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帝已經將國庫掏空了。
可是,不得不說董卓是個厲害的傢伙,就算是在這樣空虛的情況下,他還是免了當年的賦稅,並且每家農家都送了一石的穀米。這雖然只是小恩小惠,可是,老百姓往往要的就是這些小恩小惠,一時間,漫天之下都是對於丞相大人的稱頌之聲。
可是,董卓對於百姓的討好似乎不僅僅如此,他更是讓官家開倉放糧,緩解那些因爲旱災而饑荒的百姓,更是收容的災民,安排他們重建家園。這些事,放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做好很難,可是,董卓還是做到了,爲了做這些事,他甚至連自己的家底也掏空了。
拓奈奈知道,這是放長線釣大魚,有了老百姓的支持,袁紹算得了什麼,曹操又算得了什麼?民心所向,無所披靡。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袁紹的起兵討伐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甚至有點太過牽強了。
他起兵東吳,一路北上,所過之處可以說是民不聊生,而董卓的軍隊似乎並不正面抵抗,更多的是做防禦和善後的工作。
就在董卓以爲自己民心所向必勝無疑的時候,卻發現在袁紹的隊伍中也開始了做這樣的懷柔舉動,一時間,老百姓有如牆頭之草,東倒西歪。
這樣的情況,董卓沒有想到,賈詡更沒有想到。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是讓他們始料未及,袁紹大軍居然一改橫衝直撞的野蠻態勢,出擊神準起來,這不禁讓他們的傷亡少了很多,也讓董卓的軍隊有些被動。
賈詡知道,現在在袁紹的帳中一定有一個謀士,一個和他不相上下的謀士。他忽然覺得很興奮,人生最難得大概就是對手,賈詡一生自視過高。活到了現在似乎沒有遇見過一個真正的對手,而現在出現的對手讓他只想拋開這天下的黎民,和那個看不見地對手好好的對戰一番,他需要這樣的敵人。
這樣的對抗,一旦開始,似乎就沒有結局。
也不知道是賈詡故意還是本來就是如此。董卓大軍竟然在最近一個月地戰爭中節節敗退。眼看着。袁紹地大軍就已經到了洛陽地外面了。
這一年。時間過得可真快。拓奈奈站在院子裡。似乎覺得漢靈帝纔剛剛死去。怎麼又要過年了。
“奈奈姐。穿上一點。這天氣冷得厲害。”貂蟬已經嫁給了典韋。那一頭烏髮也已經挽了起來。這樣一副小婦人地樣子。更是讓她顯得美豔絕倫。她拿着一件狐裘。輕輕地披在了拓奈奈地身上。她地手觸摸到拓奈奈那單薄地身子。不禁細細地嘆了一口氣。最近地幾年。拓奈奈似乎愈發地消瘦了。好像是從郭嘉離開以後。她地臉上再也難得出現那真心地笑容。
“老闆娘。”典韋一路跑了進來。氣喘吁吁:“丞相大人派人來接您了。”
“接我?接我做什麼?”拓奈奈有些訝異。如果她沒有記錯。今天是袁紹和董卓地大軍對戰地日子。從昨個夜裡那打打殺殺地聲音就沒有聽過。今日起來。這空氣裡更是瀰漫了濃重地血腥味。而那打打殺殺地聲音似乎也小了不少。難道這場戰事終於結束了嗎?
