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我看，我也看不懂啊......”
藝術生嘛，氣質和天賦大多都點在專業技能上。
看着面前密密麻麻如同天書的小號字，杜佳諾總覺得......
下一秒就要犯困。
“周律周律~我真看不進去，你給學姐梳理一下，從頭到尾解釋解釋唄？”
於是，她笑眯眯地站起身來，捱到周明遠身邊，大大方方坐下。
修長筆直的小腿搭在一起，一上一下晃個不停，入眼處是蔓延不絕的白皙。
白皙盡頭是一隻繫帶涼鞋。
帶子極細，五根腳趾舒展時依舊能保持階梯狀排列，趾節自然微曲，末梢輕盈上翹，指甲油點綴其中，在暖光中暈出緋色光澤。
不得不承認，杜佳諾很懂。
從素人到六位數微博粉絲，她當然懂得如何展現和運用女性的天然魅力。
美而自知的女人，本身就是大殺器。
學姐的體香填滿周明遠鼻腔，兩人面前擺着一疊合同，距離甚至不足一米。
右肩被人輕輕攬住，然後又拍了拍，周明遠側過頭，剛好撞上杜佳諾笑盈盈的視線。
不是吧......學姐？
還真把我當青澀學弟了？
周明遠在心裡暗自笑了起來。
這刻意拉長的聲音，意有所指的稱謂，收放自如的動作，每個細節都體現着杜佳諾幾乎溢出的鬆弛和自信。
縱觀整個南湖大學，杜佳諾的追求者數量絕對斷崖式領先。
原因很簡單。
可愛，清純，甜美......以及其他的形容詞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提。
而舞蹈生中的頂美，叫做性感觸手可及。
所以當杜佳諾發現，傳說中的周律其實只是個剛剛上大一的學弟之後，原本的憧憬和崇拜感自然消失了不少。
她承認周明遠有錢有能力沒錯。
可各種各樣有錢有顏的學弟，杜佳諾也不是沒有見過。
每次稍微勾勾手心，對方就會主動上來獻殷勤。
她甚至形成了一種路徑依賴。
這次也是一樣，在釋放一點可得性之後，她期待着周明遠主動提供進階版法律服務。
自己還真的懶得看，要他逐字逐頁解釋一下合同，然後再勸說自己簽約。
拿捏小男孩，還不是手到擒來？
“快點嘛，學弟~”
杜佳諾一時間玩心大起，伸出右腳，用細帶外的趾尖點了點男孩褲腿。
但是，他似乎完全沒有接招的意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諾諾啊~”
然後，他也像杜佳諾一樣，刻意拉長了稱呼。
同時伸出手，毫不客氣地攬住了女孩的腰肢。
“合同呢，你沒興趣看我也理解。”
下一秒，他左手發力，把本就靠得極近的杜佳諾一把拉進懷裡，變成自上而下的俯視。
“但你可別拎不清。”
他點了點杜佳諾的鼻尖，嘴角勾起。
“愛籤不籤，沒人求你。”
“讓我親自給你解釋，知道我每小時值多少諮詢費嗎？”
“啊......”
輕而易舉被突破了社交距離，男人棱角分明的臉龐就在面前，杜佳諾一時間芳心大亂，呆在原地。
不對......
這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
不對勁啊！
“想不想聽？想聽就乖乖付點利息。”
周明遠根本沒給她反應時間，任憑杜佳諾呼吸的幅度越來越大，在自己懷裡身體反弓，漸漸失去了平衡。
他低下頭去，緩緩湊近。
“這不對......不行！”
腦海中還在反應什麼是收利息，看到周明遠越來越近的動作，杜佳諾左右掙扎，突然意識到將要發生什麼。
雙臂被牢牢按住，女孩本能般閉起眼睛。
可幾秒鐘後，杜佳諾卻沒有等到想象中的進一步動作，反而臉頰被輕輕吹了一下，頎長的睫毛顫抖不停。
“別玩火，玩火容易自焚。”
男人一本正經，拉開距離，再次點了點她的鼻尖。
“......”
杜佳諾低下頭，咬緊嘴脣，雙頰頓時紅透半邊天，情緒翻涌不停。
完蛋。
被拿捏的原來是自己。
......
