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方遙這一路走出去,卻是走出了皇宮,走過兩條街道,最後,在一個叫鳳莊的莊院門口停下。
他擡頭,看了那個牌匾一眼,點頭朝葉染示意,然後大步邁了進去。
葉染跟在身後,自是可以看出這鳳莊表面尋常,實則暗藏玄機,光是那些隱藏在暗中的護衛,只怕就不下數十人,看得出,杜方遙對這裡很重視。或者說,這裡很神秘。
她跟着走進去,進去之後,這才發現裡面果然別具洞天,一扇樸實無華的門打開,裡面就是一張巨大的大理石屏風,屏風上栩栩如生的雕刻有一隻風,華鳳展翅,鳳唳九天。
愣了愣之後,她道,“這是什麼地方?”
杜方遙微微一笑,似乎早就知道她會如此問一般,波瀾不驚的道,“鳳舞樓。”
“什麼?”鳳舞樓這三個大字,葉染可是如雷貫耳,特別是見識過修羅四煞雷厲風行的一面之後,對這個隱藏在暗處的龐大機構,她更是有了直觀而深刻的印象。
但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就是這麼一扇普通的門,打開之後,裡面所包含的,竟是當朝最隱秘的一個秘密。而另外一方面,她大概也沒想到,杜方遙會帶她來這裡來。
腳步一時停下,停住不行。
杜方遙微感奇怪,“怎麼了?”
葉染苦笑道,“我有聽過一句話,有些時候,還是不要太好奇才好,好奇會害死自己的。”
杜方遙無奈的摸了摸鼻子,“放心吧,這裡的大門從今往後隨時爲你敞開,不會有人對你不利的。”
眉頭一挑,心想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情,葉染問道,“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頓了頓,杜方遙道,“我想,讓你更加了解我一些,而且,也不想再騙你。”
“你知道我不是問這個。”
杜方遙便點了點頭,“他就在裡面。”
他口裡的他,自然就是寧默遠。
眼中,一抹狐疑之色一閃而過,還真是好大的手筆,不惜動用了鳳舞樓的力量。
他說寧默遠在裡面,一方面是指他將寧默遠保護的很周全,另外一方面,則是提醒她,這一次,既然回到了開天城,就別想再離開了吧,因爲,他有足夠的實力將她給抓回來。
不過,猶豫了一下之後,葉染還是道,“我要見他。”
杜方遙點了點頭,雙手負在背後,繼續往裡面走。
葉染只能硬起頭皮跟着,要說這天下最負盛名也最神秘的兩大機構,一個是大閹寺,另外一個,則是鳳舞樓了。
而如今,大閹寺已經灰飛煙滅,只有鳳舞樓依舊籠罩着一層神秘的面紗,但是,此時,這層面紗,正在朝着葉染展開。
不過,要說秘密,其實也沒什麼秘密,因爲有時候將一個秘密簡單化,就是最好的秘密。這鳳舞樓正是如此,看上去許多地方暗藏玄機,但是卻又平平常常的,這種藏巧於拙的手法,在葉染看來,那是高明到恐怖。
心思一時間無比的複雜,就連什麼時候跟隨着杜方遙進了一處房間都沒有發覺。
房間裡,古色古香,散發着一股濃郁的夜來香味道,房間內,修羅四煞並立兩側,並不需要表現的多麼兇狠,依舊讓人知道,這裡,就是鳳舞樓的核心議事之處了。
杜方遙朝修羅四煞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離去,又朝着葉染點了點頭,“人就在裡面,要不要我陪你一起進去。”
“不用。”深呼吸一口氣,強行壓制住內心奔涌的情緒,葉染大步上前,推開一扇門,門後面,是一間房間,房間不大,四面都被釘子釘的嚴嚴實實的,除了這扇進去的門之外,房間的門和窗都被封鎖的死死的,房間內很昏暗,只有一點薄薄的亮光透過窗櫺的縫隙灑落進去。
不過,入眼第一眼,葉染就看到房間內有一張牀,牀上,躺着一個人。
幾乎是抑制不住內心狂跳的,她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牀頭,而後,視線,自然而然的停留在了牀上的人身上。
牀上的男人臉色蒼白如紙,修眉緊閉,呼吸極弱,如果不是用心去聽的話,幾乎要聽不到。
男人的一隻手露出被子外面,手指也是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五根手指微微蜷縮着,有如一個雞爪。
但是看一眼之後,葉染就倒吸一口冷氣,因爲她發現,這隻手竟然些微的萎縮了。
而且,仔細看他的臉的話,卻不僅僅是那種虛弱的蒼白,他的臉上,竟然有一塊一塊,好似敷了白粉一般的白斑。
白斑的面積雖然不大,但是卻是使得他那張臉看上去有幾分猙獰和可怖。
“這是什麼回事?”她有些不解的朝四面看了看,心意一動,正要破開門窗,外面,卻是傳來杜方遙的聲音,“萬萬不可。”
“爲什麼?”
