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袁!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這麼跟人家說話!”王政委對方纔的事情一頭霧水,直到這時纔有機會插話。
“你問他!”王政委一勸,反倒把袁團長的心火給勾起來了:”他說上面要炸咱們這兒的大堤!”
袁團長這句話的聲音不大,但足夠讓周邊的軍官和戰士們聽清楚了。這句話不啻於一顆炸-彈,立刻就在附近的戰士們中間掀起了一陣波瀾。
“炸大堤?!”我沒聽錯吧?很多人都被驚住了,紛紛向身邊的人求證。而求證的結果是,大家應該都沒聽錯。而且看神情,袁團長正是被慰問團團長傳過來的消息氣到了,正在因爲這件事發火。
“是真的麼?到底怎麼回事?”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一貫溫文而雅的王政委也失了禮數,直接連稱呼都沒有,就那麼直楞楞的逼問慰問團團長道。
“我也是好心!”慰問團團長無奈的嘆息了一聲道:“消息是我這邊的領導通知下來的,讓我們收拾收拾準備撤離。至於你們那邊的消息什麼時候下來,我就不知道了。”
死寂!慰問團團長回答完這句話後,就低下頭不再吭聲了。得到了回覆和王政委和身邊一干特警團軍官們面面相覷,相對無言,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只剩下袁團長在一邊生着悶氣,卻又不知道該向誰撒氣。
慰問團團長只不過是當地軍區的一名政工幹部,級別遠不如袁團長這個正牌的團長高。只是從現在的情況看,你就是給他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拿這個事開玩笑吧?況且對方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明白,並沒有一點造謠生事的理由和動機。
以團部幾個帳篷爲核心,附近幾個聽到點消息的連隊都鴉雀無聲。軍官和戰士們都在彼此用眼神交流着,詢問着,印證着這個消息的正確性。在更外圍一點的地方,已經有人在悄聲傳遞着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大堤上原本興奮和歡樂的氣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的降下了溫度。
正在這個時候,團指帳篷裡傳來了一陣電話鈴聲。值守在那裡的一個參謀接起了電話,說了沒幾句就放下了電話,轉過身來頂着雨就向正在帳篷下就餐的團領導這邊跑了過來。他的舉動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人們都屏住了呼吸,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這名參謀跑步來到了正坐在那兒,低着頭生悶氣的袁團長那裡。
“報告!指揮部電話!要求袁團長和王政委一同去接!”參謀顧不得擦擦臉上的雨水,立正向袁團長和王政委道。
糟了!慰問團團長剛透露了一點情況,很快上面就來了電話,還要求團長和政委一同去接,難道……人們不敢往下想了。
算上今天,特警團的戰士們在大堤上奮戰了四十二天啊!對這大堤的一草一木,對堤上堤下的每一處沙包壘成的小堤,每一處發生過管涌漫水險情的位置都熟悉無比。可,怎麼就要……大堤那面還有幾十萬百姓啊?他們的家,他們的田地也在這裡,爲什麼?
袁團長和王政委兩人都沒說話,先後悶悶的站起身來。兩人都沉默着一言不發,頂着雨跟着參謀往團指的帳篷下走去。戰士們或遠或近的望着他們兩人,目送着他們走到了團指的電話機旁邊。
詭異的氣氛就像瘟疫,迅速在大堤上蔓延開來。漸漸的,由遠到近的帳篷下,正在吃午飯的戰士們都不吭聲了。大家紛紛扭過頭來,都疑惑的望着團指的方向,等待着最後的消息傳來。
袁團長接起了電話,衆人只能遠遠的聽到他和電話那頭的人在說着什麼。開始的時候袁團長的語氣很平和,但很快他的聲音就激烈了起來。還沒等人們弄清袁團長和電話那頭的人在什麼,就聽到袁團長忽然拿着電話爆出一句粗口:“放屁!老子帶着兵在這兒守了四十二天,你讓老子親手把堤扒了,你特-麼說的是人話嗎?!”
