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杜家姐妹被關禁閉了,偷跑出來應該沒幾個人知道,也不知道他是哪來的消息。”莫憂也感嘆道。青樓這種地方五花八門的消息最是靈通,別說杜家姐妹被罰關禁閉,皇宮夜宴上赫連蓿那驚天一屁她也知道,堂堂郡主這幾日可是淪爲笑柄了,難怪只敢晚上偷跑出來。
“皇室郡主都有暗衛配備的,行徑也不是那麼容易知道的。”蘭君芙摸了摸下巴,勾起脣角笑得意味深長,這大秦,水還真深。
“現在看來,不是這個男人,就是這個男人背後的人,有問題。”想了想,蘭君芙問玉衡,“這幾天他都過去嗎?”
“對,這幾日杜家姐妹沒有來過了,估計是被家人發現又被關起來了。但赫連蓿都是晚上天一黑準時出現在酒舫,這男人不是落後半步就是提前半步,準時的就像是掐着時間過去的。”玉衡說着自己都開始嫌棄起蘇景鶴了,長得人模人樣的,原來是個騙子。
搖光插嘴道:“或者,本就是有人通風報信。”
“明天剛好十五,我跟你一起過去。”蘭君芙點頭,她也覺得蘇景鶴應該是跟人串通好的,買通了眼線才能打聽到郡主的出行時間,這可不是一個落魄貴族一個人做得到的。“看來這個月十五號的嘉賓已經有定數了。”
“小姐,是選赫連蓿還是蘇景鶴?”搖光好奇問道。
蘭君芙思索片刻,並沒有立刻回答,看向莫憂:“莫憂,蘇景鶴如果再過來派人試探一下。”
“是。”莫憂應下來。
“蘇景鶴......”蘭君芙呢喃着這個名字,細細打量着蘇景鶴,半晌,皺起眉,“這人禮儀是經過培訓的,不過是短期培訓,絕對不是從小耳濡目染養成的。你們注意看他的行爲舉止跟赫連雲淮的差別。有些刻板僵硬,還有些微的緊張,也或許是隱藏着的興奮。”
“確實有些不自然。”開陽也跟過來細細打量,她出生官宦世家,最是明白貴族氣質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習得的。就比如百年世家跟暴發戶,即使財力相當,即使暴發戶再臨陣磨槍請禮儀老師教習,也比不過渾然天成影響下形成的氣質,反而有東施效顰的尷尬。
莫憂觀察一番,擰起眉頭:“嗯,這人看着跟我樓裡剛接客的姑娘一樣,雖然也培訓過,沒接過客就是沒接過客,內行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她這一行,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尤其是男人。在外面或許還會裝成正人君子,一到酒色迷得半醉的時候,原形畢露,醜的都不忍直視。還有不少看起來溫文爾雅的,到了牀上還有特殊癖好,把姑娘們折騰的半死不活,所以對於蘇景鶴這樣看似完美的美男子,莫憂其實是抵抗力最強的。她的評判也最有說服力。
“所以,他勾搭女人或許是本性風雅,這個不少男人都是。但故意裝作落魄貴族去結識上層,還是四處撒網,目的明確的衝着大秦皇族。這人,目的不純。”莫憂一句話概括。
“嘿嘿,赫連雲淮自詡精明,最後還是被人蒙了!”天璇也不懷好意笑了。
“這是典型的職業間諜。就是你們說的,奸細,這是經過特殊培訓後的高級奸細。就是不知道他背後是什麼人,廢了這麼大工夫,培訓出來這樣一個人,專門送到大秦皇族身邊,所圖的,不小啊。”蘭君芙想起了前世自己幫派的那個讓她曾經差點付出性命的奸細,跟蘇景鶴十分相似。這種感覺真是糟糕透了,蘭君芙看這蘇景鶴越發警惕,看向天璇和開陽。
“天璇,開陽,把蘇景鶴的畫像多畫幾幅,給各地的人都飛鴿傳書過去,查查他的底。我就不信,他會像孫猴子一樣是從石頭裡冒出來的,這樣典型的職業間諜絕對不是一個落魄貴族那麼簡單。”
剛回到謹王府,意外的是赫連雲鸞沒有如往常一樣在自己房間呆着,而是站在門口等着她。兩人說起來是爲了掩人耳目住在同一個院子裡,房間恰好是對面,但赫連雲鸞平日辦公在前院的書房,只有休息時纔會回到後院。這時出現在小院裡,顯然是有事找自己。