“丞相大人說。請您去看戰果。”典韋看了拓奈奈身邊地妻子一眼。嘆了一口氣:“我本來回了。可是。丞相大人說。如果您不去。那麼來接你地人就一個都不用回去了。”
拓奈奈搖頭笑:“果然是董卓的做法。只是,我是個瞎子怎麼去看戰果?”她扭頭對着貂蟬說:“罷了,將我的手爐拿來,我去看看,隨後就回來。”
“奈奈姐,我跟你去吧……”
“你去什麼,那麼重身子的人,老老實實地在這等我回來,典韋陪着我就好了。放心。既然到了現在,只能說。董卓已經勝券在握了,也不用擔心了。”拓奈奈只是笑着搖頭。
貂蟬想說些什麼,可是典韋卻衝她點點頭,她也只好不再說話,轉身進了屋子,取了那個手爐來,塞進了拓奈奈的懷裡,又拉了來她的狐裘,擔心的吩咐:“你可不能去摻合,就是看看,然後就回來。”
“我知道,我知道。”拓奈奈點點頭,然後轉身,朝着院子門口走去。
在院子門口停着一架小小的轎子,她坐了上去,一路去了。
典韋扶着拓奈奈走向了城牆,在這漫天的雪地中,那太陽似乎有點明媚的過分,她的眼睛有些癢癢的。她伸手使勁地揉了揉,轉身問身邊的典韋說:“你有沒有覺得天很亮?”
典韋看了看有些陰霾的天空,回道:“沒有,今天是陰天。”
“是嗎?”拓奈奈還是覺得眼前有些亮,和平日晦暗不一樣。“繼續走吧。”
兩個人緩緩的走向了城牆上,董卓一回身就看見了拓奈奈,他伸手就抓住了她,將她拉進了自己的懷裡,在她的發上印上一吻:“奈奈,你可算是來了,你可知道我現在如何?”
“贏了。”拓奈奈扯了扯嘴角,這空氣裡到處都是血液的腥味,和死亡的悲鳴,這樣的情況下,贏和輸又有什麼區別。
她還是覺得自己眼睛很癢,忍不住伸手去揉,滿滿地揉到地都是潮溼。
“丞相大人,你看敵營走來了一個人!”忽然一個官員叫道。
拓奈奈也擡眼去下意識的看,奇怪地是,她竟然模模糊糊的看見些什麼。“那個人是穿着青色的衣服嗎?”
“奈奈?”聽見拓奈奈問話的董卓只覺得一驚,連忙回頭看着她:“你?看得見了?”
“我不知道,只是模模糊糊的有些人影。”拓奈奈也有些驚訝,她拉着董卓的袖子:“那個人是不是穿着青色的衣衫?”
董卓仔細的盯着拓奈奈的眼睛,然後又轉頭看了看那個走過的人,點頭道:“他確實穿着青色衣衫。”
青色,青色?是他嗎?是他嗎?拓奈奈抓住自己地衣襟,緊張的看着那個人,奮力的睜大了眼睛,只想看得更清楚。是他嗎?真的是那個讓自己魂牽夢繞的人嗎?
那個人最終走到了城下,他擡頭看着城牆上的董卓,朗聲道:“丞相大人好久不見。”
董卓微微一愣,這好熟悉地聲音,他定睛一看,這個人不是那個郭嘉又是誰?
是他。是他!拓奈奈的心幾乎都要跳出來了,可是她還沒有張開口說話,就被呂布緊緊的鉗制住了:“放開我!”
“奈奈,今天是我大勝的日子,不要讓我不開心。”董卓轉過身對着拓奈奈微笑,只是那個笑容裡沒有一絲的暖意。他示意呂布將她的嘴捂住,這纔回頭對着城下的郭嘉笑:“果然好久不見,奉孝先生,我早就該想到。他的營中應該有你,才能走到如此的境界。”
“不過,我還是輸了。”郭嘉微笑着看着董卓:“只是。輸地時候,我還是扳回了一城。”
“哦?”
“那個帳子裡早就沒人了,他們回東吳去了。”郭嘉微微笑着:“今天只有我一個人來這裡,因爲只剩下我一個人而已了。我們東吳十萬大軍折了九萬,剩下的殘部全部都退回去了。”
“那你來做什麼?”董卓的臉沉了下來:“你這樣不是送死嗎?”
“不,我今天來,是想見兩個人。”
“哪兩個人?”
