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道心有些疑惑地撓了撓頭,問陸卿:“據你所知,這梵國是那種禮教森嚴,女子不許拋頭露面,只能被關在後宅當中的地方嗎?”
陸卿有些好笑地看了看他:“你可曾聽說過,有那種禮教森嚴的地方篤信巫醫巫術的?”
“哦,這倒也是……”嚴道心恍然大悟,“那的確不合理。”
“梵國人本應該是滴水不漏,叫人猜不透心中想法的性子,結果咱們進城之後看到的人都是一副緊繃的模樣,話都不願意多說幾句,總感覺好像是有什麼事情讓他們表面強作鎮定,實際上內心十分惶恐。
再加上這裡看不到任何年輕一點的女子,甚至連婦道人家喜歡的東西都不敢公然售賣……就不知道是這一帶出了什麼問題,還是梵國地界內都不對勁了。”祝餘總結。
“這裡只是剛剛過來關隘的一個縣城而已,這裡地方不算大,更稱不上繁華,咱們所看到的一切,確實做不得準。”陸卿並沒有急着做判斷,略微思索了一下,“咱們今日在這裡歇腳,明日啓程,往都城去。
看看去都城的這一路上都是個什麼情形,估摸着也就能弄清楚個大概了。”
幾個人對此都沒有什麼異議,畢竟初來乍到,外面到底怎麼個情形也讓人有點吃不準,所以晚飯他們也沒有出去外面吃,就在客棧裡面隨便吃了口素面就回去歇下了。
一夜過去,小小的客棧雖然條件談不上好,頗有些簡陋,倒也挺太平。
祝餘安睡一夜,第二天早上起來神清氣爽,不過這份睡了個好覺的好心情勉勉強強持續到了他們下樓去吃早飯。
客棧裡面的早飯竟然只有一種看起來顏色發黑,十分粗糙又極其乾巴的餅子,裡面還混雜着一些說不上來是什麼的黑點。
除此之外就只有“清可見底”的稀飯——一碗澄清的米湯裡面,飄着幾粒米。
“這……”祝餘有些驚訝,看了看陸卿。
雖然她沒有明說,但是眼神裡分明帶着一種疑惑。
按理說,梵國這般氣焰囂張地公然侵吞了毗鄰的瀾國土地,應該也在某種程度上說明了國力強盛。
可是邊陲縣城,就算是再怎麼遠離都城,不夠繁華倒也說得過去,可是這吃得好像鬧饑荒一樣是怎麼回事呢?
前一天晚上的素面是着實素的可以,麪條也不是純白麪做的,祝餘當時並沒有多想,以爲這可能是梵地的特色,這邊的素面可能就是如此,沒想到今天早上的早飯竟然更加離譜。
“小二。”陸卿擡手把一旁的小夥計給叫了過來,“店裡沒有別的吃食了?”
“嗯,”小夥計點頭點得別提多幹脆了,“客官,沒別的了,而且不是我們家沒有別的,你就是出去找個攤子,也差不多都是這玩意兒。
而且這也就是你們外來住店的客官還吃個早飯,我們本地的連早飯都不吃。”
“那是爲何?”祝餘有些疑惑地連忙追問。
“沒那麼多糧,好多地都被徵了去種藥材了,所以平時這糧食不就得省着點吃麼。”小夥計只有十六七歲的樣子,所以看起來還沒有其他人那麼憂心忡忡,只是說起糧食不夠吃的事情的時候,態度別提多自然了,就好像絲毫沒覺得這能算是什麼問題。
看樣子,梵國缺糧的這件事,並不是最近這一兩年纔有的事,應該已經持續很久了。祝餘在心裡默默地琢磨着。
既然如此,多說無益,幾個人硬着頭皮把那粗到劃嗓子的麪餅泡在比水粘稠不了多少的米湯稀飯裡胡亂吃下了肚,到外面去轉了轉,發現外頭的情形果然和小夥計說得差不多,整個縣城顯得死氣沉沉,街上倒是不缺行人,只是所有人都是一副不大想開口的低迷,所以縣城裡和繁華熱鬧扯不上多大關係。
五個人果斷決定不再繼續逗留,回去客棧收拾了東西便啓程繼續趕路。
梵國的地貌與其他地方都不一樣,如果說錦國位置居中,四平八穩,各種平原山川一應俱全,羯國是一馬平川,一望無際的平原爲主,朔國是崇山峻嶺,瀾國是湖泊水澤,那梵國的地貌就要詭譎得多。
這邊有一半的地方多餘溼熱,雖然不缺水,但是和臨近的瀾地不同,他們這邊多沼澤,還會因爲溼熱而生出許多瘴氣。
也恰恰是在這些瘴氣瀰漫的林地沼澤,纔有那麼多的奇花異草,也孕育了梵國的巫醫巫藥。
而在梵國的另外一半土地上,就全然是另外一番景象——那邊多奇峰險澗,高高佇立的石砬子旁可能就是深不見底的峽谷。
這裡面有兩座巍然聳立的高山剛剛好就在梵、羯兩國的交界上,成了兩個藩國之間的天然屏障,也正因爲有那兩座山,所以這麼多年來很少聽說有梵國人想要翻過山跑去羯國,羯國也從未對梵國有過任何形式的進犯。
兩地許多年來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陸卿和祝餘他們一路朝都城方向行進,因爲要繞開一些危險區域,只能一路走官道,兜兜轉轉距離就被拉遠了,不過途中路過的城鎮村莊,情形都與那個緊鄰關隘的縣城大同小異。
甚至,說是大同小異似乎都有些不太確切,而是越往都城方向走,那種死氣沉沉又人人自危的氛圍就越是明顯,等到距離都城只有兩三日路程的時候,就連嚴道心這麼一個很少會感到緊張的人,狀態都變得緊繃起來,沒有了平日裡的鬆弛。
“這一路上,還真的是一個大姑娘小媳婦兒都沒有瞧見過。”走在前後無人的官道上,他對陸卿和祝餘感嘆,“這要是叫旁人不知情的,聽了我這話,估計都要以爲我是什麼想要擄個壓寨夫人上山去的山匪呢!
不過自打在那縣城裡祝餘提到這件事之後,我還真是一路上的心思都在留意這些上,哪裡哪裡都一樣,看不見女子出行的身影,也看不到那些售賣胭脂水粉、珠釵環佩的。
梵國的女子……這是全部都犯了天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