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林走向那個士兵，林安知道他要做什麼，對暗影猞猁背上的小蘿莉喝道：
“雅典娜，閉眼夢耳朵，不許看不許聽！”
“人家不是小孩子！”
撅起的小嘴可以掛油瓶，但雅典娜絲毫不敢違背林安，乖乖閉眼捂住耳朵，還自覺地連同精神力一起收束起來，不再感知外界。
吟誦起咒語，短暫的問答過後，士兵睜着空洞的眼軟軟躺回地上，口角流出的涎水中帶着白沫。
薩林從地上站起，金眸中的漩渦黑洞已經消失。
“這個士兵意志薄弱，只問了幾句，就變白癡了！”
薩林略微不滿，“不過這個士兵也並不知道多少，只知道小半個月前上頭有人下了命令，讓他們暗中留意一男一女、其中女的是黑髮的兩個法師。他們只是底層小人物，不知道是誰下的命令，但士兵猜測，可能是城主府一位供奉法師下達的。因爲幾個法師學徒對命令的執行最熱衷，他最近有次見到自己小隊那個法師學徒，被城主府的人召見過一次。”
“但爲什麼那個穿袍子的男人沒有認出主人呢，還需要另一個拿長槍的男人提醒。”雅典娜歪着頭，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放下小手，睜開了眼。
從經過城門開始，被林安等人察覺異樣的那些士兵一直在他們的法術監視中，一字一句分毫不落。
“已經過了十多天，我們一直沒出現，大概他們都以爲我們不會出現了。”薩林以前到處混跡，知道一點情況。
像這種暗中盯人的命令，在城衛和地頭蛇中時常會有下達。但不見得一定有結果，超過一定時間了，就不會有人時刻記在心上，除非上頭下達命令的人來頭極大，或者明確下了必須找到的命令。
林安也多少能猜到其中的規則，“這麼看來，不是我們的行蹤暴露，被帝都那邊的追來了。”否則沒有才過來十天半個月就放鬆的道理。
薩林點了點頭。“大概也不是法師塔的人，否則動靜應該更大更嚴密，這麼說，可能是本地人。”
“我們可沒有招惹到多蘭城的什麼勢力，怎麼會突然被人盯上？”林安有些迷惑，卻不擔憂。
在帝都步步驚心久了。她習慣下意識往上層勢力方面想，現在推測可能是地方勢力，反而有種新鮮感。
兩人討論片刻得不出結果。也沒太在意，薩林目光落到林安緊抓蒂蒂的手上，被抓着的那隻手之前輕描淡寫地吸乾了那個地痞，乾屍被林安淋了化屍水處理了。
林安並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柔弱女性，但在隊伍中有三個非人異類的時候，她在有意約束和引導他們建立能夠在人族社會生活的觀念，至少不能讓他們偏離太多，以致以後無法在她身邊呆下去。
薩林眼中劃過微光，沒有處理那個已經神志不清的士兵，一行人隨即離開。
回到之前定下的旅店。旅店位於城中的商業區，第一層是主餐廳。周圍圍繞着幾家酒館，清晨時分仍有人進進出出，看得出相當熱鬧。
揉着惺忪睡眼的門童給林安一行開門，見到蒂蒂和威廉猙獰形象後瞬間清醒，仔細再看林安和薩林穿着，直接被嚇得退後一步。躬身結結巴巴地致禮引路。
旅店是有後門樓梯的，但門童還是帶着林安一行直接穿過主餐廳，裡面的女侍僕人正忙碌打掃，餐桌上沒有一個客人。
櫃檯後面擦拭酒杯的老闆看到進來的一行人後，渾身一震，恐懼幾乎立即出現在青白交錯的臉上，門童對他咧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腳步拖拖拉拉，想等老闆儘快從櫃檯後出來。
餐廳裡原本正在忙碌打掃的侍者僕傭們，像發條停止般靜止下來，不約而同看向角落幾桌上面大模大樣喝酒、所有人有意無意遠離他們幾丈以外的幾個高頭壯漢。
大漢們察覺周圍忽然安靜，帶着醉意睜眼看向門口，貪婪而兇悍像吃飽了腐肉的豺狼。
林安一行卻不理會進門後的一切異樣，擋在樓梯前的門童感覺自己被一股無形大力攘開，林安幾人接續而上。
他們腳步輕盈，錯落不一，長袍下襬劃出冰冷的氣流，撲倒在一邊扶梯上的門童寒毛直豎，不知爲什麼地打了個冷噤。
從櫃檯後追出來的老闆眼睜睜看着林安等人距離門童還有一丈遠，根本連碰都沒碰任何人，門童卻忽然橫着踉蹌讓開了路，他的制止聲戛然遏制在喉嚨裡。
原本喝了一宿酒還有點神志未清的大漢們看到這一幕，也瞬間清醒過來，像被冰水澆下，疑惑地看向門童，彷彿迷惑他爲什麼還沒變成一具屍體。
