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非君起來的時候已經不早,加上收拾整理,此時已經陽光明媚了,屋內有暖意洋洋的光,卻沒有冷風吹進來,很是愜意。
可是,圓藍卻覺得從頭涼到腳。
她以爲不過是鄉間來的野丫頭,卻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比宮裡的好多主兒都聰明。
皇后娘娘若是真挑選了身強力壯,膀大腰圓的嬤嬤來鳳儀閣伺候,估計很快皇宮都要議論,皇后娘娘針對惠敏公主了。
“公主說哪裡的話?那樣的嬤嬤都是做粗活的,可不敢讓她們到公主面前,衝撞了公主的話,奴婢萬死不辭!”
柳非君哭着臉問道,“不行啊?那算了吧!”
圓藍一鬆,想了想,便道,“公主,現在各宮的小主嬪妃還有公主都在皇后娘娘那裡請安,您要不要也去湊個熱鬧?”
柳非君一笑,這就換了方向了?
不得不說這個圓藍真是聰明,各宮小主嬪妃在皇后娘娘那裡請安?而她卻還要皇后娘娘派人來請纔去?
相比之下,估計她不懂禮貌宮規的話頭一下就出去了。
柳非君似乎一下驚慌起來,“圓藍姑姑,這事您可一定要替本公主與皇后娘娘解釋一番,本公主不是不去給皇后娘娘請安……”
說了一半兒,柳非君又頓住了,忽然臉色悽然的說道,“還是不麻煩圓藍姑姑了,本公主親自去向皇后娘娘請罪好了!”
圓藍一怔,還要再說話,卻沒有想到,柳非君已經扶着青蓮走了出去。
圓藍趕緊跟了幾步,可是惠敏公主身邊帶的人也太多了,她根本就近不了身。
若是其他人,她倒是可以呵斥一番,然後靠近公主,可是她也知道,鳳儀閣伺候的人,都是皇上親自選出來的,出身不見得多麼的好,但是重要的是全部都是身家簡單的人,更多的是一些無根之人。
這樣的人不好收買和控制。
圓藍眉頭皺起,惠敏公主不會以爲她是在替皇后娘娘責備她吧?
圓藍心中一驚,看剛纔惠敏公主的表情,似乎就是那樣認爲的吧?
圓藍一個閃神,就見柳非君已經過了拱橋,馬上就要進到慈懿宮,不由得一急,總要和惠敏公主解釋一下。
慈懿宮裡那麼多人,這個惠敏公主可千萬別亂說什麼。
柳非君哪裡會給她那個時間?
這是個很好的機會。
想要摸清一件事,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那人亂起來,一旦亂起來,總有考慮不周之處,就不怕她不露出馬腳。
雖然,如此,她會和皇后徹底對立,但是,柳非君一笑,她可不怕。
儀妃當年的事情,她總要趁着離宮之前弄個清楚明白,她總覺得秦致遠還有事情沒有告訴她,既然他不說,她就自己來查好了。
柳非君擡頭望了望慈懿宮,果然威嚴四溢,莊重大氣。
沒有想到,竟然有一天,她要挑戰這裡面的那一位,她可是大周朝最尊貴的女人啊!
只要想想,柳非君一笑,就覺得很興奮,反正身後有人給她擺平,正好也可以看看皇上對她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
“惠敏公主到!”
聽到太監的聲音,柳非君眉頭微蹙,爲何她竟然連慈懿宮的人的聲音都覺得聽上去不是很舒服?
柳非君挺胸昂首走了進去,不像是來請罪,倒像是來算賬的。
皇后一手託茶碗,一手拿着蓋子,輕輕撥弄了一下漂浮着的茶葉,微微低着頭,似乎沒有聽到柳非君來了一般。
柳非君走到正廳,當真是各宮小主和嬪妃都在皇后娘娘這裡。
“兒臣給母后請安!”柳非君輕輕福了福身,便起了身,根本沒有下跪的打算。
“吆,這安請的可真是別出心裁,不說時辰晚了許多,就這行禮,也是別具一格啊!”