“第一個,是你地謀士。”
董卓微微一愣,衝着身邊賈詡點點頭。賈詡衝着城下的郭嘉微微一彎腰:“原來是奉孝。我只是聽說你這個人聰明絕頂,狂傲不羈,卻從來沒有想過,我們也有如此相遇的一天。在下賈文和,有禮了。”
“我不如你。”郭嘉看着城牆上的賈詡:“人說無毒不丈夫,我卻偏偏比你仁慈,所以,我不如你,我輸了。”
“在戰場上只有成敗。沒有仁慈,如果你贏了,你可以對普天之下的人仁慈,那纔是大仁,你若因爲那點婦人之仁而輸了,缺陷天下於水深火熱中,那就是小仁,是假仁。我不過比你多吃二十年的飯,這二十年。我恰恰比你心狠些。”賈詡看着郭嘉嘆氣。這個少年,若假以時日。必將凌駕自己之上,果然後生可畏。
“聽你一言,心服口服。”他點點頭:“我還想見個人,我想見告訴文和先生這大仁大義之人。”
賈詡愣住了,然後轉頭看着身後被呂布鉗制住的拓奈奈,又看了看董卓,臉上出現了一抹難以理解的訝異。
董卓哼了一聲:“可惜,那個人不能見你。”
“丞相先生,她就在這裡,讓我見見她。我費盡心力揮軍幾萬裡,不過是想看看她。”郭嘉並不理會董卓的說法。
拓奈奈再也忍不住,她狠狠地咬了呂布一口,趁着他驚慌呼痛的時候,猛地衝到了城牆邊,大聲叫道:“郭嘉!郭嘉!”
“奈奈……”郭嘉說不清楚他自己心裡是什麼樣的感覺,只覺得他能走到這裡,這一刻什麼都值得了。
“信不信我殺了他!”董卓臉色大便,一把就拉住了拓奈奈,聲音冰冷。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董卓,這個道理你比我清楚,現在的你,天下還沒坐穩,你不會那麼做的。”拓奈奈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毫無畏懼的看着董卓。
“我可以爲了我的寵妾,昏庸一次。”
“我不是!”拓奈奈尖聲叫着:“你不要忘記我們的交易,你要地這個,我給不起,我已經給了你最想要的,你要放了我。”
“是你自己來的,讓我怎麼放你?”董卓眉毛微微一皺,把她朝着呂布的方向丟去,卻不想半路卻衝出來一個人。這個人穿着粗布的襖子,頭髮梳理的十分整齊,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衝了出來。一把就接住了拓奈奈,而就這麼輕輕的一轉身,看起來輕飄飄沒有用什麼力氣,呂布就已經倒在了地上。
董卓定睛一看,這個人,竟然就是天天跟在拓奈奈身邊的那個伙伕。典韋。
“我一直知道不是凡人,卻沒有想到,你厲害到如此地步。”他有些驚慌,驚慌的原因不是因爲別地,而是因爲猛將呂布居然受不了他輕輕地一擊,而,呂布的那把方天畫戟現在居然已經在典韋地手上。
“我定給你榮華富貴,做大將軍,過來。將她帶過來!”
“典韋,不,不要!”拓奈奈緊緊的抓住典韋的腰。慌亂地搖頭。
“董卓,你一個男人不要難爲女人,若你想殺我,衝着我來就是!”郭嘉遠遠的看着城牆上一片混亂,不禁開口大叫。
城牆上確實一片混亂,手持兵器的士兵們團團圍住一圈,卻不敢有任何的舉動,典韋抓住拓奈奈,手裡提着方天畫戟指着董卓的脖子。而呂布因爲剛纔被典韋一腳踢在心窩,昏迷不醒。整個場面一觸即發,亂到了極點。
“她不要。”典韋只是靜靜的看着董卓,最後抓住拓奈奈一躍而下,拓奈奈被嚇得幾乎尖叫出來。等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已經站在了郭嘉的面前。
一時間,彷彿所有的喧囂都離她而去了。她伸出了手,輕輕地撫摸着郭嘉的臉頰微笑:“我一直在想我爲什麼會看不見,而現在又看見了。我想我現在知道了。”
“奈奈……”
“聽我說……”她微笑:“那是因爲,老天要讓我知道,我其實最想見的人是誰。而我現在我終於知道。”
“奈奈,我沒有辦法給你整個天下,對不起。”
拓奈奈搖頭,“只要有你在身邊,天下算得了什麼呢?”