“是這樣的。”
周明遠手中轉着筆，挺直腰板，聊起正題。
奇怪的是，杜佳諾依然坐在他身邊最近的位置，認真傾聽。
“MCN公司跟主播之間的協議，首先應該站在保障雙方共同權益的出發點。”
“怎麼保障主播權益呢？”
周明遠指了指手上的合同，繼續說道。
“主播成立一家公司，這個公司是由你的母公司MCN，和這個主播共同持股。”
“這家公司未來用於運營個人賬號或者IP，雙方出資，母公司持有70%，主播持有30%，比如公司註冊資本30萬。”
“等下......”
杜佳諾怔了一下，舉手打斷道。
“那如果主播沒錢呢？”
“沒錢沒關係啊，可以從主播的分紅、提成、獎金裡面扣，一直到註冊本金給你補實了。”
周明遠笑着解釋道：“很多人一上來就給主播乾股，一給就把公司給死了。”
“這是合作第一步，保證信任，雙方一定要共同參股，雙方都要出錢，不存在乾股問題。”
“然後呢，我們把主播劃爲A類主播、B類主播、C類主播。”
“不能沒工資只分紅，一定要有基本工資，保證生活。”
“之後根據級別來保證年薪，配備相應的資源，比如我給你配什麼樣的車，給你什麼樣的待遇，給你配幾個助理，助理是什麼級別的，會在我們的協議約定。”
杜佳諾越聽越興奮：“還有這種待遇？”
“你先別急。”
周明遠揮了揮手。
“但是這個協議，不是上面的母公司和你籤的，而是你上面的主體運營公司旁邊有一家經紀公司籤的，先簽一個經紀合約。”
“所以說，解憂傳媒和主播之間發生兩種法律關係：第一個是股東合夥的關係，七三開。第二個，是經紀合約關係。”
“這又是爲什麼呢？”
說到這裡，杜佳諾眨着大眼睛，已經有點聽暈了。
“兩個公司兩種法律關係，是爲了做到同股不同酬。”
周明遠語氣耐心：“假設我們設定目標爲50萬，今年這個主播要給公司實現50萬的流水，10萬的利潤。”
“達到之後，這一年分成比例調整爲主播佔40%，主體公司佔60%。”
“我持有70%的股權，但是我只分60%的利潤；主播持有30%的股權但分40%的利潤，這就叫同股不同酬。”
“當賬號運營到某個階段的時候，這個分成比例慢慢增加，直到超過50%的分界線，比如主播佔70%，我們的主體運營公司佔30%。”
“......這樣啊。”
杜佳諾輕輕咬着下脣，指尖繞着頭髮打了幾個圈，似懂非懂地點着頭。
“有沒有發現？只有通過這樣的一種方式，才能促進雙方形成一個良性循環，等主播到了分紅比例佔70%，主體公司佔30%的時候，這個時候等於這家主體公司是自己的了。”
“人類這種東西，只有給自己幹才能越幹越有勁。”
“但如果公司永遠佔70%，主播佔30%，這個主播只會一直覺得是在給你打工，對吧？”
“嗯嗯。”
這回杜佳諾聽懂了。
“隨着你翅膀越來越硬，名氣越來越大，外面的誘惑會越來越大，你當然會選擇離開我出去單幹。”
“也不能這麼說吧......”
萌新主播的聲音越來越小。
“所以這種合同設置就是雙贏，當你做的越多，創造的流水利潤越高，你在母公司上收益越大。”
周明遠打了個響指，笑眯眯地解釋完畢。
“專業，周律......太專業了！”
這次的稱呼可不是什麼陰陽怪氣。
不解釋還真不會明白這些，杜佳諾的確心服口服。
別管人家周明遠年齡大小，心智手段談吐全都成熟的要命！
當然......
