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節很快就在世人期待中到來,趙宮中早就因多日的佈置而開席。雲霧如紗,爲夜添了一縷朦朧,繁星燦河中,那道明月盤空,清冷又柔和,矛盾的迷人。
紅鸞一襲錦繡紅裳,坐着輦轎一路隔着紗看到猶如長龍的紅色燈籠,盆盆菊花盛開正濃,簇簇的堆積實在看好,不過只加深了紅鸞心中的沉悶而已。這一路就佈置這樣繁華如錦,不遠宴會中更照的猶如白晝,人聲歡騰,必是熱鬧極了,所花費佈置的錢財也必然不少。
在宮侍的通傳下,紅鸞下了輦轎,一步步走進宮宴,龐大的宮殿裡周圍矮榻坐墊上早就坐下許多王孫權貴,他們目光不少隨着紅鸞的身影走動,有抽氣聲,亦有輕微銅杯倒地的聲,只是被掩蓋了過去。
紅鸞走到中央對上面趙興與蕭漪苓叩首一禮,看見趙興紅光熒盛,眉宇久經酒色的無神,對她大笑擺手,“哈哈哈,紅鸞可是來了,這身紅裳可是與這大紅燈籠襯極,不愧是我趙國第一美人,一品真凰公主。看看,這裡多少那男子都被你給迷倒了,哈哈哈!”
他像是有些醉了,說話斷續可見醉意,這話說的也有幾分輕佻的不顧身份。雖然是誇讚的,但是太輕浮,將紅鸞推在尷尬的地位。
上面蕭漪苓本是冷淡不變的面色頓時一閃銳利,趙青鸞也一刻握緊了酒杯,骨節泛白。
趙興尚不知,還舉杯對衆人大笑:“你等說說,孤可說的對?孤的公主是不是國色天香,讓人心動?”
有他這話,衆人馬上就同舉杯迴應,個個誇讚不已。說好聽點就誇讚,看的明白的人卻明瞭,這樣當衆言論紅鸞的相貌如何,便是如同將她和平時玩弄的舞女差不多,評頭論足的顯得不尊重。可這個頭是趙興戴起來的,誰敢說?
紅鸞冷眼看着,聽着,等一會聲音小了許多,等趙興將手中的一杯酒喝下去,才淡淡笑道:“謝父皇誇讚。”然後不緊不慢的轉身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舉手投足皇家大氣矜貴,好似剛剛談論的人根本就是她,讓有心人看了也不禁心中真心讚歎一聲。
剛剛落座,紅鸞就感覺到趙青鸞投來關愛的目光,對他安撫輕以示不用擔心,便再轉頭看向蕭漪苓冷然下來的目光。心裡知道這次母后怕是真的生氣了,她是知道蕭漪苓將自己當做寶一樣護着,豈能容忍她被這樣欺負。雖然在她看來這算實在算不上欺負,因爲她不在乎,在她的眼中這些人何嘗不是跳樑小醜。
插曲很快看過去,宴會一如往日宮宴的熱鬧,也近乎有些了腐敗。有趙興帶頭擁着美人舞女親熱,其他人也跟風得了允許,不多不少都包着美姬,雖然宴會上平沒有做出太出格的舉動,動手動腳卻沒有少的,隨着時間過去,有人用口渡酒給美姬,隱隱就有曖昧水滯聲。
紅鸞冷淡的看着,她知道這不單單是這羣王孫權貴佔便宜,還有這些陪坐的姬一臉跪坐一夜都不可自己主動吃喝,只有主子不時賞以這樣的方式口喂她們酒水糕點,才能解一夜的飢渴。
自然,主子也可以直接賞賜,只是真的可以做的人少之又少。有便宜自然要佔,如此又表現自己的風流,反而已經快成爲一種習俗了。
“錚錚錚錚——”琴絃動,絲竹響,尤帶肅殺氣,偏又婉轉似有柔情。
宴會上靜了,趙興在上面擡手壓低的姿勢讓宮殿裡更安靜。他滿臉紅光,眼睛微眯着,嘴角笑容深意又興奮,輕浮的神態讓人心中明瞭他此時心中的那點不該有的心思。
紅鸞擡首看去,宮瓊的燈,繁繡的紅毯,酒池肉林的腐色,朦朧不清下那人抱着長琴緩緩走進宮殿中央。他勾脣笑着,那笑在明燈紅色下有魅惑,又讓人覺得他只是如同稚子純然的笑,更加劇了讓人怦然心動的魅力。
