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國家選擇戰爭都是一場豪賭。
賭贏了,那麼一切都好,就像是現在正在爆發的戰爭,除了聯邦這片大陸和帝國那邊還沒有被波及,坦非特大陸上百分之八十的國家,以及周邊一些地區和島嶼國家都開始逐漸的被戰爭波及。
這是人類歷史上,有史以來,參戰國家規模最大的一次!
有些聯邦的學者專家認爲,隨着戰爭進程的推進,很有可能帝國那邊的幾個國家也會被波及。
因爲“賭注”,實在是太大了。
大到了無論哪一邊都不可能認輸的程度。
這就像是坐在賭桌的兩邊的兩個玩家,他們一開始只是賭五塊十塊的,就好比那些在邊境上的摩擦。
哪怕認輸了,也不過是名義上道個歉而已,或者根本不道歉,只是強硬的表示就這樣了。
但隨着他們投入得越來越多,現在,過去,甚至是未來,他們把所有的一切都押在了賭桌上的那一刻,就註定在這場賭博遊戲榨乾他們最後一分錢之前,他們不會停止繼續擴大規模。
現在越來越多的國家開始被牽連,他們也站在了賭桌邊上開始投入自己的賭注,那麼接下來呢?
一旦丹特拉共和國有可能出現敗局,他們會不會向帝國方面請求援助?
這是很有可能的嘛!
無非就是簽署一系列的條約條款,現在一小部分人就認爲聯邦給丹特拉共和國很好的打了一個樣。
他們完全可以向斯拉德學習,承諾把主導地位讓給帝國,然後讓帝國派遣更多的軍隊,給予他們更多的物資援助,讓這場戰爭真正意義上成爲“世界戰爭”!
這種可能性很大,就是因爲他們的賭注太大了,誰都輸不起。
甚至於他們可以簽署各種過分的條款,只要求自己保本就行。
至於在站成過裡消耗掉的人力,資源,發國家的發展潛力?
那根本就不是問題,而是被消耗掉的內部矛盾。
對於統治階層來說,戰爭爆發的初始目的就是爲了解決這些矛盾,過剩的人口,下級階層對利益獲取的不滿足,以及各種問題。
聯邦也很警惕這些,警惕繼續擴大戰爭的規模和烈度,畢竟這場戰爭如果再發展下去,誰都不知道它會不會成爲世界毀滅的導火索。
要感謝人類還沒有發明出可以毀滅人類自己的武器,不然這就是人類歷史的“最終紀元”。
拉帕現在國內的戰爭也是如此,迭戈決定通過內戰的方式來解決分歧,那麼就等於他主動坐在了賭桌邊上。
只是現在這個階段對於其他人來說,他們參與度還不是那麼高,不像迭戈。
迭戈已經輸不起了,一旦他輸掉了這場內戰,就意味着他會死,拉維拉家族將會成爲過去式。
除了迭戈自己之外,並沒有其他什麼人能夠感受到他此時強烈的無奈。
畢竟對於這些統治集團來說,迭戈可能把自己所有的賭注都押在了桌子上,但他們還沒有。
內部討論的事情沒有什麼結果,不過真正爆發內戰的可能卻還在不斷的增加。
駐拉帕聯邦大使向在拉帕的聯邦人發出警示,警告他們儘量不要離開城市範圍,不要單獨或者和多數拉帕人一起去危險的地方。
氣氛也變得更加的緊張和火爆,就像是此時此刻的天氣。
你說它好吧?
