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安交待的，是自己作爲證人的案件真相。
但這次的事，死的可不只小錢一個人。
“文進兵的事他承認了嗎？”談迦問。
“暫時沒有。他現在怕的就是和文家人扯上關係，殺文進兵雖然更多的原因是想按死你，但一交待肯定就要追問文進兵復仇的原因，順着往下挖，不等挖到真相就得被滅口，和他爸一樣。”
談迦毫無感情地笑了聲：“他不交待，又想讓你秉公辦理保護他的安危，他是不是在國/安待了一天腦子加速氧化了？”
“誰知道呢。所以我出來看望一下受害人，”鄭巖坐下，還把自己帶的水果放桌上，“讓他和調查組的人扯去吧。傷怎麼樣了？”
“還好。竹林裡那些屍體查到身份了嗎？”
鄭巖看她：“你比我還操心。DNA匹配上了兩個人，另外兩個暫時還沒確認。不過我們找到了周祈安專門用來篩選受害者的監控內容，前面兩個匹配上身份的死者，都是賺殘疾人黑錢的。”
周祈安似乎在懲罰過去欺負他的人。
談迦想了想說：“極度的掌控欲其實來源於極度的自卑感，他青少年時期殘疾，父母離婚想踢開他，又被人霸凌的事情，造成的心理創傷太深，一旦得到機會，就想踩在所有人頭上狠狠出一口氣。”
“確實，目前確認的，被他盯上想要審判的人裡，有六個都處於失蹤狀態，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類似的毛病。不過他最近最想殺的人應該是你。”鄭巖瞥她。
她眉尾上挑了下：“因爲我比他聰明？”
“因爲你欺負他最狠，痕檢說你把人家假肢都給砸歪了。”
“……”她目移，隨手拿起個水果開啃。
鄭巖隔空指了指她，但沒說什麼，也拿起個水果啃。
他在病房裡坐了還沒半個小時，警局裡就有人給他打電話了。
說周祈安非常恐慌，認爲調查組裡有人想殺他，情緒激動到大鬧警局。
鄭巖裝模作樣地呵斥：“說什麼鬼話！調查組的人都是各個地方的精英，雖然差點害了談迦，但他們肯定不會再出現這種小錯誤！”
然後表示自己馬上就回去拯救這位兇手。
掛斷電話，他繼續穩穩坐着，還拿了另一個水果削皮。
“對付這種情緒化的人，忽視和否定都是好辦法，能讓他們自己被自己嚇得一口氣全交待了。”
談迦表示受教了，問：“你覺得什麼時候能結案？”
“就這兩天了。看誰的速度快。”
周祈安死得快，還是他交待得快，再或者警方查得快。
談迦啃水果的動作慢下來，沒說三個可能性裡誰最大，而是問道：“網上關心我的人是不是還不知道我安全到地方了？”
鄭巖反應了下，看向她：“年輕人就是敢想敢做。”
“輿論也是查案裡常用的工具。”她淡定說。
雖說輿論過度會弊大於利，但他們現在這種情況，網上鬧得沸沸揚揚大家都想要關注後續時，就是利大於弊，到時候就算有人想壓下這件事，也得掂量掂量。
而且趁這機會，她飛快低聲跟鄭巖說了自己昨晚的猜測。
取蜜的少年意外死亡，成爲某些人的政績污點，有人“替君分憂”。“我覺得剪除最低等級的‘觸手’，他們反應不會很大，甚至會願意推動這個結果的形成。如果要拖延時間查證據，殺害小錢的人就是個好目標，他認命，我們能嘗試着瓦解他們的聯盟，不認命，那就更好了，他肯定有很多話想說。”
鄭巖隱晦地點頭，表示自己瞭解了。
然後嘴上說着：“我待會兒帶你去國/安走一趟，你還得接受一些詢問。”
“好。”她擺出無條件配合工作的友好態度。
只是沒想到，她從國/安接受詢問出來，發現這案子彷彿按了快進鍵，居然在短時間內已經定下了兇手，幫兇，確定了作案動機以及目的。
殺害小錢的兇手是山原鎮的前領導，動機是因爲小錢在調查案件中發現了他挪用公款的秘密，於是情急之下被他滅口。
周祈安的罪名主要是殺害了竹林裡發現的那幾個死者，動機呢，就是因爲青春期的時候因爲腿部殘疾被人欺負過，所以通過偷拍發現有人在欺負其他殘疾人後，就想要懲罰這些人。
至於文進兵的死，也被判給了周祈安，說他因爲刑偵隊查了他爸的洗錢團伙，把他爸送進監獄了，所以想要報復他們，並且第一個下手對象選擇了談迦。
而且恰好，他發現了一個叫文進兵的人醉酒持刀傷人，就把人給引進了談迦房間，想要借別人的手殺了談迦，誰知道最後被新風系統裡的七氟丙烷給吹麻醉了，他只能狠狠心用文進兵的死來栽贓談迦。
單看的話，似乎都能說得過去，線索就是這樣指向的。
只是抹除了文武相關的事。
談迦得知結果，沒什麼反應，拐彎進了二隊的辦公室。
鄭巖在裡面叉着腰看窗外。
“周祈安什麼反應？”她問。
不管提不提文家的事，周祈安殺害多人是不爭的事實，註定要死刑。
但他那種人，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會死，還沒人撈他，大概率會破罐子破摔，抖出更多事情。難道背後的人不知道嗎？
肯定是知道的。那爲什麼還要這麼做？
鄭巖回過頭：“他‘自殺’了。”
哦，原來是有人動手要滅口，想一次性解決這個隱患。
“沒死？”
“我讓小陳一直盯着呢。救回來剛好還能說話。”
“厲害，”果然薑還是老的辣，“不過真的能說嗎他？會說嗎？”
“不說也有的是東西幫他‘說’，我找我老領導請可靠的國/安技術人員幫忙，發現監控拍到了重要的東西。”
準確說，是在談迦偷偷交給他的那份監控錄像裡發現的，原本的錄像備份已經被人清除了。
談迦表情和緩了點：“這是好事啊，我們做這麼多這麼小心，不就是要拖延時間查到實錘的證據嗎？”
可是鄭巖卻仍然叉着腰面對窗外，神色凝重。
“是有什麼意外嗎？”她問，“查出來了，遞不出去？”
鄭巖搖頭，繼續保持着面鏡思過的姿勢，過了會兒忽然說：“你知道這案子的起因是什麼嗎？只是因爲一斤六兩的野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