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經天光大亮，可兩人依舊窩在一起，彼此相擁，都沒有主動起牀的意思。
手機微微一震，杜佳諾探過小臂解鎖屏幕，在周明遠懷裡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笑什麼呢？”
“我在和姐妹們聊天.她們好搞笑。”
杜佳諾轉過身子，換成後頸枕住男人胳膊的姿勢，半邊面頰蹭在胸口，笑嘻嘻把手機舉高，讓屏幕剛好處在兩人都能看清的位置。
“喏，給你看~”
“.解憂富婆高級養生會所？”
周明遠瞥了一眼羣名，99+的內容還沒來得及過目，立刻忍俊不禁。
“這是你們那個小團體羣吧？”
“名字誰起的，有水平！”
“哈哈哈哈哈對~是桃子起的。”
杜佳諾把散開的捲髮朝另外一邊偏了偏，笑的眉眼彎彎。
正如兩人之前討論的那樣。
面試過後經過杜佳諾親手標記的潛力新人，以及幾位她之前在天宇傳媒的老同事，都被她拉進了剛剛建立不久的小團體微信羣。
作爲解憂公認的一姐，杜佳諾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格局和大氣。
關於怎麼做內容，如何貼標籤，打造人設，優化話術等等技巧，她從來不藏私，總會大大方方地分享出去。
經常在羣裡給幾位新人傳道受業解惑的同時，很快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尊敬。
的確有姐姐樣！
這年頭，有嘗試當網紅的勇氣，又願意跑來簽約MCN試錯的，年輕女大學生佔了絕大多數。
彼此之間不存在代溝，隔三差五還有人提出聚餐，大家短時間內就打成一片，變成了粘粘糊糊的好姐妹。
當然，這其中99%的功勞是衝着新興行業的好前景。
周明遠定睛望去，這才終於看到聊天記錄的冰山一角。
原來這幫女孩子，都在抱怨自己換季變胖了。
這話題任誰看了都想說兩句，杜佳諾雙手舉着手機，果斷加入聊天。
杜佳諾：【哼，女人，你們全都是嘴上喊胖，上次去小洞天吃火鍋，怎麼都沒人搶肉吃？只有我纔是真胖了！】
楊雨萱：【沒事，諾諾你個子高顯苗條，天氣冷了衣服多，五斤六斤也藏得住。】
杜佳諾：【藏的前提是穿衣服，如果不穿衣服呢？】
曲悅：【不穿衣服的情況下，建議你把桃子拉上，這樣其實也是另外一種藏住，因爲別人只會在心裡默默思考.桃子是不是又大了。】
齊白桃：【？？？】
陳可可：【給我幹哪兒來了？這還是微信羣嗎？】
杜佳諾：【非要這麼開車是吧！】
“這些頭像都是誰來着？”
周明遠笑吟吟看着熱鬧，但羣裡都是風格迥異的陌生頭像，他壓根分不清。
於是，他拍了拍杜佳諾肩膀。
“來，我給你介紹一下。”
杜佳諾指着頭像和備註，一個一個安利起來。
事實上，在解憂傳媒裡能夠被她拉進小羣的新人，基本都是江城各大學校的紅人。
在校期間人氣出衆，已經成了必要條件。
簽約解憂傳媒之後，她們更是在專業MCN和前輩的指點下一朝頓悟，開始漸漸看清了將名氣變現的可能性。
齊白桃自然不用多說了。
給人印象極其深刻的她，就讀於華中科技大學大三，專業也是正兒八經的理工科。
身高169cm的她，一眼望去是清純類型的學霸美女，永遠是淡淡的妝容，戴上眼鏡像極了初戀。
可這些描述，僅限於她那張臉。
視線往下，九成九的男人會把她其他的標籤統統忘掉。
腦海裡只剩下四個大字：又純又欲。
相比齊白桃，另外幾位對於周明遠而言只有模糊的印象，算是在今天才重新認識了一遍。
備註是【斬男實驗室主理人】的女孩子，名叫曲悅。
這位今年大四，就讀於隔壁的江城紡織大學，自詡實戰派海王情感導師。