“你出來,我和你說。”杜方遙道。
葉染再看了幾眼,看到這個往日叱吒風雲的男人,如今生死渺茫,心微微發酸,暗自握拳,發誓一定要將他救醒,緩緩轉身,出了房間,而她一出來,杜方遙就馬上就門給關上了。
“爲什麼要弄成這樣子?”房間裡面幽幽森森的,好似地獄,死氣沉沉。
杜方遙苦笑,“難道你沒發現他的身上已經起了異變了嗎?”
“你是說他臉上的白斑?”葉染疑惑的道。
“那叫白化病,所以,房間內不能通光線,不然的話,會灼傷他的。”杜方遙解釋道。
“怎麼會這樣?”一句話,未經大腦陡然說了出來,不過才離開幾個月時間而已,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杜方遙搖了搖頭,道,“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很瞭解,大夫的意思,可能是因爲身體機能的衰退導致,而且你應該也看出來了,他的身體,正在逐漸的萎縮,雖然影響不到,但是再過一段時間,這種萎縮的速度就會加快。”
“那你的意思是,他活不長了?”葉染不敢置信的道。
杜方遙略略沉吟一會,緩緩道,“這倒也未必,只是藥引難尋。當然,如若找不到藥引的話,照這種萎縮的速度,應該活不過半年。”
“藥引是什麼?”
“幽曇花。”杜方遙道。
葉染臉色一變,“難道就沒別的辦法了嗎?”
這幽曇花,乃是生長於極陰極寒之處的一種花,儘管一直以來,江湖上傳說不斷,但是真正見過的人,數百年來,卻是一人也沒有。
因爲這種花,千年開花,千年結果,而且,也只有在傳說中的玉林谷地纔有。那玉林谷地,卻是一個無比兇險之處,傳說其終年被一種黑色的瘴氣所包裹,普通人進去,一旦呼吸上一點,就會當即斃命。
當然,是否屬實,也是一個傳說,因爲從古至今,進入到玉林谷地的人,從沒有一個人活着回來過。
正是因爲如此,葉染纔會心驚膽戰的問有沒有別的辦法,不過隨着杜方遙搖頭,所有的希望,便全部破滅了。
長吁一口氣,她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感覺渾身上下的力氣全部都被抽空了一般。
看樣子,在這之前,還是她將事情想的太輕鬆了啊。
杜方遙見她如此,心有不忍,低聲道,“我有聽說過玉林谷地。”
葉染便道,“你想怎麼做?”
“我想,派十萬大軍進去搜尋,應該是有機會找到幽曇花的。”
葉染苦笑,“不,你錯了,有些事情,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那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杜方遙疑惑的道。
葉染道,“那玉林谷地終年瘴氣縈繞,普通人,根本就沒辦法進去,當然,或許這一點難不住你,但是進去之後,玉林谷地之後的兇險,才真正顯露出來,裡面的一些毒蟲毒蛇,一不小心被咬上一口的話,立馬就會死亡。”
“居然會這樣子?”杜方遙吃驚的道。
葉染點了點頭,“雖然我對玉林谷地所知不多,但是這些事情,卻絕對是真的。”幽曇花作爲一種傳說中的存在,自是讓無數人打破腦袋爭相奪取,事實上,大閹寺在這方面也是如此,不過,大閹寺卻是因此死了不少人,只是這些事情,外人並不知道罷了。
杜方遙自是知道葉染沒必要騙他,一時語噎,道,“那該怎麼辦?”