柳非君轉頭看去,竟然是被皇上稱作‘雪美人’那個女子,看上去比她年歲還要小,可是說話,這夾槍帶棒,酸不溜丟的。
‘美人’?
品級不是很高啊,卻有資格坐在皇后的殿上,想必很招皇上喜歡。
柳非君打量了一下,容貌中等,在這個靠臉吃飯的皇宮,還真算不得漂亮,皇上卻喜歡她?那一定喜歡的不是容貌,那就是品性?
柳非君點點頭,說話慣於拈酸吃醋,性子可謂潑辣,難道皇上喜歡的就是這個調調?
“母后,一個美人是什麼品級,竟然在您面前就大呼小叫?是不是身後有背景啊?”柳非君懶懶的說道,“母后,您怕什麼,就算她有背景,也不過就是個父皇取樂的玩物,想要打殺了她,還不是您一句話麼?”
皇后終於擡起頭,看向柳非君,但是臉上沒有不悅,只有慈愛,“看看這個孩子,這是替母后出頭呢?”
說完看向被噎的臉色蒼白的雪美人,“雪美人不過是性子直,宮裡人人都知道,你剛剛進宮,所以還不瞭解,等你瞭解了,你也會喜歡雪美人的直來直往的!”
柳非君
挑了挑眉,她想禍水東引,卻沒有想到皇后娘娘溫言軟玉便將自己摘了個乾淨,還暗地指責她不懂事。
“母后教訓的是!”柳非君順從的說道,“不過雪美人說本公主別出心裁,可真是冤枉!”
雪美人臉色稍緩,卻不再出言,氣沖沖的瞪了一眼柳非君,徑自起身離開,竟然都沒有對皇后告辭。
柳非君發現,皇后娘娘的臉色可謂一下精彩了許多,紅白青黑,簡直可以媲美畫盤了。
“母后,兒臣並不是不來給您請安,實在是初到京城,因爲南北差異懸殊,有些水土不服,而且因爲換了地方睡覺,兒臣也睡不踏實,今日一早圓藍姑姑前去訓誡,兒臣這纔想起昨日宮女們說的請安,於是,早膳都沒吃,就急急的趕來了,就怕母后生氣!”柳非君說的很是委屈,臉色也更加蒼白,眼神也脆弱了幾分,嬌弱不堪的身形,似乎風一吹就會倒。
皇后使勁壓了壓心頭的怒火,才僵硬着開口,“怎麼如此嚴重?可有傳了太醫?你這孩子,本宮派了圓藍過去,就是想要照應你,卻沒有想到你想差了的地方,哪是訓誡呢?”
柳非君眼睛一亮,直愣愣的盯着皇后,“母后當真不怪罪?”
“放心吧,看你這孩子擔心的!”皇后一笑,慈愛的看着柳非君,然後看向走進來的圓藍,臉色頓時變得嚴厲起來,伸手一拍桌子,厲聲道,“好你個圓藍,本宮派你去照看惠敏公主,你竟然去訓誡公主?你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圓藍臉色頓時一變,顫抖着跪了下去,“皇后娘娘,奴婢不敢,奴婢不過就是詢問了公主是否適應宮裡的生活,見公主不適,以爲是下人照顧不周,便責備幾聲鳳儀閣的奴婢,本想去請御醫,可是沒有想到公主聽錯了,以爲奴婢是在責罵公主,竟然就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柳非君本以爲皇后會責罵圓藍,然後將最後的懲罰交給她定,讓她做這個惡人,卻沒有想到,皇后竟然直接處置了。
“不管如何,你惹得惠敏公主不悅,已是不恭,來人,將圓藍拖下去,杖責十下!”