她身高166cm，長着一張標準的瓜子臉，下巴尖而精緻，睫毛挺翹，下面是一對內勾外翹的狐狸眼，看狗都深情。
也不知道是原生還是後天化妝用了心，她在左眼眼角的位置有一顆極小的淚痣，平添幾分嫵媚和故事感。
她自打加入解憂傳媒之後，主要的直播內容就是聊天。
核心內容就是聊男女關係。
有意識的是，她很少講一些空泛理論，全是實戰技巧和案例分析。
雖然直播間人數不多，可偶爾粉絲會被她打動，刷一點點小禮物連麥講述情感困境，她往往能夠快準狠地指出問題核心，效果往往立竿見影。
備註是【每天流三斤汗】的女孩子，叫做陳可可。
她就讀於江城體育學院，運動訓練專業，今年同樣大四，是一名國家二級運動員。
身高165cm的她，絕佳地融合了力量與柔美。
和纖瘦的舞蹈生不同，陳可可體脂率更低，圍度也更加優美。
肌肉線條流暢緊緻，沒有誇張的塊狀，取而代之的是纖穠合度的少女感。
直角肩，天鵝頸，馬甲線，蜜桃臀一應俱全，腿又長又直，從後面望去，比例性感到令人窒息。
她主打健身的直播內容有些小衆，卻粘性極強，很受歡迎。
最後一位【中華小廚娘】叫做楊雨萱。
不是開玩笑，這位是實打實的科班出身，來自江城新東方烹飪學校。
周明遠一個一個眼熟過後，羣裡的新消息依舊不斷地往外跳。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
五個女人呢？
戲簡直多到要命。
全員女性的私人小羣放飛自我之後，很多消息男孩子看了怕是要把三觀丟到地上。
不然怎麼有人說過，男朋友做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看和閨蜜的聊天記錄呢？
核心羣的小姐妹們人均身懷絕技，又是受盡追捧的校園小網紅，平日裡沒少吃過見過體驗過。
象牙塔這一畝三分地裡，很少遇見同類，好不容易找到組織之後，說起話來那叫一個信馬由繮，毫無顧忌。
“你們平時都這麼聊天啊？”
看着杜佳諾一邊打字，一邊笑得前仰後合的樣子，周明遠也跟着嘴角勾起。
“對呀~”
“是不是很反差？”
杜佳諾並不想浪費大好時光用來玩手機，最後回了一句，把手機一丟，坐直了身子，笑意盈盈迴應。
“真實一點才討人喜歡。”
周明遠捏了捏她的鼻尖，打量着學姐的臉色，忍不住開口誇獎道：“今天氣色真好。”
“是嘛~~~”杜佳諾拍了拍面頰，找了個小鏡子過來，喜滋滋地說着。
幾秒鐘後，連她自己也表示十分滿意。
不得不說，周明遠的澆灌和滋潤，只是一方面原因。
野心寫在臉上，氣血沸騰的時候，人的氣色是最好的。
周明遠之所以這麼誇，是因爲他想起了很多年後的網上，那時有人開始集體懷念，14年左右蓬勃發展的美。
這個年代，杜拉拉踩着高跟鞋在寫字樓裡橫衝直撞，衣櫃裡全是吊帶的萬人迷，畫着紫紅色的眼影去商場上班，黃小仙失戀也要選在能看到皇城角樓的位置喝酒，悼念他們一同吃牛排喝紅酒的約會日常。
在這些鮮活熱辣的面孔上，好氣色像蓬勃而出的生命力，只有奼紫嫣紅的口紅跟眼影，才稱得出花開的熱烈。
這場集體懷念，與其說是懷念張揚外放的打扮，不如說是懷念旺盛的戰鬥欲、無畏的自信，和對未來樂觀的預期，臉上的氣血感，是生命力最直觀的外在表現。
黃金時代就是這樣，網紅甚至能用一支腮紅完成全妝，皮膚健康到像剛剛晨跑後，被陽光吻出紅暈。
無論走到哪裡，氣血感纔是最好的奢侈品。
“好啦，你快去洗個澡。”
周明遠跳下牀去，從櫃子裡拽出一條寬大柔軟的嶄新浴巾，摞在學姐手上。
“今天心情好，等你洗完澡出來，就能吃到我親手做的飯。”
“真的嘛？”
“當然。”
很快，浴室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周明遠並沒有探頭去看。
現在不是欣賞學姐曼妙身段的時候，因爲早就過了早飯時間，肚子餓的咕咕叫。
