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君芙看到赫連雲鸞臉上的笑容，看來他也很喜歡這布，滿意地點點頭：“用的好了，以後就在你這裡常訂。”
哎喲喂，這可是長久的大生意！塗老闆越發眉開眼笑，連連點頭：“好好好！”
“那貴府地址是？我做好了派人給您送去！”
“不用了，過幾日我會派人過來拿。”這麼說，塗老闆不但不生氣，反而愈發眼冒精光，這樣警惕不願意說出地址，絕對是貴人中的貴人！
一直到兩人走向菱歌坊，胖老闆還在後面癡癡的望着，那眼神，赫然就是望着一座座金山，銀山。
看那蘇景鶴走遠了，蘭君芙纔跟赫連雲鸞走進那名叫“菱歌坊”的胭脂鋪子。
胭脂鋪子並不多大，但是分爲上下兩樓，樓梯處有道小門，看來二樓並不對外營業，似乎是主人居住的地方。前面是櫃檯，放了一些小巧的木架子，架子上放了打開的胭脂盒，下面還壓着紙條寫了胭脂的名字。櫃檯後面是紅木的多寶閣，擺放的胭脂顯然比櫃檯上的精美許多，不少都是用小巧的木匣子裝着。
“你這胭脂不錯，‘海棠春’，‘杏花雨’，‘芙蓉酒’，很有意思。”蘭君芙看着店內唯一的女主人，走了過去。
莫吟煙長髮如瀑，鬆鬆挽就，行走之間風姿搖曳宛如風擺楊柳，端的是無限風情。她走到蘭君芙面前，卻是微微一福身行禮，手拿團扇扣在腰間：“謹王殿下萬福！王妃萬福！王妃能看上奴家的小本生意，是奴家的榮幸。”
兩人同時一呆，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看穿身份了，假裝成普通客人都不行了。蘭君芙也不否認，直接笑道：“哦，你認識我？”
“王妃身上用的胭脂是宮廷御製的，有人蔘，靈芝，雪蓮，珍珠，芙蓉，海棠等，這些一般人家可用不起。就連我這裡的胭脂，最多加一些珍珠雪蓮，靈芝人蔘可是萬萬用不起的。”莫吟煙柔柔的把落到腮邊的髮絲挽到耳後，這個簡單的小動作由她做來卻是楚楚動人，尤其是那不經意間袖口滑落，露出的雪白皓腕，雪白細膩的就如毫無瑕疵的白瓷。
莫吟煙輕輕啓脣，緩緩解釋：“王妃用習慣了可能不知道，胭脂外人看只有顏色光澤，裡面的成分其實可以做很大的手腳。比如宮裡最受寵的榴仙夫人，有次跟隨皇上出宮，恰好來我這買過胭脂，榴仙夫人身上用的，纔是極品。裡面還有千金難求的曇花，金絲燕的燕窩，美容時還可以養顏護膚。而且胭脂裡配方的雪蓮用的是雪山之巔的天山雪蓮，珍珠用的是最上等的東珠，靈芝人蔘都是上了年份的高級貨，那也是我生平見過最好的胭脂了。”
蘭君芙好奇：“你就憑藉胭脂香味就可以聞出這麼多東西來？”這跟現代的聞香師豈不是有些類似？
莫吟煙掩嘴輕笑，語氣柔媚：“呵呵，我這胭脂做的有幾分口碑可是不斷學習的，宮裡的纔是最好的。我每次有機會見到貴人都會仔細研究，然後自己搭配着試驗。買不起貴的東西就用稍次的東西替代，這樣倒是有了一些別樣的收穫。”
說着從多寶架最角落的拿起一個木匣子，打開木匣子，裡面的赫然是一個畫有猩紅色石榴花的白瓷胭脂盒，莫吟煙撫摸着胭脂盒的神情溫柔的像是撫摸自己最愛的孩子：“比如這個，我叫它‘石榴血’，就是我模仿的榴仙夫人的胭脂自己配的。”
榴仙夫人？赫連雲鸞立刻皺起了眉頭。蘭君芙在他身邊拉住了他的手，爲他順毛。
她在安撫就差炸毛的赫連雲鸞，莫吟煙還在絮絮叨叨介紹：“宮裡等級森嚴，除了明面上的份例賞賜，暗地裡的首飾胭脂也是規制各不相同，比如這胭脂，除了榴仙夫人，其次的就是杜家那位封了夫人的長媳，然後是泰王妃。我只要看一眼胭脂的成分，再根據年紀氣質猜測一番，就可以知道對方的身份。”
蘭君芙瞭然，卻又愕然，想不到對方竟然單憑胭脂香味就可以知道客人的身份地位，果然是研究至深。