三樓，迎接林安的是一間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傢俱擺設大變的房間。
“這裡發生過打鬥。”薩林掃過新貼的牆紙、櫃子後面掩飾着修補痕跡的牆壁。
“住在這裡的那個女住客呢？”林安詢問後面遲疑跟上、遠隔一丈外的店主，面含微笑。
“……客客客、客人，那那那位女客客人，她她她幾天前，就就離開了！”
店主被同樣恐慌的門童扶着，語無倫次到都忘記了對法師的正確敬稱，他身後兩個壯漢戰戰兢兢地跟上來，遠遠站在樓梯口向這邊望，已經少了好幾個人。
門童看起來略微好一點，他彷徨地偷覷身後以目光威脅的大漢，結結巴巴地附和店主的話。
林安心中劃過一絲殺機。
蒂蒂身上的威壓幾乎與此同時放出來，卻被林安精神力包裹，一隻手仍被林安緊抓在手中，樓道中的店主等人根本沒察覺，他們剛剛和死神擦身而過。
雅典娜坐在威廉背上，好奇看着，不明所以。
“雅典娜，閉眼。”林安柔聲道。
“哦。”閉眼，小手自覺地捂上耳朵。
薩林含笑看了林安一眼，擡擡手指。
啵啵兩聲西瓜脆裂的聲音，一股血腥味在樓道中瀰漫開來。
原本樓道兩邊房間響起輕微的動靜的門後，那些輕淺呼吸和窺視的視線霎時消失。
林安的目光落到門童身上，剛纔那兩個大漢腦袋炸出血花的時候，頭髮花白的店主立即雙眼翻白，一聲不吭地暈在門童懷中。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嗎？”
“是，十二天前，一羣貴族私兵帶走了那位紅頭髮的女客人，他們出了城。”門童口齒打顫，但仍邏輯清晰。
“誰的私兵。”
“不……賤民不知道，他們的鎧甲上沒有印徽記，賤民以前沒有見過他們。”
“那些地痞是怎麼回事？”
“那位女客人被帶走後隔了一天，那些地痞就來到店裡，要給我們看場，天天在下面呆着，到處打聽那位女武者的同伴。”
“只隔了一天？”林安挑了挑眉。
安吉莉雅知道她不少隱秘，實力太低，曾主動向林安要求給她的記憶下保護，一般的精神法術無法輕易突破安吉莉雅腦中的保護，能這麼快得出口供，要麼是對方實力太強，要麼是安吉莉雅主動說的。
從進城以來的佈置看，林安想不出那個大師級強者會蠢到這種地步，也就是說這是安吉莉雅主動放出的，看來對方的實力在安吉莉雅看來，對林安不構成威脅，否則以安吉莉雅的性格，寧死都不會說。
薩林也想到了這點，“看來可能是公國高層的貴族子弟路過。”
在實權被法師塔把持的魔法公國，唯有這類人能同時動用法師和貴族私兵，並且肆無忌憚。
“既然這些地痞還在這裡，說明安吉莉雅應該還活着……沒想到，我學習占卜術那麼久，還有準的一天。不知道，這次能不能占卜出那個貴族的位置。”林安臉上微笑已經消失無影，面無表情地說。
“沒關係，那幾個地痞已經跑到城東了，跟着他們應該能找到線索，再不然，城主府是跑不了的。”薩林沒有控制聲音，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毫無忌憚地說着話。
門童看着他們，隱約感覺到給他們旅店帶來偌大麻煩的那個貴族，很可能惹上了不該惹的人。
他心中驚駭的同時，又暗暗生出一絲報復的快意。
林安慢慢飄起，拉着蒂蒂，窗口暗影閃了兩下，門童驚愕地看到她和黑甲武者以及旁邊的一人一獸，眨眼間就失去了蹤影，唯有那個男法師站在原地，一個叮噹作響的錢袋丟到他腳下。
“你遇事冷靜大膽，不錯，可惜年紀太大了……嗯，這些錢彌補你們旅店的損失。”
門童又驚又喜，撿起錢袋，入手一沉。
他聽了薩林的話，似乎隱約明白了什麼，又高興之餘心中暗暗也有些失意，遲疑一下，不知爲什麼忽然壓低聲，有些含糊不清地說道：
“那位女武者被抓之前，那些地痞在外面好像找過什麼東西，弄出了不小的動靜。”
薩林露出一絲笑容，淡淡點頭，身形一飄，也從窗口飛了出去，離開前回頭，看了還抱着店主的門童一眼，“他是你什麼人。”
“我的父親。”
“原來如此，”至始至終不過在套話，始終將冷漠藏在眼底的金眸真正劃過一絲溫和，“給你一個建議，儘快關店離開這裡吧。”
L
ps：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