這一聲吼震憾了大堤上正在吃飯的戰士們,也印證了之前大家最不願意相信的,令人震驚的消息。戰士們彼此對望着,震驚的表情展露無疑,哪怕眼前的飯菜再好,也沒人顧得上吃了。
袁團長同電話那頭的人吵了起來,旁邊的王政委則一直在旁邊勸尉着。他幾次試圖把電話從袁團長手中搶下來,可誰料袁團長脾氣上來了,對着電話那頭大放厥詞,王政委搶了幾次都沒能把電話搶下來。
“撤就撤,老子他媽還不想幹了呢!”袁團長對着電話那頭兒的人吼着。
“老袁,你這是幹什麼?把電話給我!”王政委拉着袁團長的袖子,急急的說道。
“別拿軍法嚇唬我!老子見得多了!要不你就來大堤上槍斃我!老子在這兒等着!”袁團長挺直了身體,手臂上也用上了勁兒,可就是不讓王政委把電話搶過去。
“老袁,你怎麼回事?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說話!”王政委也加大了音量朝袁團長吼着,雙手死死的扣住了袁團長的手臂。王政委的力量和身量雖然沒有袁團長高大有力,但手上的力量卻不小,他真的使上了力的時候,袁團長想要擺脫他還真的挺困難。
附近的特警團官兵們目睹了這一幕,大家都被驚得不知該如何是好。連剛纔還站在帳篷裡的那名通知袁團長和王政委接電話的值班參謀,都不知不覺的退到了雨地裡,呆呆的站着,茫然不知所措。
“我告訴你……”袁團長火氣大得很,他一邊抗拒着王政委的舉動,一邊舉着電話朝電話那頭的人吼道。可就在這個時候“啪”的一聲脆響,幾次都沒能搶下電話的王政委突然狠狠的抽了袁團長一個脖拐。
袁團長拿着電話剛說出幾個字,猛然被這一掌打得沒了下文。等他回過頭來望着眼前的老戰友,昔日的上司,如今的老搭檔王政委,卻見對方正眼中噴火的瞪着他,袁團長當時就楞在了那裡,整個人都僵住了。趁着這個機會,王政委一伸手就把電話搶了過去。
“你好!我是王坤!您有什麼事跟我說!”王政委一邊急促的喘息着,一邊努力保持着語聲平穩的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道:“他就這個脾氣,改不了了。您那邊有什麼情況先跟我說吧……關鍵問題不是追究誰不服從命令,是告訴我們現在發生了什麼事?該怎麼辦!具體命令是什麼?什麼時間執行?怎麼執行的問題!該追究責任的時候我們又不會跑……”
一貫好脾氣的王政委對電話那頭的人也只是稍稍客氣了一點而已,但說出的話的內容卻都是爲了弄清眼下的局面,而沒有再和電話那頭的人搞什麼對抗或者摩擦。
看着王政委在跟電話那頭的人通話,被搶走了電話的袁團長呆呆的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許久無言。最後終於一轉身走出了帳篷,然後便毫無遮攔的站到了雨地裡,就那麼淋着雨站在大堤的最高處,遙望着大堤下面又已經開始內澇的村莊和田野,半晌沒有半點動作。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也平靜了許多,跟王政委的通話內容也連續且平和了起來。王政委不時的點頭應着,不斷的答着“是,是”,也好幾次告訴對方“明白,明白”。
到最後,王政委的語氣也跟着沉重了起來,臨掛斷電話的時候他對電話那頭說道:“在這大堤上戰鬥了四十二天,誰下得去手?這樣的命令不要說他下不了,我也一樣不敢下。我們不是抗命,實在是沒法面對自己的戰士們,也沒法面對現在在大堤上的幾千老百姓……”
放下電話,王政委站在團部帳篷下許久未動,就那麼一動不動的望着帳篷外的戰士們,雨幕籠罩下的沱江大堤和堤外的村莊田野,還有僵立在大堤邊上的袁團長。
良久,王政委才頹然的坐了下來,側過臉對值班參謀命令道:“通知,特警團連以上軍官到團部開會;通知預備役團營以上軍官也到團部開會,民兵營營長也來;通知在大堤上的民政幹部,村級以上的,也來。”
值班參謀答了聲“是”,轉身就要去通知,可王政委卻又叫住了他。
醞釀了好一會兒,王政委才又下達第二道命令:“第二點,命令大堤上的全體抗洪部隊,結束聚餐活動,收拾行裝,整理好全部裝備,一小時內做好可以隨時開拔的準備。”
“政委,需要傳達理由麼?”聽到這個命令,值班參謀禁不住問了一句道。
“服從命令!”王政委的語氣忽然嚴厲了起來,不容置疑的語氣把值班參謀訓得一楞。可很快,王政委又用平和下來的語氣對值班參謀解釋道:“呆會兒,會向各單位與會者傳達的,讓他們去向戰士們解釋吧!”
“是!”值班參謀明白了,應了一聲後再度轉身欲走。誰料王政委又再度叫住了他道:“再派工兵連幫着慰問團收拾一下吧!慰問演出提前結束了,送他們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