現在的天氣確實不錯,蔚藍色如同最純淨的藍寶石一樣的天空中,一朵雲彩都沒有,乾淨得讓人只是看一眼就會深陷其中。
一輪太陽高高的懸掛在天空中,散發着無窮無盡的威力,也爲地面上的萬物帶來了生的希望。
但你要說它是真的好,其實也未必。
猛烈的陽光曬得人要死要活,那些在烈日下工作的工人們還穿着厚厚的兩層衣服,倒不是他們有病,只是單純的害怕被曬傷。
在拉帕很多事情是普通人的禁忌,是絕對不能做,或者不能發生的事情,其中就包含了生病。
被曬傷然後導致感染死亡的人數並不在少數。
不說每年,每個月拉帕都有可能上千人甚至更多的人因爲生病,或者受傷感染等原因無法支付昂貴的醫療費用而不得不選擇直面死亡。
所以在工地上工作的工人們穿兩件衣服,反而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
那些動物們也都沒精打采的躲藏在陰涼的地方,看着那些明明曬得不行,還要工作的人羣。
一名年輕的拉帕少年拖着疲憊的步伐從外面回到了家裡,此時已經是傍晚十分,溫度逐漸的涼爽了一些,人也變得精神了一點。
蹲坐在門口的兩個女孩見到他從外面回來的那一刻,髒兮兮的臉上頓時綻放出純真的笑容。
“哥哥……”
兩人撲過去,讓拉帕少年的臉上多了一絲微笑,或許這就是他在外面辛苦勞作的原因所在。
他的父親是一名河牀淘金者,就是那種穿着內褲或者根本不穿衣服,赤身裸體跳進污水河流中尋找一些值錢東西的人。
這種人把自己也稱作爲“淘金者”,但實際上他們淘的並不是金子,只是一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垃圾。
但這就是這些垃圾,支撐了他們一家人的生活。
在一次工作中,他在河牀上踩到了一塊鋼鐵,大約有七八公斤重,鏽跡斑斑。
這塊生鏽的廢鐵賣了不少錢,讓緊張的家庭財務問題得到了巨大的緩解。
但是他們都不知道,他父親的腳在踩踏到這塊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切割下來的廢鐵時,被它戳破了。
當時他並沒有在意,只是簡單的用不算乾淨的井水清潔了一下,找了一小塊布條纏住,就算是處理了傷口。
過了幾天,他開始發燒,然後抽動,然後很快一家人有些茫然的看着他死在了自己的牀鋪上。
貧民窟街區裡的一個老人說他們的父親因爲得罪了河神,所以被河神詛咒了,死在了詛咒之下。
這也讓原本打算和他父親一樣成爲河牀淘金者的拉帕少年,被他的母親禁止下河。
他們一家人已經失去了他們的勞動力,不能再失去另外一個。
所以他很長一段時間都只能到處找一點零散的工作來做,今天五塊,明天十塊。
這些錢甚至都不夠他們填飽肚子。
所以他的兩個妹妹此時只是裹着一些他以前穿剩下的衣服,並沒有自己的衣服。
也許是家人的擁抱和歡笑聲洗滌了他靈魂上因爲疲憊工作而落下的一些塵埃,他抱起兩個妹妹,朝着他們居住的帳篷走去。
他的母親正在製作晚飯,一種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稱呼的食物。
用一些能夠食用的草木葉子和根莖,這些東西的纖維很難消化,吃進肚子裡不那麼容易飢餓。
然後把麥粉樹產出的樹麥粉摻進去,加入一點油脂,用力搓揉,接着不斷的加溫。
樹麥粉的澱粉會逐漸的成團,在成團之後混雜着這些其他的東西,然後被掐成一個一個的圓團,這就是他們的晚餐。
老實說,很不好吃,吃進去需要多喝水,不然容易便秘。
但它又能提供一些生活下去必需的東西,也能提供飽腹感,這就是窮人們的食物。
和那些富人們不一樣,他們從來不考慮味道,色澤,香味,他們只考慮自己會不會被飢餓打擾。
簡單的吃了結果丸子他就有一點撐,這些東西不能嚼,因爲一嚼就吃不下去了,只能沾一點油脂,然後一口吞下去,再喝點水。
倒不是年輕人吃飽了,而是他知道,自己吃得足夠多了,因爲他的妹妹們和母親還沒有吃飯,都在餐桌邊上等着。
只有他這個勞動力吃飽了之後,她們纔會吃。
雖然不好吃,但晚餐依舊是一家人難得溫馨的一刻。
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三十塊錢,遞給了他的母親,這讓他的母親眼睛都瞪大了,“你從哪弄得這麼多錢?”