葉染想了想,眉頭,忽然揚了起來,“沒辦法,我要去一趟玉林谷地。”
杜方遙內心大震,“一定要去?”
“一定要去。”毫無疑問的語氣。
“那麼好吧,幾天之後出發。”
葉染想了想,“三天吧。”
雖然看到寧默遠的樣子後,她迫不及待就想出發,現如今,她還有些事情需要解決。
杜方遙皺眉,算了一下時間,最後,卻是什麼也沒有說。
兩個人並未在鳳舞樓停留多久,當即就離開了。
杜方遙滿臉的坦然,似乎並不覺得將這個天底下最大的秘密暴露在葉染的面前是什麼大事,只是,葉染想着杜方遙這麼做的目的,心裡卻總是有些不安。
進宮之後,她直接回了流霜宮,而御書房內,修羅四煞,一齊出現在了杜方遙的後面。
“今日所有的事情,你們都聽到了吧。”杜方遙沉聲問道。
修羅四煞一齊點了點頭,杜方遙又道,“進入玉林谷地尋找幽曇花,有多大的把握?”
修羅四煞中的領袖銀面道,“大概,一成都不到。”
“這麼低?”即便知道里面會很兇險,但是沒想到銀面會表現的這麼沒信心。
銀麪點了點頭,“玉林谷地其實並不是一座天然的山谷,那裡麪包含着一座極爲兇險的大陣,而且,並不是如同外人所說的那般玉林谷地裡曠無一人,其實,裡面是有人的,也就是玉林谷地的主人。”
這些事情,杜方遙自是不知道的,不過他現在迫切的需要知道更多的關於玉林谷地的消息,就示意銀面接着說。
銀面道,“那個家族叫司空家族,精通黑巫術,正是因爲如此,那玉林谷地纔會終年縈繞着黑色的瘴氣,算起來,這個家族裡的人,大概有一千多年沒有走出過玉林谷地了。”
“那這個司空家族,莫非是玉林谷地的主人?”杜方遙問道。
銀麪點了點頭,“也可以說是守護者,他們,其實是幽曇花的守護者。”
“居然是這樣。”杜方遙長嘆一聲,又問道,“既然有人,那有沒有辦法聯繫到?”
銀面搖了搖頭,“司空家族人丁並不興旺,一代只有一個人,這一個人,也就是歷代司空家族的家主,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司空家族的人,生於玉林谷地,死也死在玉林谷地,從來不和外界聯繫。”
杜方遙一時微感頭疼,聯繫不到,別的辦法自然是用不上的。
他又問了一些別的問題,不過修羅四煞也是知道的不多,很快,就悄然離去。
流霜宮,葉染的心情有些沉重。
以她服食過達摩遺體的體質,百毒不侵,進入玉林谷地,自是沒多大的問題的,不過,幽曇花卻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而且,她清楚的知道,大閹寺在這方面有過一些記載,那玉林谷地,一直以來,都是有守護者存在的。
那些守護者,纔是此次前去的最大麻煩。
不過,爲了寧默遠,她還是決定要去的,不然的話,眼睜睜的看着寧默遠死去,她是無論如何都難以接受的。
當然,到目前爲止,其實最讓她頭疼的,不是怎麼去玉林谷地找尋幽曇花,而是去應付杜方遙。
自從知道她的老媽,也就是玉染霜死於穿越者的身份之後,對這一點,她的心裡,一直都潛藏着巨大的危機感。
她時常惶恐,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重蹈玉染霜的覆轍,所以很多問題,都急需要去弄明白,之所以要說三天之後出發,也是爲了解決掉心頭的這個困惑。
這天,葉染吃過晚膳之後,就招呼息月鋪牀,早早的歇息了。
三更的梆子響起的時候,她準時的睜開眼睛,迅速的從牀上爬了下來。