說着,就有兩個略顯強壯的太監上來,一左一右拖了還在磕頭求饒的圓藍下去。
柳非君臉色更顯蒼白,不是被嚇的,而是被驚的。
她沒有想到,皇后竟然對自己身邊的人也是說下手就下手,一點不心軟。
不過,柳非君也有些佩服皇后的手段,名義上是替她出頭,雖然皇后是處罰人的惡人,可是她也跑不了。
進宮第二天,就逼着皇后處置了身邊的姑姑,這個名聲不會好聽。
不過,柳非君可不在意,名聲累人,不如早些放棄。
她女扮男裝遊走世間,就已經將名聲視未無物。
皇后看向蒼白着臉的柳非君,心頭暗恨,可是臉上卻不顯,握了握藏在袖子裡的手,笑的更加和藹,“過來,讓母后看看,真是可憐,母后讓人請了太醫過來,一會兒還有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告訴太醫!”
柳非君膽怯的走了過去,誠惶誠恐的道,“謝謝母后!兒臣……還從來沒有人對兒臣這麼好!”
說着,有些哽咽,竟然是要哭出來。
皇后一愣,笑着拉起柳非君的手,拍了拍,“傻丫頭!”說着,命人搬了椅子過來,就安放在皇后身邊,“你陪母后坐在這裡,母后給你說說宮裡的這些人,你儘快熟悉起來,以後有個什麼事,如果母后顧不上,你也可以找其他人幫忙不是?”
說着,拉了柳非君的手,皇后擡頭看向坐在下面的妃嬪,“這邊這個是珍妃,聽說昨個兒辰王去看你了?這個啊,就是周兒的母妃了!”
柳非君看過去,不由得一愣,怪不得武辰周長成那個妖孽的樣子,看看他的母妃,就知道爲何了。
四十多歲的年紀,也許是因爲保養不得宜,看上去要更蒼老一些,臉上的皺紋很是明顯,目光也有些暗淡,但是即便如此,依然不難看出她的出色之處,也可以知道年輕時是如何的風光一時。
“珍妃娘娘!”
柳非君站起身,福了福身,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管珍妃對她抱着什麼樣的態度,看在武辰周的面上,她都要給珍妃幾分薄面。
珍妃只是點點頭,看不出多麼熱情,也沒有多少冷淡。
“這個是珊妃娘娘,她是你母妃的妹妹!”
隨着皇后的介紹,柳非君看向珊妃,武辰允的母妃?
看上去並不是特別的漂亮,但是卻有一股子書卷氣息,整個人的氣質也有些不同,雖然脂粉氣重,但是仍然掩蓋不住她身上的那股脫俗的氣質。
“珊妃娘娘!”
珊妃點點頭,柳非君感覺到她的目光似乎沒有什麼不同。
按道理來講,儀妃無疾而終,珊妃再看到她,怎麼也會比較激動,可是她卻自始至終沒有任何表情。
就連昨日,她初入宮,珊妃娘娘也沒有任何表示。
柳非君眉目依然,可是手卻不由自主的握的更緊,這位珊妃娘娘雖然是和
她母妃是一母同胞,可是,似乎有些太過冷漠了!
皇后似乎很有興趣介紹這些皇上的紅顏知己,可是柳非君除了珍妃和珊妃之外,其他人都不曾入她的眼。
前者是因爲武辰周。
後者則是因爲珊妃的身份。
“母后,您怎麼都沒有介紹介紹兒臣?”
柳非君看過去,九公主武東珠?
據她瞭解到,皇室的公主已經大多數都嫁了出去,現在僅有的也不過就是她和這位皇后嫡女武東珠。
皇后沒好氣的看着不等通報就衝進大殿的女兒,“你這丫頭當真是沒有規矩,還不過來見過皇姐?”
武東珠一邊笑着上前,一邊目光在柳非君身上游移,不得不說,這位皇姐當真是個美人兒,一襲水藍色的宮裙,明明再普通不過,可是穿在她身上,竟然穿出了驚豔,比昨日她那一身青衣,更顯得明豔了許多。
想到此前,秦致遠曾爲柳非君說話,武東珠心有不悅,掃了一眼柳非君,便膩到了皇后身上,“母后,不是說中午有好吃的嗎?兒臣好餓!”