她一邊問,一邊將錢攤平了,捋整齊,再三的數了兩遍之後才收好。
年輕人傻笑着說道,“今天找了一份不錯的工作,在那邊工廠區的工地幫人搬運東西。”
“如果我不吃他們提供的食物,就能給我三十塊錢。”
“如果我吃他們提供的食物,就只有二十塊錢。”
“我想着我一個人吃飯要不了十塊錢,所以我就回來吃了。”
他的母親似乎想到了什麼,“是聯邦人的工地嗎?”
年輕人點了點頭,“是的,是聯邦人的工地。”
在貧民窟中有些關於聯邦人的謠言,有人說聯邦人要吃人才能生活下去,也有人說他們要喝人血才能活下去。
總之妖魔化和醜化聯邦人已經成爲了一種政治正確,很難有人搞清楚這些傳聞到底是從什麼地方開始興起的,但它的確在民間流傳廣泛。
有些人不希望平民和聯邦人接觸得太緊密,不過這隻能說是這些人的妄想。
伴隨着更多的工廠開始投建,開始生產,聯邦人和拉帕人之間的接觸只會越來越多。
“既然給你這麼多錢,你一定要好好工作才行!”
他的母親叮囑了兩句,緊接着想到了什麼,“對了,下午你還沒有回來的時候,有些聯邦人過來說了一些事情。”
“說是他們打算爲生活在我們這片區域的本地人辦理什麼……”,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翻找記憶中的某個片段。
過了幾秒鐘,她才找到了她想要找的東西,“是的,身份卡片。”
“他們說要幫我們辦理身份卡片,登記我們的個人信息什麼的,但一切都是自願的。”
年輕人今天也聽說了這件事,他在工作的時候聽那些正式的建築工人說,以後聯邦人招募工人,會優先從有身份卡片的本地人中招募。
只有這種情況的本地人招募滿了,他們纔會去招募那些沒有身份卡片的本地人。
而且辦理了身份卡片之後,收入會多幾塊錢到幾十塊錢不等——
這取決於辦理人本身的收入水平。
像是一個月只有五百塊錢的工人,有了身份卡片之後可能一個月從五百塊漲到五百五十塊錢或者六百塊錢。
而那些能夠拿兩三千的技術工人,纔有可能從兩三千,變成三四千或者多幾百。
“他們有說在什麼地方辦理嗎?”,他問。
他的母親皺着眉頭思考了一會,“好像在河邊。”
天色逐漸的暗了下來,伴隨着蟲鳴以及平民窟開始變得熱鬧起來,生活的氣息開始瀰漫。
少年人坐在家門口一邊看着兩個妹妹,一邊聽着或者偶爾參與街坊們的閒聊。
這是拉帕窮人爲數不多的樂趣和休閒活動了,大家坐在一起,或者坐在自己家的家門口,然後說着自己白天在工作中遇到的一些事情。
最受歡迎的就是那些能夠去市中心參加工作的人們,他們會聊一些其他人根本想象不到的東西,比如說商場裡是怎樣的,富人區路邊有免費乾淨的直飲機什麼的。
少年不知道什麼是直飲機,後來聽人解釋才知道,就是可以直接入口喝得乾淨的水!
要知道,清潔的水在拉帕需要一塊錢一桶,而且每天還限量,去晚了就沒有了!
因爲河流,包括地下水裡都有大量垃圾和什麼他不知道東西,反正不能隨便喝,會生病。
你告訴他們水很髒,他們未必會聽你的。
但你只要告訴他們喝了會生病,他們就老實了。
窮的力量偉大到可以輕易的改變一個人的生活習慣!
