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要贏
祝餘隻是隨口的一句調侃,不料竟然得到了如此認真的迴應,反而一下子讓她有些無所適從起來。
過去不管有多麼忙碌,複雜的永遠都只是手頭的工作,自己的生活始終簡簡單單。
什麼轟轟烈烈,愛恨情仇,風花雪月,浪跡天涯,都不過是故事裡面的東西,與祝餘全無關係。
即便有人對她有過好感,卻從來沒有人說過她是他的命這樣的話。
偏偏這樣一個本該顯得很浮誇的說辭,從陸卿口中講出來,就帶着一種莫名的鄭重,讓人毫無理由地篤信他絕不是隨口拿來說笑的。
這種鄭重其事,讓祝餘心頭一陣亂跳,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迴應纔好。
“你今晚肯定喝了不少,醉得不輕。”她有些侷促地起身,推着陸卿躺下,“明日還要起早,早點歇了吧。”
陸卿垂目看着她的手足無措,無聲地笑了,順着祝餘那不大的力道翻身躺在了地鋪上面。
祝餘熄滅了帳中燈燭,也悉悉索索躺了下去,剛翻了個身,腰間忽然環上來陸卿的手臂,將她一下子撈進了自己的懷裡。
淡淡的酒氣隨着陸卿的呼吸從身後瀰漫過來,混雜着他身上的氣息,並不難聞,但也和平日裡截然不同,包括他方纔那突然的一撈。
畢竟是出門在外,不管怎麼樣,陸卿始終都還是很有分寸的,從來不會胡來。
今晚,估計他的腦袋清醒是清醒,只不過或多或少沾染了幾分醉意。
祝餘覺得陸卿的鼻子好像一隻大狗似的,在她腦後拱了拱,蹭了蹭,長長嘆了一口氣。
“我很早之前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他的聲音有點悶悶的,從後面傳過來,“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贏過那些不想讓我活的人。
我想要活,所以也想要贏。
但是贏了之後會是怎麼樣的,我沒有想過,也沒有什麼期待,偶爾想到,更多的是一種茫然,又想要快一點笑到最後,又不知道生命危險解除之後,我的奔頭是什麼。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我現在也想贏,更想贏了以後,再也不用擔心有人想要置我於死地,順帶着把我身邊的人也都一併害死。
到那個時候,我就可以踏踏實實地,和你一起,放下那些累人的防備和算計,自由自在,寄情山水,過我們想要過的那種日子了。”
祝餘輕輕嘆了一口氣。
陸卿所說的何嘗不是她的心思呢!
初來乍到,一方面是又活一世的驚喜,另一方面又是沒着沒落的空虛,不知道自己在這裡該何去何從,未來又有幾分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沒想到,峰迴路轉,現在雖然置身於一個從未面對過的複雜局面,好歹有了奔頭,心境自然也跟着發生了變化。
不過想一想,自己來到這邊不過是那麼幾年功夫,就已經有了這種感觸,像陸卿那樣,從出生開始便有許多謎團,揹負着族人慘遭滅門的慘劇,還要努力的在各方勢力中間求得生存的空間,每一步都要走得格外慎重,光是想一想都覺得太不容易了。 “你這些年,時時刻刻、事事處處都要小心算計,兼顧周全,應該……很辛苦吧?”她嘆了一口氣,輕聲問。
說完之後,等了一會兒,等不到陸卿的迴應,祝餘微微動了動身子,感覺陸卿的頭抵着自己的後腦勺,臉埋在自己的頭髮裡,呼吸深長緩慢,已經沉沉睡去了。
祝餘吁了一口氣,帶着腰間手臂的份量,閉上眼睛沒一會兒也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時辰尚早,陸卿卻已經出去了。
祝餘收拾妥當挑開大帳門口的布簾子,依舊是符文符籙守在門外。
陸卿和陸炎在不遠處的空地上練劍,兩個人這會兒都醒了酒,一招一式之間比起前一晚的恣意灑脫,更多了幾分剋制和小心。
“三殿下也起這麼早?”祝餘小聲問一旁的符籙。
符籙點點頭:“爺起來練功沒一會兒的功夫,三殿下就過來了。”
“那屹王殿下……?”
“屹王殿下他也起了,方纔本來也想跟着一起比劃比劃的,劍都拿過來了。
結果三殿下出言譏諷,說讓他可要仔細着點,身嬌肉貴,可別一不小心閃了腰,這荒郊野外,距離京城千里之遙,他可尋不着奉御給屹王殿下瞧傷。
屹王殿下傷了面子,提着劍就氣呼呼的又回帳子裡去,再沒出來。”符籙回答道。
看樣子陸嶂是真的傷了面子,不光在陸卿、陸炎練功的時候沒有再露面,就連早飯都是叫人送去他自己帳中用的。
倒是陸炎,不知道是前一日切磋得過癮,還是酒喝美了,同陸卿格外親近,叫人把早飯拿去陸卿帳中,非要和陸卿一起吃。
他和陸卿一起吃飯本也沒有什麼,只不過有他在場,祝餘這個“餘長史”自然不能與他們兩個人平起平坐地同桌用飯,只能與符文符籙,再加上嚴道心,單獨在一旁吃東西。
祝餘其實是無所謂的,反正對她來說,在哪裡吃,跟誰一起吃,其實都沒有什麼差別。
過去在更加惡劣的環境當中也不是沒有解決過果腹的問題,更何況這裡面的人也沒有讓她一看就心生厭惡,足以影響食慾的。
只是陸卿嘴上沒說什麼,依舊是坦然淡定,眼神裡卻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不情不願。
“陸嶂他不會氣得飯都不吃了吧?”陸炎吃了一半都不見陸嶂過來用飯,便調侃似的問陸卿。
“屹王殿下的飯菜被送去他自己帳中了。”陸卿對他搖搖頭,“昨日的事情本就沒什麼大不了,不過是話趕話說得不那麼投機罷了,自當翻過去不再提起便是,今日你着實沒有必要與他再有什麼針鋒相對。”
“確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我也就是純粹看不上他那個裝腔作勢、道貌岸然的模樣!”陸炎撇撇嘴,有些悻悻地,“我與他年紀相差不多,打小兒那會兒都在宮中長大,每日讀書都在一處。
說真的,那會兒他可不是這個樣子,怎麼越大越是和他那外祖一個德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