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裡，坐在電動車後面的人一動不動，頭靠着前面那人的背，全程只在電動車過減速帶時抖動了一下。
抖動之後，頭往下滑了點，後續也沒擡起來，像是睡着了。
如果這個乘客是已經死去的廖文湘……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竄上後背。
“確實很像，”談鳴喃喃道，“廖文湘的照片裡，頭髮很多，有點蓬鬆，從她動的這一下可以看出來，確實很像。”
黑漆漆的視頻，能看清楚的細節不多，漫無目的地猜測很難對得上，但如果有確切的人員做對比，又似乎到處都是線索。
鄭巖沉聲說：“這個王耀華，不正常。”
殺了人，還要把屍體當作活人一樣載着到處跑，這是正常人能幹得出來的事兒嗎？
“這麼看他又確實很像傻子了，還是對法律對性命沒有敬畏心的傻子。綠小狼你那句話怎麼說來着？愚蠢的屠夫殺傷力最大什麼的。”小陳嘀咕。
談迦沒搭理他引用名人名言的事，捏着麪塑走神。
然後冷不丁問：“他到底把廖文湘的屍體帶去了哪兒？他回老家是坐的動車，沒有攜帶屍體的可能。可是在這兒除了租的房子，也沒有其他落腳地，那屍體呢？”
“扔了？”
“可他能把屍體當活人載着，難道只是爲了把人帶走選個地方拋屍？把楊佳的屍體留在巷子裡，讓我們只查楊佳，查不到廖文湘，難道只是巧合？”
她總覺得，王耀華把屍體藏起來了。
就像很多變態殺人犯一樣，對受害者有一種陰森的執念。
可是，藏在哪兒了呢？
這時候文曲鄉附近派出所的人打電話來，說看見王耀華了。
鄭巖立馬帶上人出發。
…
文曲鄉是個曾經繁華過的小村鎮，臨河，河邊有過一個淘金廠。
雖然曾經的淘金者都已經消失在歷史裡，設備也生了鏽，河牀被挖得深如溝壑，但最近幾年有個高鐵站就修建在文曲鄉外十公里的地方，所以這裡仍然斷斷續續地延續着熱鬧。
廖文湘在這裡是很出名的年輕人，一半原因是文曲鄉大部分人都姓廖，算一個家族，另一半原因是她當年考上了特別好的大學，是這幾代年輕人裡最有出息的。
隨便問問路邊飯館的人，對方就能指出廖家的位置，然後好奇地看着他們，裡面吃飯的顧客也停下筷子望着他們。
大概是知道了廖文湘出了事。
談迦和鄭巖他們視線相碰一瞬間，又各自轉過頭。
他們是以找廖文湘的名義來的，並沒有透露出已經查到王耀華的事。
所以即將走到廖文湘家門口時，他們在一家藥店外看見了正常活動在倒垃圾的王耀華。
他仍然穿着一身黑T，下襬也仍然被洗得鬆鬆垮垮，看起來有點邋遢。
長得有些奇怪的臉上，一直籠罩着一層憨笑。
談迦隱晦地掃過他，聽見廖文湘家門口有人在問他“弟弟呢”，他憨笑着指指家裡，對方又說“讓他拿一盒藿香正氣水過來”，他憨笑着點頭。
幫忙從藥櫃裡拿一盒藿香正氣水的事，也不放心他做嗎？王耀華傻到這地步了，還是因爲這些人想當然地歧視着他？
那王耀華真的已經傻到了察覺不到這些歧視的地方嗎？
她思緒如潮，腳步跟隨着鄭巖他們，面不改色和王耀華擦身而過，走到了廖文湘家裡。
廖文湘的媽媽看見他們來，滿眼希冀地仰起頭，等鄭巖用沉重的語氣告訴她“廖文湘失蹤了”，她立馬跌坐下去，捂着心口開始哭。
他們走正常流程詢問着有關廖文湘的故事，談迦藏在角落裡，從門縫往外看王耀華家門口的情況。
小陳帶着人在路口外面藏着，謹防王耀華會跑。
關於他會不會跑路的事，刑偵隊內部還議論過。
正常來說，如果王耀華真是傻子，沒察覺到自己被警察查到了，那他就不會跑。
但如果他會跑，那就說明他根本不是什麼傻子，而是個很謹慎的，有預謀殺人的正常人，起碼在殺害廖文湘和楊佳這件事上是負有完全刑事承擔能力的正常人。
“呼叫綠小狼，呼叫綠小狼，看見他出門了嗎？”小陳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來。
談迦就當沒聽見前面半截話，冷靜盯着門縫外，低聲說：“沒有。”
小陳：“待會兒鄭隊要去他家裡走訪，會說起廖文湘現在住在白馬巷的事，別人不知道，他爸媽肯定很清楚他也住白馬巷的事吧，說不定會主動說出口，這樣一來，你們就露出詫異的表情，順勢看向他，做出開始懷疑他的態度。就算這會兒不跑，我們人一走，他也肯定會跑。除非他真是等着被抓的傻子。”
犯罪心理分析隨時隨地都在進行，小陳忍不住自己的話，邊盯梢邊叭叭叭說個不停。
談迦自動過濾，等看見外面冒出個黑色身影，眼睛一眯。
“他出來了。”
王耀華手裡拎着一個包往外走，他媽媽跟到門口，和他說着話，還往廖文湘家裡看了眼，似乎在囑咐他注意安全。
他都憨笑着點頭，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在廖文湘家裡出事、大家都在關注他們家的情況下，他逆着人流離開，像烈日下隨處可見的陰影，沒人關注。
“他過來了。”談迦提醒說。
小陳回覆：“看見了。準備抓捕。”
路口發生的事，坡上的幾戶人家都沒注意到。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等談迦他們從廖文湘家裡出來，小陳彙報說人已經抓住了。
他們疾馳回警局，把王耀華押進了詢問室。
從被抓到被關進去，他全程都沒有太多掙扎，更多的是茫然，好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鄭巖不管他是真傻還是假傻，進去第一句話就是問：“廖文湘的屍體在哪兒？”
“啊？”王耀華擡起那張有些特殊的臉，智力障礙的感覺從長相上就有些明顯，“文湘不在。”
“你別裝傻，廖文湘的屍體，被你載在電動車上藏到哪兒去了？！”
“文湘不在，她不在。”他搖頭，露出個憨笑。
“她不是不在，是不在了，被你殺了！監控拍到了你帶走她屍體的行爲，你把她帶去了哪兒？”
王耀華不說話了，眼睛發直盯着某處虛空，下一秒喃喃道：“文湘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