赫連雲鸞有些猶豫,一轉念想到這樣或許也是個機會,便上前微笑道:“夫人回來了。”
“你,有事?”蘭君芙站在房門口,沒進去。見狀,搖光玉衡四人也自然跟着站在主子身後,警惕地看着赫連雲鸞。
“請夫人幫個忙。”赫連雲鸞看看幾個大牌的丫鬟,說的有些隱晦。“應該是你最拿手的。”
蘭君芙頓時明白,朝兩邊示意一下,讓四個丫鬟先離開。“好了,你可以直說了。”
赫連雲鸞這才鬆了一口氣:“我的貼身書僮王朝安你是見過的,王氏兩兄弟中的哥哥。他中毒了,可能是犬戎人的毒,我的人,沒辦法。”
“犬戎人,有點巧啊。”蘭君芙一聽到這個敏感的詞,就意味深長看向赫連雲鸞,眼裡帶着懷疑和審視。
見狀,赫連雲鸞也坦然承認:“是很巧,我也在盯雲宥。”
蘭君芙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了:“那天晚上的事,你都看到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若是那天不是赫連雲鸞而是赫連雲宥的埋伏,或者赫連雲鸞有什麼歹心,那自己不但暴露了自己人的身份,還有可能被人包餃子。他們竟然一點都沒發現!想想就心驚。
“是。”赫連雲鸞眼見她面色不對,也不得不硬着頭皮說下去,心裡卻在苦笑。互相警惕戒備,他們果然只是假夫妻。
赫連雲鸞的坦誠並沒有換來蘭君芙的諒解,而是愈發的警覺:“你什麼時候到的?”
“在你的前面。給火把下毒的前面。”見到蘭君芙面色不愉,赫連雲鸞連忙解釋,“其實那個土地廟是有地道的,那個大佛也是空心的,以前是一個山賊爲了方便打劫留下的退路。我們也是偶然發現纔會選擇那裡埋伏,你們畢竟剛來大秦,不熟悉也是正常的。”
“哼!”大佛,那個大佛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他們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雖然可以理解佛像厚重隔音好,即使是人微弱的呼吸隔着厚厚的一層雕塑聽不到是正常的,可還是很不爽!“找我解毒可以,我是需要報酬的。”
見她鬆了口,赫連雲鸞終於鬆了一口氣:“夫人但說無妨。”
“你可以回報什麼?”蘭君芙冷眼問道。
“天香樓的老鴇死了,天香樓是赫連雲宥的。”赫連雲鸞也是狡猾,不提報酬,先從蘭君芙可以獲得的好處說起,“天香樓若是一落千丈,你的挽月盈香不正好可以上去?”
“我早知道。”對於赫連雲鸞提供的情報一點也不好奇,蘭君芙冷漠臉,“而且挽月盈香已經打出知名度了,你的好二弟和三弟今日還在那裡宴客,皇族都來,我根本不擔心生意不好。”
這下赫連雲鸞頭疼了,夫人本事太大就時不好對付啊,索性挑明瞭直接問:“那你需要什麼?”
“明碼標價,五千兩。”蘭君芙挑眉看着赫連雲鸞。
赫連雲鸞想了想,也不算不能接受,點頭:“可以。”
“黃金。”蘭君芙一聲冷笑,以爲我會這麼便宜你嗎,你想的太天真了!
“夫人這是獅子大開口。”赫連雲鸞也冷下臉。
她就是不爽,就是獅子大開口,怎麼着,有本事你可以請別人去!
當然,嘴上還是要說的正義凜然:“不,這是破壞君子協議的罰款和精神損失費,解毒的價錢得在我看過之後根據情況判斷。”
“我說了不是故意去跟蹤。”赫連雲鸞頭疼,有些說不清了,早知道這件事挑明會這麼嚴重他就不直說了!
“那你是如何知道挽月盈香是我的?”蘭君芙冷笑,一言道破赫連雲鸞的小心思,“你下人打聽的消息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嗎?一般對付這種不聽話的手下,我都是直接打死。”
赫連雲鸞咬牙,被揭破了有點難堪。但他卻無法反駁,更無法拒絕,再拖延下去王朝安可能真的把一條命送了去,咬咬牙點頭:“什麼時候方便去解毒?”
