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美好的藍天,多麼美好的空氣,多麼美好的水。”在傘蓋下的英格麗娜,擡起漂亮的碧綠色,狐狸般的雙眸,陶醉地看着被夾在威尼斯樓宇當間的狹窄天際,她與高文正並肩坐在同樣狹窄的小舟上,遊行在同樣狹窄的,呈巨大s形橫亙整個威尼斯的卡西亞諾運河當中。
與羅馬城與君士坦丁堡相比,威尼斯城市毫無規劃可言,也無法有規劃,它的所有界限不是取決於建築師與設計師的智慧,而只能由海水退去後的淤泥決定,六個區域外帶整個核心的聖馬可廣場,都是不規則的形狀,所有威尼斯人都自認爲是海洋與自然的臣民,但又從來不甘心完全屈從,這種不對稱與不平衡的性格,主宰了這座城市與這個族羣。
陽光越來越燦爛,各色的建築倒影投射在清澈的運河當中,船槳飛速地划動着,所有的圖案便像不斷裂開的寶石般璀璨,灰色白色藍色綠寶石色,各種色彩因爲霧氣和陽光的折射,在和人們玩耍着光與影的遊戲。
剛纔高文與英格麗娜才從運河口的大碼頭進入,在那裡佇立着兩根巨大的紀念碑,一個是供奉給聖狄奧多爾的,一個是供奉給聖馬可雄獅的,“可是高文你看,這座殿堂上的雕像好奇怪?”船首上,英格麗娜指着一座岸邊白色的樓宇,發問說。
那是座三層串聯一體的建築,四根外牆的巨柱上,各自刻成了帶着圓帽的商賈模樣,已經粗通文字的高文便定睛看着銘文,宛如導遊般對寡婦解釋說,“黎凡特,大概是紀念這座城市從敘利亞海岸所取得的財富。”
“不高文,我是在詢問那座。”在樓宇反向後退時,英格麗娜好奇而着急地指着那座建築頂部的雕塑,“是的。如果沒猜錯的話,居然是異教的商業神墨丘利的,是**的,但是穿着靴子”說完高文也笑起來。看來就連威尼斯人的宗教理念裡,也貫徹着“沒有絕對”的絕對不均衡既崇奉基督,也崇奉海洋,更崇奉立國之本即商業,哪怕是對異教神也頂禮膜拜。
在處小碼頭處。高文自腰帶上懸掛的錢袋取出幾枚拜占庭的小額銀幣,送給了艄公,接着便牽着英格麗娜的手腕而上,來到了被柱廊市集分割得異常狹窄的街道之上,“這裡可真是什麼人都有”寡婦繼續驚歎說,似乎各種膚色的人都彙集到這個城市裡來了,但高文卻注意到:即便如此,但威尼斯與君士坦丁堡不同,它繁華但不嘈雜,忙碌但不雜亂。所有男男女女都匆匆與你擦肩而過,就連市集上的討價還價也十分細碎寧靜,大家都像是另外個世界的蟻羣般,共同組成這座建立在海水和泥沙當中的城市。
在一處小廣場前矗立的石塔前,高文見到了上面的公牛圖案,便對着英格麗娜指指,對方便會意了幹尼亞總督官所說的約定地點到了。
結果,在那座石塔下,原本在等候的,大約十餘名黑色袍子。帶着插着白色羽毛帽子的男子即刻圍了過來,很有禮貌地對兩位敬禮後,就接過了高文遞來的書信,在勘驗無誤後。便自我介紹,“我們是此處帕爾帕拉街區的兄弟會,專門負責維繫這座城市交通治安,當然也有外賓接待工作的,您們夫妻的下榻處,便在此處臨海的塔樓府邸裡。”說完。兄弟會送給高文一封看起來是“異邦友人憑證”的印章文書,“總督執政官會盡快抽出時間來,秘密與您會晤的,帝國的第一帶劍貴族,及巴里聖職長上閣下,祝您與夫人愉快。”衆人便齊齊脫帽,向高文不卑不亢地道別。
接着,高文覺得陰影快速罩在了這片廣場上,吞噬了所有其餘的顏色,將樓宇廣場和紀念石柱全都變爲了暗淡的灰色,他眼睛往上看去,黑壓壓的層雲,從城市靠着海岸的那端而來,不帶絲毫停滯,似乎要落雨了,這在這種港灣都市裡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天氣沒有完整的。
結果在廣場的東側,一處空曠的地面上,英格麗娜看到了奇怪的景象:一羣人,支起了各種簡易的帳篷,恰好就密密麻麻坐在那裡,周圍的商販都開始將外設的攤位往自己家的一樓回撤時,那羣人也不聞不問似的,靜默地一如既往。
而他們所聚集的地點,就在剛纔兄弟會指認的臨海宅院前
看到英格麗娜有點擔心的樣子,高文便走過來,盯住了抱膝坐在最前面的一位水手模樣的大漢,對方臉有點扁平,但這種相貌在伯羅奔尼撒與小亞地區是常見的,“喂,你。”
“喂”誰想到那個大漢更兇,說着還用手抖動下自己身上穿着的,綴滿小鐵片的厚亞麻布夾襖背心,“你這個貴族相貌的不要與我說話,我們可是斯基亞沃尼人,別玷污了你高貴的呼吸,老爺。”
“是的,你是斯基亞沃尼人,生活在達爾馬提亞的岸上,專門被威尼斯城僱傭來當槳手的,是不是?”看來高文對這一帶的掌故是格外熟悉了。
斯基亞沃尼,其實就是威尼斯語裡“斯拉夫人”之意,在數百年前蠻族遷徙大潮裡,巴爾幹希臘亞得里亞海一帶成爲南下的斯拉夫人樂園,他們許多人成爲匪徒,攻擊拜占庭羅馬帝國,也有一部分化爲海盜,肆虐在亞得里亞海。而威尼斯城也一邊圍繞着潟湖,構築帶着防禦工事的堤壩,稱爲“斯基亞沃尼堤岸”來抵禦他們的侵襲,另外一邊也花錢僱傭他們加入自己的船隊效力。
“那好吧,我們進去。”高文便起來,聳聳肩,對着英格麗娜說。
那大漢納罕看着高文,又看看他們所指的那座宅邸,臉上帶着詫異的表情,“喂,這位貴族,你叫什麼名字?”
可是高文卻笑着,“我們不能再繼續對話,免得污染各自的空氣。”
忽然,雨水一滴滴打在了英格麗娜的頭髮和華服上,“快,高文,已經下雨了”
接着,兩人手挽着手,奔入了那座宅邸前,威尼斯的房屋不管有多氣派,但是佔地都不會很大,更不要說是龐大的前院了,這座宅邸的後門就直愣愣對着街道和廣場,隨後當他倆走入到雨棚下時,已經淋溼了半邊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