男女關係上，他似乎也有着相當程度上的熟練。
光是剛纔那份舉重若輕的距離感，自己就不得不承認。
他好會。
“專業只是一方面。”
“就像天宇傳媒那些MCN，他們不懂也不會，而且光有這個架構沒用，你還要有配套的協議。”
周明遠攤開手，一副盡在掌握的表情。
這些東西也就是在MCN領域算得上新奇，事實上，都是當年這些經紀公司跟明星，跟藝人玩剩下來的東西。
“這就是爲什麼，我要擬出這六個協議。”
“第一個是《股權架構設計方案》，公司和主播之間的這個股權架構怎麼搭建要約定清楚。”
防範化解重大風險，不要搞成李子柒，也不要搞成薇婭雪梨。
“第二個，項目子公司的《股東協議》，這就不用解釋了。”
MCN跟主播之間的股東協議。
“第三個，到時候去另外成立公司，跟你簽署《主播經濟合約》。”
“第四個就很重要了。”
周明遠停頓一下，看了看杜佳諾的表情。
“你需要籤一個《知識產權歸屬保密競業限制協議》，那這個賬號歸誰、這個知識產權歸誰、承擔哪些保密義務。”
“我還要保密？”
杜佳諾小嘴張開成了O型。
“我接過這麼一個案例，某公司當家主播走的時候，把這個公司所有的素材、賬號包括商業秘密全都帶走了。”
“這種前車之鑑我們不要再犯哈。”
周明遠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
“你也太謹慎了吧......”
這會的杜佳諾，幾乎已經忘記了周明遠是學弟這檔子事了。
正午陽光剪碎窗影，斜斜地打在周明遠側臉上，映得整個人好像光芒萬丈。
男人認真科普時的樣子自帶濾鏡，很難不令人心生好感。
“第五個，是《動態股權協議和動態分紅協議》”
這個也不難理解，做多少分多少紅，做多少持多少股。
周明遠繼續說道。
“最後一個，叫做《反向持股收購協議》。”
“也就是說，有一天你作爲主播持有70%我持有30%了，但是我在引進投資的時候，我在打包賣掉的時候，進入資本市場的時候，我會反過來把你70%的股權收購回來，讓你也跟着我一起變現，賺資本的錢。”
“能明白嗎？”
男人弓起手指，敲了敲杜佳諾的額頭，眉毛輕挑，像極了傳道受業解惑的大哥哥。
“啊......嗯......”
杜佳諾不知道點頭還是搖頭。
從氣場到認知，已經完全被壓制得死死的。
“賺資本的錢？”
思考幾秒後，杜佳諾反應過來，擡起下頜，理了理鬢角紛飛的碎髮。
雖然到現在分幣沒掙，可聽起來好高大上的樣子。
這還是自己理解的MCN公司嗎？
“以後會有機會的。”
周明遠笑了笑：“這些東西你聽聽就行了。”
“不要認爲我講的很簡單，我講的這裡面過程當中，它有一系列的架構和法律條文做支撐才能保障。”
“這裡面每個步驟和條款都要非常小心，才能讓它形成一個閉環。”
“之所以跟你講這些，是有原因在的。”
“誒......什麼原因？”
杜佳諾託着下巴，呆呆看了過來。
“我上次都說了，天宇傳媒在主播合同上做扣，這事沒完。”
男人靠在椅子上，悠閒地翹起二郎腿，慢條斯理道。
“上了法治日報和江城日報，不痛不癢地批判一下，你覺得能真正促進行業進步嗎？”
“這只是共贏的開始。”
“下一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洪山區法院會召開企業座談會，對轄區的幾家傳媒公司發出司法建議，他們一定會積極響應，作出相應的整改優化措施。”
杜佳諾坐在邊上迷茫地眨眼睛，感覺自己的大腦要宕機了。
什麼叫共贏？
什麼又是......司法建議？
天吶......好複雜。
“等相關新聞發出來，你就跟賀敏一起去。”
周明遠站在陽光裡，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去幹嘛？”
女孩也跟着站起身來，望着他的背影。
“賀敏當然是代表明理公司，你呢，代表受害女主播，上了一回江城新聞，到時候也該傳遍了，同行一準都聽說過你。”
“你們兩個去跑一跑這些傳媒公司。”
周明遠轉過身子，雙臂搭在杜佳諾肩膀上，一臉信任和真誠的表情。
“學姐，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交......交給我幹嘛？”
杜佳諾還是沒聽懂。
“拿好我這組究極強化版雙贏主播MCN合同模版。”
一沓經過講解的A4紙，出現在杜佳諾手心。
“然後，把它們高價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