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如虹,不但將山虎嚇了一跳,也將紅鸞這一些天煩躁的心情下好不容易有的睡意給吼散,眉頭不出意外皺出痕跡,半眯着的鳳目中流碩而過一縷幽色。
?一會的沉默,山虎隱晦的偷偷看了紅鸞幾眼,心中實在拿不準她的想法。但見她輕斂着眉眼,濃密的眼睫爲那雙如夜如火的眼瞳投下淡淡的陰影,更顯悠遠神秘,勾人心魂。
??看了幾眼後,山虎不自覺就愣神了幾秒。回神後才察覺自己的失態,幸好沒有被公子發現。只是看紅鸞依舊沒有表現,周圍氣氛也顯得有些沉靜起來,讓他不由的動了動脣,有些乾澀的出聲問道:
??“公子?你看這?”
??紅鸞聞言淡淡擡眸掃了他一眼,並未說話。只是眉宇痕跡無法消去,反而有越來越緊的趨勢,面色如水,讓人猜不透她現在到底是想些什麼。
??“唔!”徒然,紅鸞抿脣悶哼一聲,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低頭輕咳嗽。
??“公子!”山虎大驚失色,連忙上前。他從來沒有看到過公子受傷的樣子,今天這是怎麼了?
??紅鸞擡手阻住了他接近的動作,擡起容顏眼底正跳動着幾縷焦慮,已從藤椅上收身而起,轉身離去之即,邊說道:“我要離開,這莊子你們若是想留就繼續留,不想留離去隨時可以離去。”
??“公子!?”山虎驚詫她的言語,以往公子也經常不再莊子里居住,長時間纔回來一次,回來後也有可能住有一段時間,他們也都習慣了。只是從來沒有聽到公子主動說離去,聽如今這話好似是不打算回來了一般。
??眼看紅鸞的身影越來越遠,山虎連走帶跑跟上去,緊張着急道:“公子?你不回來了嗎?公子?”他雙眼盡數不捨着急,雙手緊握,面色帶驚。
??紅鸞腳下一停,回頭看了他一眼,淡道:“怕是不會回來了。”然後不顧山虎因她的言語徒然蒼白的面色,吹響手中笛子,笛聲清脆悠遠,伴隨着狂風起,火羽大雕身影正在天空向她俯衝而來。
??紅鸞擡手,下一刻在狂風衣襟飛舞之間,人站在大雕爪上,身影如仙眨眼升入天際。
??山虎睜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此時因她的不在,眼底不再掩飾濃郁的癡迷不捨,手掌緊握。如妖如仙,他的公子,莫不是真的仙人罷?
??最後的記憶便是那紅衣如火,灼灼桃夭。黑髮似錦,隨着狂風亂舞,如蛛絲纏心,再也掙脫不開那蝕骨般的勾魂攝魄,直到她隨大雕飛上天際,遠去如同駕鶴御風,飛昇入天的仙人。
??“公子!公子!公子!”山虎一聲聲癡念,不知覺已經流淚。相比山蘭可以明目張膽的癡戀表現,他呆着公子的身邊更長,每時每刻等待着她的歸來出現,然後不動聲色的靜靜站在她的遠處觀望着她,這份心思更是隻能藏着心底的最深處,如若被知道的了,那是天理不容,有失道德的不倫之事,到時候只怕連見公子都無法了。
??此次,他有種感覺,公子是真的不會回來了,此次離去只怕是真的不會回來了。
??“該死的!”一聲輕咒,山虎流淚後的眼睛上過一縷如狼似虎的冷芒,將一切都歸罪到了此時還是莊子外的所謂北域黑刀身上。若不是他們,公子剛剛回來,必然會在莊子裡休息一段時間,明明已經拒絕了他們,卻死死賴着不走,纔會讓本就心情煩悶的公子離去。
??本以山虎的心智,隱約看得出紅鸞最近心情煩悶,這次離去也不完全是因爲北域黑刀的到來,只是此時的他卻需發泄,自是將一切都轉到了那羣人的身上。
??山虎沉着臉緩緩走向紅鸞的藥房。跟在紅鸞身邊一段事情,他雖然並沒有真的學到什麼,但是卻知道一些她做的藥物的作用,那藥房中就有許多她做的成品。
??不久從藥房裡拿出他需要的一切,山虎又擡頭看了一眼蔚藍空無一物的天際。公子,這莊子我會幫你守着,只求那一日你偶然想起起,可以再回來看望一次。
??此時,正被山虎心神所念之人,紅鸞正在天際,面無表情,雙眼中的思慮卻比之剛剛在莊子裡更深。
??趙青鸞出事了!