董卓憤然下了城牆,騎馬開城門朝着兩人奔來。
頓時,鑼鼓喧天。一副又要開戰地樣子。
典韋朝着拓奈奈面前站。像是要擋住董卓的架勢,卻被拓奈奈一把拉住。道:“回去,帶着貂蟬離開,走得越遠越好!”
“老闆娘!”
“回去!你現在是要當爹的人!不要跟我在這裡磨嘰!我今生能再見郭嘉,此生無憾,而你,一切都猜開始!”拓奈奈也不知道哪裡的力氣,將典韋推得老遠。
典韋愣愣的看了一眼拓奈奈,大叫道:“老闆娘,你要活着!你一定要活下來!我還要給你當伙伕!”說罷,他身影一閃,人已經走得老遠了。
“你怕嗎?”拓奈奈回頭笑着問。
“有你在,不怕。”郭嘉伸開雙臂,將拓奈奈擁入懷中。
“離開他,跟我回去!”董卓騎在馬上,居高臨下。
拓奈奈提擡起頭,只見漫天烏雲翻滾,似乎又是一場磅礴的雪就要下來了。
尾聲
青青翠竹,幾朵嫣紅。
在這邊陲小小的村莊中有一家簡陋的酒家,店子裡是兩對年輕的夫妻。他們初來地時候,選了座荒山,在半山腰蓋起了房子。山後是開出的大片大片的農田,種着很多稀罕的瓜果。
屋子的外面掛着一個幌子,上面寫着一個“酒”字。那字十分的漂亮,寫這字的人正是店子裡的賬房先生。
“老闆娘,收錢!”
“來了來了,一盤花生,一壺酒,十文錢!”那個老闆娘有着細白的面龐,漂亮地眉毛,一頭烏黑的頭髮挽起,用粗布隨便的紮了起來,斜斜的插了一根烏木的簪子,別有風情。
“娘!娘,哥哥搶我糖吃!”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拖着鼻涕的小肉糰子從廚房裡滾了出來,哭的滿臉都是泥污,好不可憐。
“好了好了,找紅秀姨娘去,沒看見娘正忙着嘛!”老闆娘操起圍腰,將那肉糰子的臉胡亂擦了幾下,就趕他離開。
“爹,娘不幫我,還欺負我!”肉糰子很知道怎麼做牆頭草,這邊還沒有收山,那邊就撲向了剛剛從外面回來的俊美男子。
男子倒是好脾氣,一把抱起了那個肉糰子笑:“我們不管娘了,去後山看看姨爹地地可好,我記得,他地地裡可是有不少的好玩地。”
“可是,姨爹瞪眼睛好怕怕。”肉糰子典型的欺軟怕硬,提起自己的姨爹,大氣都不敢出,縮着脖子,顯得乖得很。
“可是姨爹怕誰啊?”
“姨娘。”肉糰子在自己那個無量老爹的提示下似乎想起了什麼,啪啪的拍着巴掌,跟着老爹去後山找菜地的麻煩去了。
“姐姐,可忙完了?”從廚房裡一掀門簾,裡面走出了一個美豔不可方物的婦人,她笑意盈盈,手上端着用羊毛參雜棉線紡好的線團:“我這還差兩個袖子,不會分針了,快幫我看看。”
收拾完桌子,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笑:“這就來這就來。”
悠長的下午時光,從現在開始即將展開。
老闆娘擡頭看了看天,笑:“這衣服可得快一點織好,在沒幾個月又要過年了,今年還不知道會來多少人呢。”
“可不是,這些年,那些人只會來吃白食,從來不幫着幹活。”美豔的婦人佯裝生氣,嘟起了嘴巴。
老闆娘笑了起來,她想,這也許就是所謂的幸福吧。
天,很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