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與地都在旋轉,風陌涵覺得眼前出現了鄔蜀月的笑靨,腹部的劍涼意,好像將他的血液一點點地凍結了起來,他嘗試着伸出手去抓那一抹幻影,可除了清冷的空氣,他什麼都沒有觸摸到。
殺士將劍往他的身體裡更沒入了幾分,血在地上散開,紅得奪目。風陌涵的手無力的垂下,瞳孔有些發散。
“堂堂一介城主,死在我這個閹人手上。”楚瀾清走近他,接過殺士手中的劍柄,示意殺士退下。劍柄的紋路上已沾滿了風陌涵的血,握在手中,有幾分粘稠。
風陌涵帶着血絲的眼睛都快要暴了出來,帶着恨意與蔑視,一直保持着沉默的他,沙啞的聲音終於說道:“楚瀾清,你死期將至!”
楚瀾清狠狠地將劍從風陌涵腹部拔出,血濺了他一臉,他臉上帶着猙獰的笑容,道:“我倒是要看看,這全,有誰能奈何得了我!?”
話音落時,楚瀾清將劍刺進了風陌涵的心臟。
霎時間,萬物在風陌涵的眼中都寂滅了,他瞪大着雙眼,怒視着楚瀾清,但瞳孔中已映不下任何身影。
天空灰濛濛的,被陰霾掩去了光芒。鄔蜀月倚着殿門,看向那空,淚水從她眼角處流下。她在心中無數次的祈求着,風陌涵能平安出來。
南楚衆臣得知鄔蜀月冒險來到嬋州,便派人帶兵過來救回公主。宮城被南楚士兵包圍了起來,幾隊人馬闖進了城中,圍住了主殿,便發現鄔蜀月孤零零地待在殿外。
領頭的將士上前,跪地說道:“公主,請與屬下回宮。”
鄔蜀月像是木偶一般,愣了許久沒有反應,在將士準備強行帶她離開時,她拉住了將士的衣袖,聲音有些顫抖:“他還沒有出來,救他。”
心中明明已經感知到,風陌涵恐怕不在人世了。可是,未見到他,她就不願意放下最後一絲希望。
殿門再次被打開,裡面的血腥味濃烈到讓人噁心。鄔蜀月一直背對着殿門,領頭的將士進去之後,再出來時,士兵們自覺地讓開了一條道路。
無須多言,鄔蜀月已明瞭,沒有多問一個字,木然的轉過了身,面對着大殿內室,裡面刺眼的血紅,讓人感到絕望。
楚瀾清已不在殿中,一把帶血的長劍落在地上,浸在鮮血中。
地上有數具屍骨,可鄔蜀月眼看到的,便是倒在血泊中的風陌涵。她的眼睛一陣澀痛,雙腿有些發軟,但還是堅持着走到他的身邊。
風陌涵一直以最優雅的姿態活在世間,纖塵不染的他,怎能趟在這種地方。鄔蜀月不記得自己是否落了淚,她跪在他的身旁,將他輕輕地抱進自己的懷裡。
他的身體還有些許溫度,但手已經冰冷,瞪大的眼睛沒能閉上,最後的神色中帶着恨與不甘。
鄔蜀月腦中一片空白,好像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只是用手將他的眼睛合上。她緊緊地抱着他,想要溫暖他的身子,可他再也不能給自己一點反應。
楚國。
宣佈儲位的人選時,白若嫺正在殿中教蕭玄代習字。聽聞下人帶來的消息,她淡漠地研着磨,不作一聲迴應。
蕭玄代知道白若嫺一心想讓他當太子,將她淡然如此,便打探道:“其實,玄爍哥哥當皇太子,也是挺好的。,你說對不對?”
白若嫺微微一笑,離蕭玄代更近了幾分,愛憐地撫摸着他的頭,回:“你小小年齡,能懂什麼?無論儲君是誰,你都要努力讀書。”
蕭玄代歡讀書,聞她此言,癟了癟嘴,但沒敢多說什麼,繼續低頭在紙上寫畫。
看見宣紙上粘上一塊塊的墨痕,白若嫺輕嘆了一聲,喚來了奶孃看護着蕭玄代。
她起身向殿外走去,尋思着,也該去邶瀾王府看一看了。聽聞,秦依媣那裡藏有當年買回蕭玄爍的憑據,可她找遍了冷宮,也未發現什麼。
剛出殿門沒多遠,便撞見了剛從朝堂出來的楚瀾側。兩人之間,多少有些生疏了,白若嫺看到他,半響沒能說出一句話,只能低頭行了一禮。
氣氛有幾分尷尬,楚瀾側扶起她,問道:“這是要去何處?”