??這是她最深最肯定的感覺。
??這些天來她一直心神不寧,這種焦慮來的莫名其妙,讓她一直找不到緣由。加上綺雲老人一再強調讓她不要思慮太多,要靜心,秦承也一再強調無事,她才強迫自己安靜下來。
??可是就在剛剛,那種心悸卻不是普通。從心底傳來,一瞬間的沉悶,痛苦。這種突如其來的感覺只有趙青鸞能帶給她,雙生子之間那種同血同脈的牽絆是誰也比不上的,她與趙青鸞從小就有着超乎常人的感應,不管是她受傷痛苦,還是他難受生病,都會帶給對方感應,幾乎能夠相同感受到對方痛。
??就是這種感應,才能讓他們毫無保留的相信對方,在趙宮中成爲真正的兄妹,兩人的感情沒有宮廷半點的權勢利益在其中。
??“哥。”紅鸞低低喚道,抿着脣。從剛剛那一瞬鈍痛之後,她似感受到此時的趙青鸞在不安、無阻、脆弱的情緒。
??她隱隱猜想到什麼。趙青鸞不會讓自己如此,不會讓自己出現這樣屬於弱者的情緒,甚至強烈到了無法遮掩令她也感受到。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此時趙青鸞的情況很不好,甚至的神志不清,所以纔會如此,就如小時候他有次生病燒得幾乎沒有知覺,那一次她就在他的身邊,同樣感覺到這樣的情緒。
??“火羽,快點!”紅鸞低喚一聲,她眉心不斷的跳動,她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大雕雙翅大張,狂風更勝,將紅鸞面頰吹得已經生痛。她住着的莊子若是以步行想要到綺雲山那也是要翻山越嶺才行,可是行這天路,卻是快速之極,不到片刻的功夫已經到達。
??綺雲老人就住在綺雲山深處的木屋裡,那裡看似普通實際難尋,當初秦承也是好運偶然與綺雲老人有一面之緣這纔給紅鸞帶來機會。之後紅鸞會被綺雲老人收爲弟子完全是靠自己,她的性子得綺雲老人的喜歡。
??兩年間,因爲兩者亦師亦友的關係,秦承經常在外走動,卻也住在綺雲山上。此時紅鸞從上空向下望去正看見木屋邊上,藥田環繞的荷塘旁垂釣着的兩人。
??兩人皆是男子,一名沉俊中年,一位頭髮斑白,額眼皺紋明顯,面色卻紅潤健康的老年。這兩人正是秦承與綺雲老人。
??紅鸞還未落地,下方的兩人就已經察覺,秦承面露疑惑,綺雲老人已經皺起眉,聲含慈愛的呵斥道:“都忘記我說的話了?”只需一眼,他就看出紅鸞必是急速趕來,而且心神不定,正處在焦慮難安的情緒下。
??這個唯一的i弟子,雖是個女子,綺雲老人卻是真的喜歡,既是當孫女一樣疼着,又是當友人一樣的欣賞,更是當弟子一樣全心教導,還有則是自己的病人,盡力救治,然而依舊不得其法,這不得不說是他的遺憾,只求在有生之年能夠將她治好,或者看着她安然。
??紅鸞在火羽落在半高的距離就已經自己跳下地面,對已經收了魚竿的兩人喚道:“先生,師傅。”然後便看向秦承說明了來意,“哥出事了。”
??秦承面色一變,綺雲老人眼中閃過奇異。他也聽說過自己這個弟子有個親生的雙生哥哥,兩者之間有種常理說不清的感應,平日裡這個弟子都是不溫不火的,更可以說是懶惰,卻惟獨對她幾個親人尤其的在意,每段時間都會寫信回去,也會前來向秦承收取那雙生哥哥寫來的信件。
??難怪。綺雲老人感嘆,他就說這個弟子怎麼會突然如此焦慮,能動得了她心神的也只有幾個人而已。
??“怎麼回事?”秦承問道。
??紅鸞靜道:“這些日子我一直有種感覺,但是並不強烈,但是就在剛剛……”目光轉深,定定看在秦承,“先生,從幾個月前哥就沒有再寫信來,並非單單是爲嫂子懷有身孕罷。”
??秦承面色微沉,並未說話卻是默認了紅鸞的話。從幾個月前趙青鸞便送來最後一封信件,道是有危,讓他常伴在紅鸞身邊不可離開,若是通信怕是會讓人察覺她的所在帶來危機,更希望他能夠幫忙儘量隱瞞,讓紅鸞可以安心安養,只待這事情過去。
??見到如此,秦承本也想過回去查探一番,卻又得來蕭漪苓的請求,只是蕭漪苓對他第一次的請求,他如何能夠置之不理,何況若是他離去,只怕以紅鸞敏銳的性子定然起疑。
??這一候着,便是候到了如今紅鸞親自前來。
??看來事情並不如趙青鸞在信件上說的那麼簡單,能夠讓紅鸞如焦慮,趙青鸞必是真的出事了。
??紅鸞微抿脣,雙瞳在瑩白如雪的肌膚下更一瞬閃耀如同桃夭着火,對面前的兩人道:“先生,師傅,我要回去。”並非徵詢意見,而是直接的交代。
??此時此刻,她定是要回去不可的,不管回去後要面對的是什麼,她來此也並非是來討要秦承的答案,只是過來道別的而已。
??秦承沉聲道:“我與你一同回去。”
??紅鸞看了眼火羽,道:“我會乘火羽先行一步。”
??秦承張口,但是對上紅鸞那雙淡靜如水,又灼如夏花般的瞳孔,最終無言。乘火羽大雕的確快速,只是對身體負擔卻大,只是此時他也知道說什麼也沒用,對紅鸞來說,這世間怕是沒有什麼能夠與蕭漪苓與趙青鸞對她重要,更或者該說是根本無法比較的。
??一旁的綺雲老人這時道:“要走也要等候一天準備。”
??紅鸞看向老人,發現老人看似嚴肅古板面容後關愛,柔下眼眸,點點頭,“好。”
??老人是爲她好,她自然明白。爲其等候一天又怎麼能夠拒絕,更何況是她的確要準備,不管對自己的身體,還是與之後可能要面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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