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益柯坐下, 將托盤上的紅絨布拿開,露出裡面璀璨閃亮的鑽石。安之訝異的望着他,他微微一笑, 說:“這是商場裡能調來的所有五十分的裸鑽, 一共二十一顆, 每一顆都是你的眼淚。看到這些, 以後, 就不會爲任何不值得的人和事掉眼淚了。”
安之怔怔的看着他,心底彷彿有羽毛輕柔的撫過,而他烏黑的瞳仁深處, 彷彿有她看不懂的情愫,若是再繼續凝望, 只怕要溺斃其中。連忙深吸一口氣, 眨了眨眼, 笑道:“以後我可不敢輕易掉眼淚了,掉一顆就是一粒鑽石, 想起來得有多心疼吶!”
許益柯含笑點頭,示意經理:“都包起來。”看到安之呆呆的表情,心情愈發愉悅,笑着說,“貨已售出, 概不退還。”又壓低了嗓音, “在外人面前給我點兒面子。”
安之瞭然, 笑道:“好, 那我就謝謝柯少了。”但心裡想着鑽石不比其他, 還是不要收下爲好。
買好東西安之就回家了,讓人把鑽石和自己做的點心一道送去了許家。許益柯看着盒子裡晶瑩剔透的鑽石, 苦笑連連。
有時候真不希望她分的太清,若是像那些女人一般……呵呵,若是像那些女人一般,自己就不會費這麼大的心思了。
週六,許益柯來接安之去爬山。
山下有馬場,也有個度假村,計劃着先爬山,晚上留宿一夜,週日上午有興趣的就跑馬,沒興趣就歇着,下午再回市區。
負責這次活動的是姚曄,這不一進度假村的客房大堂,姚曄就在那兒等着呢!
“我們這回可都是成雙成對的,沒一個單着,所以這房間呢……你們懂得啊!”手裡玩着房卡,直接扔給了許益柯,還衝他擠擠眼睛。
都是單獨的別墅,就算男女住一起,也是分開的房間。安之從來不矯情,倒也沒提出什麼異議,跟認識的幾個人打了招呼,便準備回房間換衣服。一轉身卻看到了上次賽車的莫西幹頭,只是身邊換了位女伴。略一點頭,先走開了。
莫西幹頭問姚曄:“她到底是誰啊?一點兒不像……”
“一點兒不像咱們帶來的妞兒是不是?”姚曄笑呵呵的說道,“當然不像了,那氣質有一點兒趨炎附勢嗎?人傲着呢!勸你少打主意,聖心醫院的接班人,可不是你能覬覦的。”
莫西幹頭一驚,衝口而出:“她就是宋安之?傅思聰的未婚妻!”
“前未婚妻!”姚曄糾正他。
莫西幹頭興奮的眼睛直冒綠光,賊兮兮的問:“就是許二暗戀的那個?”
姚曄瞪他:“你丫胡說八道什麼!”
莫西幹頭哼了一聲兒,說:“瞞誰啊,公開的秘密了!許二這是得手了?哎喲許二可真夠倒黴的,好容易抱得佳人歸,自己卻不行了,哈!”
“你特麼……”姚曄恨不得抽死他,後悔叫這二缺來了,遠遠看見又有人過來,壓低了嗓音惡狠狠的說道,“你要再敢亂說就給老子滾!”
莫西幹頭翻了個白眼,拿了房卡摟着女伴就走了。
上山的時候安之算是看出來了,距離上次一塊兒吃飯也沒多久,但已有好幾人的女伴都換了。安之悠悠的看了一眼許益柯,許益柯打了個寒顫,戒備的看着她。她“噗嗤”一笑,又是點頭又是搖頭。
點頭:許二還是“義”字當頭的,自己每次回來他都會抽空陪着,尤其是這一次。
搖頭:等自己一走這傢伙肯定又得頻換女友了,好像她成了擾他好事兒不知好歹的人了。
剛爬了一會兒,安之就發現除了她跟許益柯,其他人哪兒是來爬山的?就是來湊熱鬧的。
“就你們這速度,天黑也到不了山頂啊!”許益柯不滿的指了指腳下的幾對兒男男女女,立馬就引來一片嬌聲軟語的討伐。
姚曄安慰着抱怨的女伴:“別理他倆,上學那會兒,男子三千,女子一千五都是他倆包的,咱沒那個體力,慢慢爬,爬不到山頂爬到山腰也成!”