開放式廚房的側面，是一個大冰箱，男人挑選了一塊金槍魚排作爲主菜，外加一點小番茄。
兩世爲人以來，周明遠自己做飯的次數屈指可數。
律師很少有閒暇自己做飯，所以手藝沒辦法和大廚相提並論，也只能勉強自給自足。
化凍、醃製、調汁，配菜，這花了四十多分鐘。
當他在平底鍋上淋油的時候，杜佳諾穿好衣服從淋浴角走了出來。
她赤着腳，頭髮依舊溼漉漉的，潔白的皮膚在燈光下閃耀。
“十分鐘，吹個頭發就好。”
男人擡頭看她一眼，將魚排下鍋。
魚肉在橄欖油上滑動着，發出滋滋作響的美妙聲音。
百里香、鹽、胡椒，當魚排展露出誘人焦黃的時候，周明遠將它小心翼翼的鏟在了盤子裡。
煎出的魚油是很好的配料，他藉着殘留的風味烙了幾張墨西哥薄餅，疊在另一個盤子裡作爲主食。
一切就緒，用了九分鐘。
周明遠關閉頭頂的油煙機，遠遠的衛生間裡一縷小小的吹風聲也戛然而止。
兩隻盤子擺好，裡面都是一樣的金槍魚排配番茄。
“哇你真會啊？”
杜佳諾以爲傳來的香氣是假的，一時間瞪大眼睛。
“嚐嚐？”
周明遠對她揚揚頭，示意可以開動。
“唔好吃！”
“好吃誒~”
小口小口的進食很快就變成了狼吞虎嚥，興致勃勃。
偌大一塊魚排眨眼工夫就不見了，女孩又搶過一張薄餅，撕成小塊，沾着盤裡的醬汁塞進肚子。
好不好吃暫且放在一邊，今天的杜佳諾已經心滿意足了。
她從來沒想過，要麼出門吃要麼點外賣的周明遠，會破天荒地主動爲自己下廚。
儀式感過於強烈，讓她入口的食物也變得美味了不少。
“等下吃完了你別動哈，我來洗碗！”
吃着吃着，杜佳諾像是想起了什麼，擡起下頜說道。
“行。”
周明遠笑着點點頭。
身爲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他吃東西自然也不會比學姐慢上太多。
風捲殘雲之後，杜佳諾一個人解決了兩張厚餅，另外三張歸周明遠。
當意識到這個事實的時候，他突然間愣住了。
他和她一人吃了一塊魚，還有那些餅加起來剛剛好有着另外一層意義。
“你你笑什麼呀？”
學姐擦了擦嘴巴，雙手抵着下頜，亮晶晶的眸子望向周明遠。
“五餅二魚的故事，你聽說過沒？”
“好像聽過.沒什麼印象了。”
杜佳諾點點頭，緊接着又搖搖頭。
“耶穌拿着這五隻餅，兩條魚，望天祝福，劈開餅，遞於門徒，擺在衆人面前，也把那兩條魚分給衆人。他們都吃，並且吃飽了。門徒就把碎餅、碎魚收拾起來，裝滿十二個籃子。食餅之人共有五千。”
周明遠放慢了語速，一字一句地重複着記憶裡的內容。
他和學姐的相遇，冥冥中竟然帶着點足以讓人躁動的神性啓示。
“.什麼意思？”
學姐甩了甩頭髮，沉吟幾秒，目光一點一點變得茫然。
她完全沒聽懂。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無論面臨什麼樣的困難，我們都應該有信心去面對，用我們手上的資源和能力去解決問題。”
周明遠一臉認真。
“沒想到！你居然有跟我講雞湯故事的時候。”
杜佳諾忍不住笑了起來，用叉子把最後一塊魚肉送進嘴裡。
“我以前最討厭閱讀理解，就是對着文字去猜背後的啓示，誰要去猜啊！”
“這要換做是去讀書裡的故事，我肯定不會想這麼多，可從你嘴裡說出來奇怪，還挺有說服力的。”
女孩聳了聳肩。
“知道爲什麼那麼多人喜歡你的直播，而不是你的微博嗎？”
周明遠笑着解釋：“這就是中間的區別。”
語言本身已經壓縮了彼此交流的效力，更何況是文字。
人和人的交流需要面對面，用眼睛對視，品味着對方的語氣，感受彼此之間形成的紐帶。
這種紐帶，哪怕換成文字中的幾萬個字符也無法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