看她步伐急促,又是一身平凡的服侍,猜測她是準備出宮去。
雖然,對於楚瀾側立蕭玄爍爲儲君的事情,白若嫺心有不滿,但也未表現出來什麼,順手拉住了他的手,毫不隱瞞,道:“我想去邶瀾王府看看。”
對於她不經意間親暱的舉動,楚瀾側微微有些驚訝,便將她牽得緊了一些。以爲,她只是想出去散散心,他也便沒有多想什麼,說道:“我陪你一起?”
白若嫺依着他的手臂,像是平常的愛人一般,點頭應了一聲:“恩。”
兩人一起出去,纔不會惹來大臣對她的懷疑,尤其是參政那隻狐狸,對她的舉動都格外地關注。
宮外的空氣,夾雜着沁人的花香。他們同乘一匹馬,白若嫺輕輕靠在楚瀾側的懷中,聽着他平穩的心跳聲,感覺能這麼一直走下去,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楚瀾側加快馬速,將她抱緊了些,見她若有所思,道:“你若喜歡宮外,以後……”以後,就帶你遊山玩水,泛舟乘船,看盡世間的美好。
“皇上國事繁忙,若是經常帶我出宮,大臣們豈不是要說我禍國了。”白若嫺打斷了楚瀾側想要說的話,嘴角的笑容似含着一絲苦澀,卻還是回絕道。
“若嫺。”他已很久沒有這麼親切地叫過他,楚瀾側眉頭微皺,道:“你不是想要一世安好無憂嗎?”
白若嫺頓了頓,沒有料到,他還記得自己曾經說過的話。沉默了好一會兒,她看着身旁過眼的景色,道:“現在,已經安好無憂了,不是嗎?”
楚瀾側感覺握着繮繩的手有些僵硬了,兩人也終於走到了邶瀾王府,馬蹄停下,他再也沒有多說一言。
不知,他爲何突然不語,白若嫺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依舊,也便鬆了口氣。
邶瀾王府還是以前的模樣,這裡雖無人居住,但還是經常出宮將這裡打掃乾淨。白若嫺輕擊了三下門,纔將府門打開。
府中沒有雜草,樹倒是長得很高大了。這裡曾被前丞相查抄過,死了不少下人,總讓人覺得有幾分陰冷。
楚瀾側注視着白若嫺的身影,心有黯然。她已經適應了宮中的,又怎能要求她出宮過民間的日子。早知如此,他也就不該玄爍爲儲君了。
白若嫺聽聞身後沒有腳步聲,回頭見楚瀾側還站在門前,對上他注視自己的目光,她道:“皇上別一直愣着,陪我進府中看看吧。”
她不知楚瀾側的目光中帶着怎樣的感情,只是,突然讓她感覺有些揪心。回想起,他那段時間夜夜飲酒,以及大醉時,說得那些話,白若嫺心中有些愧疚。
是她太過關注立儲一事,從而沒有在乎他的感受。
楚瀾側走到她的身旁,伸手拿下了她頭上的一片落葉,環住了她的腰,才一起走進了府中。
“這幾年,也沒有給先祭祀過,今日竟然來了,就去她的閣中,爲她添一杯茶吧。”白若嫺說道。
楚瀾側默然,算是許了。
秦依媣生前居住的閣中,是唯一可能藏有憑據的地方了,若是再找不到,這樣東西很可能就被她毀掉了。
白若嫺親手煮了盞茶,傾入茶盞之中,這一輩子沒有和秦依媣親近過,今日卻親自給她添茶來了。想來有些嘲諷,有些人半生榮華,死後卻落得如此地步。
白若嫺端着茶盞,對楚瀾側道:“我有些話,想要獨自對先王妃講一講,皇上,可以在外邊小等一會兒嗎?”
她的心思,楚瀾側猜不透,但是可以感覺到她此次來別有目的。他一直沒有多說什麼,轉身便離開了主閣。
白若嫺將茶盞放到閣中正位上,瞥了眼秦依媣生前坐的位置,臉上盡是冷漠之色。
當年,楚瀾君教會了她太過東西,如何尋找屋中的暗格,她也自有妙招。用最快的速度,將閣中的各處都尋找了一遍,卻不見一張紙據。
擔心楚瀾側心中生疑,白若嫺只好放棄了。出了門,就見楚瀾側站在不遠處的樹下,她快步走了,道:“去其它地方走走吧。”
看她氣息不平穩,楚瀾側往閣中看了一眼,白若嫺急忙擋住了他視線,道:“皇上若是累了,我們就回宮吧。”
她着急要走,楚瀾側反握住了她的手,語氣中帶着無奈:“若嫺……”
本想就此戳破她的心思,楚瀾側還是沒能將話說出口,道:“回宮吧。”
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是從何時起,單純善良的白若嫺,也開始有了心機。楚瀾側很想擁抱住她,很想把全天下她想要的東西都給她,若是這樣,她能不能安心地待在自己身旁。
ps:22號到26號期間會斷更,小錦有事要去杭州。回來繼續更新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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