皇后伸手使勁點了點武東珠的額頭,目光中的慈愛和包容,與之前看柳非君時,大有不同。
柳非君掃了一眼,又趕緊挪開,這纔是真正的母愛吧?苦苦一笑,可惜,她從未感受到過。
“皇后娘娘,臣妾告退!”
柳非君一愣,便看到珊妃已經起身,臉色平靜的看着皇后與武東珠,然而,卻連一個眼角的餘光都沒有給她,不由得心中納悶,就算是不熱絡,也不至於如此避之不及吧?
難道說,其中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好!妹妹們也都各自回去吧!本宮就不留你們了,畢竟今天可是專門爲我們的惠敏公主準備的!”
似是玩笑話,皇后卻說的一本正經。
柳非君暗暗撇了撇嘴,皇后這樣的表裡不一,爲何皇上看不到?感受不到?
一衆妃嬪剛剛退下去,便聽到細細的聲音再次響起,“太子殿下到!”
柳非君擡頭便看到,身姿昂然的武辰澈,一身明黃的裝束走了進來。
“兒臣見過母后!”
皇后點點頭,“趕緊起來吧!”說着又看向柳非君,“今天中午這宴,是給你們這幾個孩子準備的,太子平日忙於政事,明珠又剛剛進宮,東珠嘛,雖然閒着,卻也是經常看不到人,今天中午本宮備了這一桌,咱們就幾個人清清靜靜的,說說閒話。”
說着,就有太監走了上前,“娘娘,時辰已到,是否擺膳?”
“擺吧!就擺到東閣間裡,就咱們娘幾個,不講那些規矩,吃着也舒心,”皇后娘娘看向立在那裡一臉莫名的太子,道,“你的那些政事今天就放一放!”
武辰澈一聽皇后與他說話,彷彿才驚醒般,“是!兒臣遵旨!”
說着,皇后一手拉了武東珠,一手挽了柳非君,向東閣間走去。
武東珠撅了撅嘴,眸光不善的在柳非君身上打了個轉兒,不明白爲什麼孃親竟然忽然要拉攏這個野種。
“母后,我要和皇姐說說知心話,您不要偷聽!”說着,武東珠轉了個身到了柳非君身邊,強勢的拉住柳非君的胳膊,將她扯到自己身邊。
皇后眉頭微微皺起,就今天看來,柳非君很是聰明,而且爲人強勢,更重要的是還會扮弱,這樣的人,東珠可鬥不過。
可是想到武東珠每日生活在她身邊,該有的手段也不少,不由得也想看看到底她學去了幾分。
因爲,以後東珠嫁出去,總是要相夫教子,還有管理夫君的那些小妾,既然如此,還不如提前練一練,這個柳非君或許還能讓東珠長點心思。
不過片刻,皇后已經心思電轉,當下笑着點點頭,“你這丫頭,慣於刁鑽,可不要欺負你皇姐!”說完,又看向柳非君,笑容收斂了不少,“她還年幼,如果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做皇姐多多忍讓一些吧!”
說着,又感慨道,“都是你父皇慣出來的性子!”
皇后似是無奈的搖搖頭,苦笑着走前了一步。
柳非君笑着點頭,轉頭看向自己身邊的武東珠,不過還是個年幼的孩子,估計與大海相仿的年紀吧,可惜,她眼中卻沒有大海的赤誠與憨厚,“九公主,可是有什麼指教?”
“本公主的指教也不是每個人都能聽的!”武東珠不屑的翹了翹嘴角,鬆開了柳非君的胳膊,隨手拿出絹帕擦了擦手,然後隨手扔在了地上。
柳非君一愣,眸中暗光一閃,隨後隱於無形,“九公主既然無事,那本公主就先走了!”
柳非君看了看前後,皇后已經走遠,而武辰澈不知道是有什麼事,一直心事重重的模樣,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距離她們也有一段距離。
“不過是個鄉間野種,也敢在本公主面前,自稱‘本公主’?”武東珠眉頭一皺,厲聲道。
柳非君冷冷一哼,“是不是野種皇上最是清楚,九公主不如去問問皇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