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緲山頂,陽光正好,山顛之上,清風吹過,鳥獸飛過,靜謐至極。
寂靜的山洞之中,煙霧淼淼,不過四歲的小男孩跪坐在岸邊,目光灼灼的望着漂浮在水中的那抹素色身影,眼中的情緒深情且複雜。
五年了,孃親已經睡了五年了。
小男孩凝眸望着那張與自己相似度很高的臉龐,臉色紅潤的像是睡着了一般,他多麼希望那兩雙蝴蝶翅膀一般的眼眸能夠緩緩的睜開,可是他依舊期待了五年,從來沒有。
他長這麼大了,孃親從來沒有看過他一眼。
“孃親,你爲什麼還不醒來……”小男孩低喃的聲音稚嫩好聽,卻帶着淺淺的悲傷,讓人聽了都莫名心疼。
“孃親,你倘若一直睡下去,我怎麼辦……”
“孃親……”
落初年做了一個夢,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中,她從現代穿越而來,成爲他的妃,與他歷經磨難與困苦,與他日夜纏綿,與他十指相扣,許下一生,只是,她卻看不清那個人的臉龐。
那是誰?
她想要看清他,便拼命的奔跑,跑啊跑,跑啊跑,身側的畫面就像是時間的流逝一般,一張一張飛快的閃過,快的讓人看不清晰。
她追着他的背影,急切的想去看清,可她卻眼睜睜看着他被突然起來的一場大火吞噬……
“不!”
落初年心口一抽,快步衝了上去,卻彷彿衝到了盡頭一般,面前的畫面猛然一轉,來到一個不知名的山洞之中。
她看見了一個小男孩跪坐在地上,聳動着肩膀不停的抽泣着,那一聲聲稚嫩的呼喚聲,帶着哭意與悲傷,就像一把小刀一下一下的剜在她的心頭,痛的她無法呼吸。
她走了過去,伸出手來心疼的摸着小男孩的頭,手卻從小男孩的身上穿過。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趕緊伸手去抓,便只能抓到小男孩那虛無縹緲的影子,自己就像是一個透明人一般。
忽然,小男孩擡起頭來,一雙帶滿淚水的眼睛筆直的望着前方,就這麼筆直的望進了落初年的眼中,讓落初年的心瞬間揪緊,壓抑的無法呼吸。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眸,本該是最快樂的孩童年紀,卻並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快樂無憂,他一遍又一遍的喚着孃親,是那麼的孤獨無助,一聲一聲擊打在落初年的心口,讓她痛的無法呼吸。
她心疼的想抱住小男孩,卻只能撲了個空。
“這……到底是怎麼了……”
落初年訝異的望着自己的手,面前卻突然升騰起一抹煙霧,抹去了小男孩的蹤影。
“不要!”落初年連忙伸手去抓,卻撲了個空,也在這瞬間,面前的畫面突然一變,自己身處於一個白到望不到盡頭的地方,看不到盡頭的遠光有刺眼的光芒,似乎是唯一的出口。
於是,落初年用盡所有的力氣,在這條路上飛速的奔跑,飛快的跑……腳下的路越來越漫長,眼前的光芒越來越刺眼,她像是麻木了一般飛快的奔跑着,在越發刺眼的光芒下,她漸漸閉上了眼睛,耳邊,卻響起了一道聲音:
“孃親……”
孃親?在叫她麼?落初年下意識的蹙起眉頭。
“孃親,你要是再不醒來,我決定三天不來看你,你要是再不醒來,我……我就不好好練武,不給你報仇。”
小孩子幼稚的話語中透着濃濃的認真,讓落初年沒來由的想笑。
“孃親,馬上就要到二月份了,東籬爺爺推算出北極之地會孕育出一隻千年難得一見的雪狐,我好想去看看它長什麼樣子。”
“孃親,東籬爺爺近日說要出山,到時候山上就只有我和孃親兩人,你要是不醒來,孩兒一個人孤苦伶仃,又手無縛雞之力,要是被野獸叼走了,你就再也見不到孩兒了。”
“孃親,孩兒上次……”
稚嫩的聲音一會兒停歇,一會兒又響起,一直在落初年的耳邊,不厭其煩的說着趣事。
落初年很喜歡這軟軟糯糯的聲音,她很想看看這個小男孩。
她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輕輕顫了顫,下意識的睜開眼睛,入眼的是一片白色的光芒。
這是哪裡?
岸邊,小男孩瞬間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水中睜開眼睛的人,小手用力的擦了擦自己的雙眼,這不是做夢!
他蹭的站起身來,飛快的向外跑去:
“東籬爺爺,孃親醒了!孃親醒了!”
落初年張開嘴巴,想叫住那個只能夠看到背影的小男孩,可是喉嚨很乾澀,連說話都很吃力。
她縱使自己放鬆的躺在水面上,腦中漂浮出某些記憶,大火,楚王府,夜寒天……
眼中飛速的涌現出恨意,她記得她被夜寒天一掌拍下了懸崖,她本以爲自己會死,沒想到崖底卻是河流,自己掉進了水中,由於身受重傷,渾身乏力,便陷入了昏迷,如今醒來,便身處這裡。
洞外,一抹暗色的身影飛速掠來,東籬輕盈的踩踏着水面而去,隻手便將落初年從水中抱起。
“你……”
落初年訝異的看着男人冷魅的不真實的容顏,被那一頭銀白色的髮絲所震撼到,這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啊,讓她找不到形容詞來修飾。
東籬將落初年帶上了岸,將人放置在山洞一角的寒玉石牀上,一股冰冷感頓時襲遍了落初年的四肢百骸。
“孃親!”
落初年還未反應過來,懷中便撞入一抹軟綿綿的身體,一頭小男孩將頭埋在她的懷中,雙手緊緊的抱着她的腰,熟悉的聲音和夢中的一模一樣。
“孃親?”
落初年猶疑的咬着這兩個字 ,突然想起了什麼,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小男孩緊緊的抱着她,害怕一鬆手她就會不見了一般:“孃親……”
軟綿綿的聲音帶上了哭意,他擡起頭來,一張小臉早已經凝聚滿淚水,可憐的如同一隻被人拋棄的野獸, 這幅模樣直擊落初年的心坎深處。
“孃親,你終於醒來了!孩兒還以爲你不要我了。”他鼓着腮幫雙眸通紅,仰起小臉來,那雙純澈無暇的眼神似乎在指責落初年一般。
落初年呼吸微窒,垂在身側的手怔了很久,良久良久,她微顫着手撫着小男孩那柔軟的髮絲,所有的話哽咽在喉嚨裡,不知道從何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