“現在。我明天有事。”蘭君芙只想速戰速決。然後跟七星開會!提高警惕性真是太重要了!
赫連雲鸞擡頭看看天色,已經月上中天了:“王朝安還在別莊養傷。”
“我記得府上有好幾匹關山馬。”蘭君芙還是不鬆口。她明天是真的有事!
最終,還是赫連雲鸞鬆口了:“好吧,出發。”
因爲赫連雲鸞的保密要求,四大丫鬟都沒能跟着過去。畢竟輕功再怎麼厲害,也不能一整晚待在天上,人力終究還是跑不過職業賽跑的馬兒的。而若是冒然騎馬跟上去,雍京身爲大秦國都,晚上有巡夜人守夜巡視,沒有出行的令牌或者赫連雲鸞那樣的貴族身份那就請去衙門大牢裡喝茶吃夜宵吧。四個人在院子裡坐立不安的等待着,等着黎明前的黑暗都過去了,等着天邊已經矇矇亮的時候,蘭君芙才由赫連雲鸞抱在懷裡送了進來。
“小姐!”搖光嚇得臉都白了,第一個撲過去。
赫連雲鸞避過她,把蘭君芙放在牀上。即使這番動作,蘭君芙還是緊閉着雙眼,半點不見反應。玉衡點了蠟燭過來,還看見小姐臉蛋發白,額頭上還有些微冷汗,心已經提到半空,把手搭在小姐胳膊上探脈。她雖不會醫術,跟在小姐身邊這麼久,而且身爲習武之人,健康與否還是能斷定的。
“小姐怎麼了?”天璇跟了過來,擠在牀邊憂心的皺着娃娃臉。
赫連雲鸞解釋:“放心,我讓大夫看過了,就是累壞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搖光一聽就爆炸了:“累壞了還叫沒事?”剛一出聲,嗓門太大被玉衡瞪了一眼,“安靜點,別吵着小姐休息。”
聽到玉衡沉穩的語氣,衆人這才確定小姐確實安好。放下心來,但對赫連雲鸞可沒那麼容易原諒。
“請王爺放心,我們會好好照顧小姐的。現在您請回吧。”開陽冷着一張俏臉,頭一次對赫連雲鸞說這麼長的話,說出的,確實逐客令。
“王爺,請吧。”天璇也配合地打開房門,作出一個請的手勢。
赫連雲鸞看看依然沉睡的蘭君芙,今日解毒累壞她了,當時給王朝安又是扎針又是配藥後,已經是冷汗涔涔。當時大夫溫秋白就勸她留下修養一夜再回去,可偏偏好強的要趕回謹王府不願意留在山莊過夜,赫連雲鸞知道,那是她依然對自己有很深的戒備,在虛弱的時候是不會獨自一人留在他的地盤的;
後來在馬上明明已經昏昏欲睡支撐不下去了,還是強自一個人騎馬回到謹王府,結果下馬時就終於耗盡心力了,徹底昏迷了過去,腳上還絆着馬鞍差點臉朝下跌到地上,他撲過去接住人,自己已也驚出了一身冷汗。而蘭君芙昏迷的呼吸都微弱了。他知道,蘭君芙之所以要自己騎馬回來,是因爲不願意把自己的後背交給他。
而四個丫鬟對自己的態度,也是主子蘭君芙對自己態度的影響。他不怪她們不客氣,她們不過是忠於自己的主子,就像王氏兄弟忠於自己一樣。
可是,爲什麼還是心有不甘?難道他們就要這樣做一世的假夫妻,親近不得,互相戒備嗎?
這些卻怪不得蘭君芙,是自己最先開始假冒山賊試探的,是自己拿着定親玉佩上門要求合作的,也是自己,一邊答應不干涉不探聽卻又暗示手下去打聽她的消息和背景的,怪只怪,因爲母親的事,他已經不相信任何女熱。哪怕他對蘭君芙有一絲的欣賞,有一絲的喜歡。
現在看來,是不是自己做錯了?
赫連雲鸞頭一次陷入迷茫,看着天空,父親,若您在天有靈,能否爲孩兒指條明路?孩兒到底應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