透過這些人的閒聊,一個他所憧憬的,但又不完全理解的世界在他的腦海中緩緩的展開。
他很想去一次富人區,但他知道自己目前去不了。
富人區有很多警察巡邏,如果你沒有一身看起來至少乾淨整潔的衣服,他們就會用手中的木棍把你從裡面驅趕走,還會毆打你。
因爲窮人沒有得到允許,不允許進入富人的地盤。
就像是拉帕大酒店,哪怕藍斯作爲邀請的一方,那些平民和窮人也不允許進入大酒店。
至於伴遊?
那是另外一回事,畢竟老外喜歡。
還有什麼能比滿足這些外國佬的生理和情緒需要,更重要的事情呢?
每當談到這些東西,少年總是充滿了期待和嚮往。
今天他們又聊起了一些事情,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身份卡片的事情。
“這個身份卡片不能隨便的辦理!”,一名街坊大叔突然發表起了自己的觀點。
周圍的人都在談論這件事,立刻就被他的話吸引了過去。
這位大叔有四十七八歲了,在貧民窟中已經算是比較長壽的那種人了。
之前聯邦也曾經報道過一些亞藍地區的貧窮落後地方的事情,一些聯邦人還很擔心他們的健康是否能夠得到保證。
其實他們考慮得太多了,因爲大多數拉帕人活不到他們擔心會出事的那個年紀。
四十多歲在這裡就是一個百分之百的老人,他能活這麼久,自然也有讓人信服的東西,人們總是下意識的向活的更久的人看齊,希望自己也能活的更久。
“這是外國人的陰謀,這些吸人血的外國人想要通過這些身份卡片,來制訂菜餚!”
“就像富人區的農場,那些富人會在那些健康強壯的豬牛羊的身上做好記號,當他們想要食用的時候,就會從這裡面挑選。”
“他們給我們製作身份卡片的目的,也是在需要的時候把我們給殺掉!”
他說得就像是真的一樣,有些中年人明顯半信半疑。
拉帕少年聽到後忍不住笑了起來,“大叔,我最近一直在聯邦人的工地上工作,他們並不喝血,也不吃人。”
“他們和我們一樣,要吃飯,只是他們的伙食比我們的要好得多。”
“有牛肉,魚,還有全麥的蒸麥仁和小麥粉做的麪包。”
說起這個,周圍的人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少年吸引了過去,這讓那個老大叔有些羞惱,“你懂什麼!”
他不喜歡自己的權威受到挑釁,不過人們此時的注意力並沒有放在這裡,他們開始追問少年那些聯邦人到底是什麼樣子,以及他們平時的表現。
現在這個階段能夠接觸到聯邦人的社會底層終究還是少數,一方面聯邦或者其他國家來的投資者和遊客,不會冒險鑽進這些貧民窟裡。
其次因爲市中心和富人區不允許賤民進入,所以他們彼此之間也接觸不到。
偶爾有些能夠在市中心或者富人區工作的,他們也不會冒險去接觸聯邦人,鬼知道這是不是老爺們不喜歡的事情?
伴隨着少年的閒聊,那位大叔也很快也被他說的那些故事所吸引。
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七點多接近八點時,溫度已經降低到適合休息的溫度了,人們也都紛紛的回到了家裡,爲明天的工作開始做準備。
當然也有一些人在牀鋪上勞作的,畢竟這也算是爲數不多低成本的娛樂活動了。
但它也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一旦懷孕就會成爲大麻煩,所以整個貧民窟任何地方,都會有着這股說不上來的味道,他們隨意的處理在地上,牆壁上,甚至是街道上。
大半夜的,沒有人會去偷窺這些東西。
少年人也和家人們睡在了一起,他腦子裡想着的,卻是明天應該去問問,要不要辦理一張身份卡片。
他渴望有一份穩定的工作,這樣能改善他和他家庭的情況,至少讓他的兩個妹妹能有屬於她們自己的衣服,能讓她們也吃上一塊肉,哪怕是一塊富人咬過剩下的。
伴隨着這些渴望與對外來的憧憬,他緩緩的陷入到夢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