他穿着暗紅的宮服,寬鬆飄逸的款式將他襯得如仙如妖,飄然又纖長。玉面桃花目,就似桃花林煮桃花酒賞桃花的桃花仙,可惜了,這人沒有那份閒逸遊林的閒情逸致,他身處亂世紛華的權利中,他更深陷癡迷其中。
“質子秦燕見過趙王,諸位。”秦燕屈身叩首,黑髮如綢隨着他的動作落下動人的滑下,卻沒有女氣的,這份動人是對男女皆有蠱惑的。
“哈哈哈,燕兒不必多禮。”趙興擺手讓他起身,這會兒性子高昂,目光上下打量在他的身上,一圈圈好像要把他看透了,笑着說:“剛剛孤還說我趙國真凰公主穿紅衣最是好看,如今燕兒這一身也是絲毫不差,兩者真不好比較。”
今日趙興不知是真的醉了還是如何,說的話沒有分寸,拿着紅鸞與秦燕比較,不管是對誰都不好。只是不好又如何,他是王,沒人阻他的話。
紅鸞權當沒有聽見,更當有狗吠了兩聲,自顧端坐不語。
秦燕卻一眼就看到了紅鸞的位置,欣然的笑,舉止文雅有度,眼中閃爍波光對她說道:“公主是趙國第一美人,國色天姿,此等風華是燕無法相比的。”
話說的謙虛,紅鸞卻明顯看到了他眼中一如初見的挑釁魅惑。雖然他居住趙宮,只是她從來沒有見過他,畢竟她都只會在真皇宮、太子宮與鎏清宮三處行走,這三處剛好是他不可以隨便前往的,便是從來沒有再見了,這次也不過他們第二次見面。這人卻似對她格外的不同,明明面對其他人都禮節有度,模樣裝的乖巧文雅,偏每次對她總是一副挑釁挑撥。
若是其他女子,是否會因爲如此對他產生好奇,去尋他麻煩?
紅鸞對他的話語和視線都權當空氣,場面有瞬的沉靜。上頭趙興有些責備不滿的看了眼紅鸞,在對秦燕卻和顏悅色,緩緩笑道:“燕兒此次要表演什麼琴曲?”
秦燕微笑道:“回趙王的話,是‘鏡花水月’。”言語間,他盤膝坐下,將長琴抵在盤起的雙腿上,觸在琴絃上的十指修長白皙,骨節均勻,很是好看,不愧是秦國玉人。
絲竹琴聲隨着他行雲流水的手指流淌出來,他低垂着眉眼,眼眸的弧度是魅惑似沉迷的。他脣輕抿着微笑,似沒有看到周圍諸侯曖昧不清的笑,輕浮的私語,像個普通的樂師取悅着他們,渾然忘記了自己其實也是個皇子,是秦國的皇子。
紅鸞靜靜聽着,看着,不是沒有看到他不時投來這邊的目光,也不是沒有看到上頭趙興不滿的情緒。其實也有聽聞秦燕這些日子經常被趙王與諸侯招去彈樂的消息,這親眼看了反而覺得他心機頗沉。是什麼能讓原來的秦國最受寵的皇子被如此當做娛樂的樂師傅而絲毫不鬧不驚?又是什麼能夠讓他王侯中游走彈奏還能笑的這麼純雅蠱惑?
此子心機太深,偏偏趙興還看不清,兩者各種心思糾紛,鬧得解不開,理還亂。
紅鸞舉杯喝了一杯,緩了略起的煩悶,搖頭心裡嘀咕:先生啊,你這侄子太麻煩啊,何況他還算計我,這叫我幫還是不幫?真是麻煩。
她是不太清楚秦燕爲何對自己這麼故作不同,但是覺得沒有好事。單單從趙興飄來的不滿深沉的目光就可以看出來,要是再多給他接觸,真不知道還要惹多好麻煩來。
此時此刻,她就想起肖雨來,覺得他實在要好太多了。那傢伙的糾纏都是自身興趣,沒有添加國家恩怨,宮廷權勢的算計,話雖然輕佻卻不輕浮,行爲雖風流卻不下流,總是能夠把握的很好,想要的不過是她和趙青鸞的變臉——實在惡趣味。
不過這惡趣味卻難得真摯簡單,她也處理的自在輕鬆的,也是因爲如此的簡單,才讓她下藥從來沒有下重手,也讓他繼續留在趙宮中。要不然哪裡還跟他胡鬧,早就不要他本分的所謂報恩,讓他有多遠走多遠了。
想來,那傢伙怕也看出這一點了,才如此毫無亟待,看似放肆實際每次都沒有出了她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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