安之和許益柯無奈的對視一眼,決定不再理會這幫廢人,直奔山頂而去。
一口氣爬到山頂的涼亭,他們才坐下休息。
許久不運動,安之也有點兒喘了。擰開礦泉水瓶蓋,仰頭喝了一口,吹着風,沉默了許久。
兩人誰都沒開口,直到呼吸都漸漸平靜下來。
安之走出涼亭,站在邊兒上憑欄遠眺,許益柯站到她身側,就聽她說:“我訂了去德國的機票,過兩天就走。”
許益柯倒也沒表現的多驚訝,還點了點頭:“恩,那邊兒快開學了。”
安之轉頭看着他,笑道:“其實那邊的課程已經結束了,我也通過了考試,這幾年沒日沒夜的忙,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
許益柯皺眉:“既然課程結束了,那還過去幹嘛?”
安之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頭髮,說:“實習啊!”
“這藉口太爛了!”許益柯沉了臉,“要實習在你們家醫院不一樣?非得呆在洋鬼子的地盤兒上?你出國學醫是因爲國外的醫學發達,學成了好回來奉獻光和熱的!怎麼?樂不思蜀了是不是!”
“許二,”安之皺眉,輕喚了一聲,以示警告。
許益柯頭扭到一邊,吐了幾口濁氣,又扭過來,冷笑着說:“你是想逃避吧?不想看那對真心相愛的璧人沒了你這個絆腳石是怎麼轟轟烈烈的了?”
安之的臉色也冷了下來,淡淡的說:“我不想看,難道,還要讓我祝福他們嗎?”
“你是不是……還放不下傅思聰?”許益柯艱難的問出這麼一句。
安之沉默了片刻,實話實說:“不愛了,但還是怨恨他。”
許益柯嘆了口氣,語氣也軟了下來:“對不起你的人是他們,該逃避的不是你。”
“有什麼辦法?”安之笑了笑,“我的臉皮沒他們厚啊!”
又是一陣沉默,已入秋,山頂的風帶着涼意。安之縮了縮脖子,打破了靜謐:“都是一個圈子一個大院兒裡的人,擡頭不見低頭見,總會想起,總會被說到,總會帶着怨念。所以,我不想因爲他讓自己變成一個面目可憎的人。”
她不是逃避,只是暫時離開,她不喜歡那些好奇探究、同情憐憫的眼神,她怕整天面對這些自己對傅思聰的怨恨會越來越深,倒不如瀟灑的轉身走開,時間是最好的良藥。
到那時,沒人會記得她曾是誰的未婚妻,也沒人會記得她被一個樣樣不如自己的人趕下了正室的位子。
她跟許益柯之間用不着太多言語,她要做的,他都明白。
“去多久?”他問。
她故作輕鬆:“也許一年,也許兩年,也許……”
他勃然大怒:“也許十年八年永遠不回來了?宋安之我告訴你,你生是中國人,死是中國魂,三年之內你一定給我回來報效祖國!不然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揪回來,聽到沒有!”
安之笑着點頭,許益柯望着她被風吹得紅撲撲的臉,猛然一把將她抱在懷裡摟緊,無奈的低聲呢喃着:“臭丫頭,你這個沒良心的臭丫頭!”埋首在她頸間藉機揩油,聞着她特有的淡淡馨香,一邊沉醉,口中還要一邊討伐:“黨和人民培養了你那麼多年,你可不能因爲帝國主義的幾年漢堡薯條就忘恩負義!”
安之果然放鬆下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