窗戶並未關的嚴實,所以一眼就可以看到外面的天色。
今晚沒有月光,天空中三三兩兩星辰點綴,顯得有些昏暗。
偶爾有風,風颳過的時候,樹枝嘩嘩的作響,不過,這風聲,對於夜行來說,倒是最好的一種掩護。
她很快換上一身黑色的緊身衣,人影一閃,從窗戶的縫隙中躍了出去。
不知道流霜宮有沒有被杜方遙派人監視,但是必要的謹慎是少不了的,畢竟,她今晚所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太過重大了。
葉染很快就竄到了宮牆邊,然後,有如壁虎一般的,沿着宮牆遊離而上,上了宮牆,蜷縮着臥下,四下看了兩眼,剛好看到一隊巡邏的士兵從眼皮子底下經過。
輕輕的吐出一口氣,等了有一會,又看到第二隊巡邏的士兵接過,彼此相差的時間,不過十個呼吸。
看得出,自從杜方遙入主皇宮以來,皇宮的戒備已經達到了一種森嚴到恐怖的地步,不過,十個呼吸的時間,對她來說,已經夠了。
等到第二隊士兵離開,就見她猶如一隻山貓一般,猛然竄起,一上一下,以一種微小的振幅,上下搖擺。
這是她在大閹寺內所學的一種夜行的技巧,身體輕微的震盪,是因爲需要配合周圍的風聲以及細細的腳步聲,這樣一來,可以足夠好的掩藏自身的行蹤,就算是一般的高手在側,也未必可以發現她的存在。
人影竄的很快,很快就出了流霜宮,匍匐着前進,到了一處水池旁。
葉染今晚的目標是御書房,但是流霜宮在南,御書房在東,中間的距離可不短,穿越這一座水池,是第一步。
很快,她人影一閃,悄然沒入水池之內,深冬的雪剛剛融化,再加上是晚上,周圍的溫度接近零度,這水池裡的水,那更是冰冷到刺骨。
不過這些對於葉染來說,完全都是可以忍受的,要知道,當年她作爲僱傭兵的時候,曾經一個人奔赴北極耗費十天十夜殺一個SSS極逃亡犯,那個時候,她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已,現如今,離火神功突破十二層,已經足以保護她在任何環境下都不被環境造成傷害。
水池不大,但是很深,因爲每年春天都要栽種荷花的緣故,這水池裡的淤泥,更是早早就被清理過的。
大約過了一分鐘的時間,葉染順利遊過水池,然後就勢一滾,滾到了一株灌木叢後面。
人影剛剛穩住,就有一隊巡邏士兵從灌木叢旁邊經過,時間算計的剛剛好,不管是慢一拍還是快一拍,都有被發現的危險。
不過這些對葉染來說,並沒有半點值得驕傲的,她蹲在灌木叢後面,運轉離火神功,不過一會,身上的衣服就被烤乾。
而後,她一個倒躍,上了一棵柳樹,剛好此時風起,樹枝嘩嘩的亂響,而她趁着這陣風,半空中一個搖擺,停在了一處涼亭的上面。
趴下,剛好將身形給遮掩住。
細細的朝前方看了一眼,很快,就需要經過一段大概三百米的迴廊,迴廊後面是一座宮殿,叫未央宮,經過未央宮之後纔是御書房,不過目前最大的困難,就是怎麼經過那一處長廊。
長廊長三百米,周圍幾丈之內,都沒有任何的遮掩,這中間,哪怕是有一隻老鼠經過,只怕都會被發現。
對於這種變態的宮廷警械,這個時候,葉染才感受到其中強大的一面來,這地方她曾經走過,並不是現在這樣子的,看來是經過杜方遙的改良了。
不過改良之後,這種應付外來危險的戒備能力,很明顯強了十倍不止。
葉染雖然藝高人膽大,但是此時也不敢亂來,她緩緩的,隱藏自己的呼吸,打量着長廊周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