莫吟煙微微一笑，眉眼彎彎，眼眸深處卻是寒意深深沒有一絲溫暖：“早就聽聞謹王妃文武雙全，還是南人，氣質跟我們地道的大秦人有些區別，加上這宮廷御製的胭脂，很容易想到。”
蘭君芙深深地看了莫吟煙一眼，總覺得對方話裡有話：“你是個聰明人。”
“王妃過獎了。”莫吟煙手裡始終不離開那個胭脂盒，似乎除了這“石榴血”其他的自己都不放在心上，蘭君芙忍不住地順着她的手看向那個胭脂盒，不知爲何，越看越覺得詭異，正在思索時，莫吟煙突然發問：“王妃可曾聽說過一個人，杜如雪？”
杜如雪？
蘭君芙一愣，沒聽說過，杜家有這號人嗎？看了看赫連雲鸞，他輕輕搖了搖頭。蘭君芙老實回答：“未曾。”
莫吟煙並不意外，臉上沒有什麼驚歎之色，語氣平常道：“沒什麼，奴家隨口問問。就是聽說這人是蘇郡馬的舊愛，好奇是個什麼樣的女子能讓蘇郡馬連高貴的郡主都顧不上，愛上一個平民女子。”
蘇郡馬蘇景鶴的舊愛？
這是吃醋？
蘭君芙仔細打量了一下對方的表情，總覺得說不出的怪異，卻一時半會想不出問題在哪裡。只能隨口應了一句，“想必是個美人吧。”
莫吟煙淡然一笑：“是吧。”
一時之間無話可說。蘭君芙便隨手看了看，隨手挑了一個“海棠春”，她都沒有仔細看，眼角餘光一直在打量莫吟煙，卻見對方似乎在發呆，臉上有一抹哀傷和恨意一閃即逝。
“多少錢？”蘭君芙拿着選好的胭脂問道，深深的看着莫吟煙。
莫吟煙立刻回神，臉上重新掛起嫵媚的笑容，似乎之前的哀傷神情都是幻影：“十兩銀子。”
赫連雲鸞爽快地付了錢。兩人打算告辭時，莫吟煙卻突然出言挽留。
“王妃稍等，這‘石榴血’最適合王妃這樣的美人，寶劍贈英雄，胭脂贈美人，奴家就買一送一，贈予王妃了。”莫吟煙笑語盈盈地說着，手上已經乾淨利落地用錦囊把兩盒胭脂都裝了起來，那錦囊並不多名貴，但是繡了石榴花，跟胭脂恰好相得益彰。
蘭君芙盯着那錦囊上的鮮豔石榴狠狠看了幾眼，又深深看了依然滿面笑容的莫吟煙一眼，並未拒絕接了過來：“多謝！”
“王妃用的好，可要多來，您可是活招牌呢~”莫吟煙掩面輕笑，似乎之前兩人真的只是在談生意。
莫吟煙如尋常老闆一樣把兩位貴客親自送出門外，蘭君芙回頭的時候她還站在門口，遠遠地已經看不清楚面目，只覺得，莫吟煙整個人似乎籠罩在一個無形的陰影中，帶着蕭瑟的悽然與孤寂，還有孤注一擲的堅決。
蘭君芙再次深深看了一眼莫吟煙，覺得這個看似嫵媚柔弱的女人似乎有着無窮的力量，讓她一下子就把她刻在了心上。
赫連雲鸞皺着眉頭回頭看了一眼，對莫吟煙卻是觀感不太好，不停地在他面前提他最不願意提及的過往，什麼意思！“這莫吟煙什麼意思？”
蘭君芙四周警惕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回府再說。”
赫連雲鸞立刻意會。那蘇景鶴的背景他們兩人聯手，始終沒有查出對方的來歷背景，就跟泰王府上那個神秘的女人一樣。不由也有頗有些忌憚，擔心這周圍會有人竊聽。
兩人回到自己的地盤上才放鬆下來，第一時間蘭君芙就問搖光二人：“杜如雪是誰？”
搖光玉衡茫然，她們會調查一些與小姐有利益糾葛的，身份高貴的特別的，但不是什麼人都調查，雍京畢竟那麼多人。
赫連雲鸞也是先一皺眉頭，對這個名字感到非常陌生，叫來王朝安吩咐幾句，然後王朝安親自去查了，在他們吃晚膳的時候才面色有些嚴肅地走過來回話：“杜如雪，死了。”
蘭君芙和赫連雲鸞同時一愣，對視一眼，心裡一緊。
王朝安面色帶着不忿：“杜如雪是夜間出城，在路上被賊人侮辱，好不容易逃過一劫留下命回到家卻被父母打罵羞辱，然後上吊自殺了。”
蘭君芙的手握緊了，來自外人的傷害或許憑藉堅強的外殼可以抵擋，可來自親人的傷害就是在最柔軟的心臟狠狠捅了一刀。她甚至可以想象到杜如雪當初是多麼的絕望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