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那個最猛的
周鄺這話一出口,司徒敬的臉色便黑了下去。
他從小跟在父兄身邊,耳濡目染,受家中薰陶,也年紀輕輕便進了軍中,向來明白在這禁軍之中,最忌諱的便是怪力亂神之說。
作爲軍中將士,要麼守護土地城池,要麼上陣殺敵,需要的是那種心無旁騖的堅定。
一旦軍中吹起了篤信鬼神之說,自然會有人因爲某種忌諱而畏首畏尾,裹足不前,大大削弱了禁軍本該有的戰力。
結果周鄺作爲軍中的副都指揮使,明明年紀比自己更大,資歷也已經很深,卻提出這樣的餿主意,生怕軍心不亂似的,居然想要在大營裡面辦驅邪的法事!
他剛要開口,忽然看到一旁那做神醫打扮的御史頭上的帷帽微微晃動了一下,到了嘴邊的話便又頓住,強忍住內心的不悅,淡定開口道:“此事容我再考慮一下,不急於這一時。
現在有神醫在,說不定能找到癥結所在,那時候事情便能妥善解決。
禁軍大營之中找來什麼人作法,傳揚出去終究不好聽,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走這條路吧。”
周鄺原本還端着一臉客客氣氣的笑容,聽着司徒敬拒絕的話,嘴角也慢慢耷拉下去,眼神裡似乎帶着點不滿,只是垂目再擡眼的時候,那一瞬間的情緒便被他掩蓋住,再看不到半點不悅。
“將軍所言極是,”他態度畢恭畢敬地對司徒敬說,“這事怪我心急了,看着軍中的弟兄接二連三出事,一時之間沒了分寸。
既然將軍從別處請了神醫過來,希望神醫能夠儘早找出癥結,也好讓弟兄們心裡踏實一些。”
一邊說,他一邊看向頭戴帷帽的陸卿。
陸卿沒做任何迴應,對周鄺的話置若罔聞。
“神醫,隨我這邊請,我帶你到那邊去看看。”司徒敬客客氣氣地對陸卿說。
幾個人沒有再理會周鄺,繼續朝校練場另外一邊走去。
周鄺站在遠處,看着他們走遠的背影,表情帶着幾分陰鶩,一直等他們走遠了,才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他不知道的是,剛剛那陰鶩的凝視,早已經落入了祝餘的視線當中,只是她沒有做聲。
一直到走遠了,剛好又有人過來尋司徒敬稟報公務,她才低聲對陸卿說:“方纔那副都指揮使似乎對咱們這幾個半路殺出來的生人有些不大喜歡。”
“甚好。”陸卿應該是也注意到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平靜,“若是所有人都不動聲色,我們這一趟豈不是白來?”
三個人在司徒敬的帶領下,繞着校練場外圍慢慢走,一邊走一邊留意着場上操練的情形。
忽然,祝餘腳步一頓,伸手扯了一下陸卿的衣袖,手指在身側朝校練場上指了指。
陸卿順勢看過去,見那邊一羣人正在練棍術。
這些禁軍士兵都穿着布衣短打扮,手握長棍,一招一式認認真真操練着。
被祝餘指出來的那一個人,看打扮像是個伍長,他在一羣士兵中間,顯得十分惹眼。
雖然說這些禁軍士兵練得都很起勁,但大部分人都只是面色微紅,頂多是額頭上能看到一點點細汗的程度。 這位伍長卻不一樣,他看起來滿面紅光,滿頭是汗,身上的布衫都被汗水打溼,索性脫掉一條袖子,露出手臂和半邊肩膀,手臂上的肌肉膨脹得格外厲害,手中握着長棍,幾乎要舞出虛影來。
只見他將手中長棍一記橫掃,隱約聽得到那木棍嗡嗡作響,可見力道之大。
進階這樣又是一記劈棍,其他人的棍子砸在地上只有悶聲,他的卻如炸雷一般,同時激起一片塵土。
陸卿默默看着那邊操練,看了一會兒,對祝餘點點頭。
“將軍麾下果真都是精兵猛將。”祝餘開口對司徒敬說,這會兒畢竟陸卿要裝成神醫的身份,也不方便開口,以免被人聽見露出馬腳,“我們這一次出來,急着趕路,也沒有帶夠人手,不知將軍可否借一兩個人給我們,供我們這幾日差使?”
司徒敬在聽到祝餘開口的時候,心中就已經有了猜測,金面御史和他隨行同來的這幾位,似乎都不是那種喜歡浪費口舌去說一些場面話的性子,現如今突然開口誇讚起自己手下的這些禁軍士兵,必然是有意圖的。
聽完之後,他似乎明白過來,點點頭:“當然,只是不知這位大人想要借哪個?”
“那邊打着赤背,一招一式最是勇猛的那個。”祝餘伸手一指。
司徒敬視線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這才發現那個伍長好像的確顯得比周圍的人都更勇猛也更賣力。
他朝那伍長一指,勾了勾手,那伍長專心致志地操練着棍法,並沒有意識到,倒是一旁監督他們操練的都統瞧見了,趕忙過去把那伍長叫出了隊伍,拉到司徒敬跟前。
“都指揮使,您是要找他?”那個小都統自己平日裡都沒有什麼機會和司徒敬講話,這會兒看他指向自己手底下的一個小小伍長,一時也有些茫然。
那個伍長就更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突然從隊伍當中被拉出來了,有些茫然又緊張地站在那裡,大氣都不敢喘。
這離得近了司徒敬也更清楚地看到此人的異常。
這個月份雖然已經開始有了些暑氣,但眼下時辰尚早,天氣還算涼爽宜人,可這伍長的汗已經把他身上的皮膚都打溼,在陽光下看起來光亮亮的一層。
他額角的血管暴起着,就連頸側和手臂上也是一樣,那粗粗的血管好像是幾條小蛇一樣,從皮膚表面凸出來。
不僅如此,司徒敬還發現這個伍長的呼吸異常急促。
要知道,習武之人最在乎的便是氣息,雖然說這麼個伍長也不至於有太高深的功夫,但多年在軍中摸爬滾打,能一路被拔擢到禁軍當中來,底子也是相當不錯的。
一個常年習武,底子不差的人,怎麼會呼吸如此急促且輕淺?
“你叫什麼名字?”司徒敬壓下心中的不安,淡定開口問那人。
那個伍長連忙回答:“小人名叫苗大栓……”
“好,從今日起,你便先跟着這幾位大人,聽他們差使,等事情做好了之後,再回來覆命。”司徒敬指了指一旁的祝餘等人。
苗大栓有些疑惑地迅速掃了幾個人一眼,不敢有什麼猶豫,連忙拱手稱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