與。
還是太不吉利了。
“嗯……”
章亮平雖然不理解常浩南爲什麼在意這種細節，但還是點了點頭：
“這種小問題，估計達索也不會拒絕，您建議改成什麼？”
常浩南一時間還真沒想好，於是低頭陷入了思考。
而章亮平見自家領導沉默不語，以爲是對方想要聽自己的意見，於是試探着詢問道：
“我們這個公務機型號，預計在經濟性、安全性和舒適性上都要做到世界一流，不然就叫獵鷹MAX如何？”
這名字直接讓常浩南眼皮一跳。
笑死。
你的建議很好，以後不要再建議了。
“我記着，達索的上一個公務機項目好像是叫獵鷹X。”
他直接忽略了獵鷹MAX這個更不吉利的名字：
“那我們就叫獵鷹Z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