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腰牌的確是個意外收穫。
幾個人簡單商量了一下便動身繼續朝都城走。
越是靠近都城,周圍百姓的那種緊張的情緒就越是能夠清清楚楚被感受到。
到了都城附近,別說是年輕女子,就連原本還偶爾看得到的老嫗都一個也瞧不見,更離譜的是,就連少年郎和小孩子都看不見一個,似乎都已經被藏起來了。
“他們這是……怕那梵王發現用女子來續命不靈了,或者抓不到足夠的女子,所以調整‘藥方’,開始抓小孩兒?”祝餘從周圍的情形已經大概能夠猜到這裡面的擔憂和害怕源於何處,忍不住嘆一口氣。
“恐怕是這樣的。”陸卿點點頭,皺了許久的眉頭一直沒有鬆開過,“他們在都城附近,若是真有什麼風吹草動,所有潛在的危險,他們這些人都是首當其衝。
都說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現在看這個樣子,梵國都城的火應該是不小。”
“你什麼打算?”嚴道心問陸卿。
陸卿瞥了一眼他身上的背囊:“之前你叫符文符籙幫你買了那麼多的藥材備着,總不會是閒的吧?
既然打算要義診,就找個合適的地方落腳,別的事你就別操心了,反正義診開始之後,橫豎你也無暇顧及。”
“爺,咱們不去梵王府?”符籙在陸卿身後聽了他的話,愣了一下,他一直以爲嚴道心帶着那告示走了一路,就是爲了到都城之後直接就奔梵王府去呢。
“你看看,你呀,還是心思太單純,跟你家爺身邊這麼多年,怎麼也不見長進,他那一肚子壞水兒,你可是一點沒學着!”嚴道心開口調侃符籙,“這廝的彎彎繞你還猜不到嗎?
咱們直接拿着告示去,一來顯得上趕着不是買賣,讓人家低看了咱們,到時候拿五做六的惹人心煩,還不一定能那麼順利地見到梵王。
二來呢,梵王再怎麼着也是這一方藩國的王,那也不是隨便什麼來路不明的人想見就能見的。
咱們拿着告示或許可以順順利利通過關隘,一路到都城來,但是想要還這麼輕易地就混進王府裡面去,那是絕無可能的。
到時候免不得要被仔細盤問,偏偏咱們不是能經得起盤問的人,所以當然得想個辦法自擡身價了。
如果是先把名聲搞得響亮一點,讓那梵王按捺不住,主動過來招攬,那自然就不會再有什麼心思去仔細盤問,沒完沒了。”
符籙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五個人又趕了一天的路,終於到了都城,本以爲進城難免要被盤問一番,沒想到竟然也沒怎麼理會就將他們放了進去。
“之前我說你們朔地的守衛太鬆散,現在我收回那句話。”嚴道心對祝餘低聲道,“這梵國也是半斤八兩,只不過他們在外面的名聲擺在那裡呢,沒什麼事兒也不會輕易有人想跑到梵地轉悠,所以這個問題就沒有暴露出來罷了。”
“倒也不奇怪。”祝餘嘆了一口氣,“我父親不過是沉迷鑄造兵器,都將旁的事情疏忽到那種地步,這邊的梵王娜可是實打實的病着呢。
能幹得出來四處蒐羅女子,把百姓嚇得惶惶不可終日,還能有心思守住城門就怪哉了。 這裡的問題只怕比朔國要嚴重得多。”
五個人在都城裡轉了轉,這裡果然和他們預期之中的情形如出一轍,雖然說店鋪林立,酒樓食肆也高高的掛着酒旗,可是不論路上還是店鋪裡面都幾乎沒有什麼人。
整個都城裡面感覺不到半點熱鬧熙攘,反而是一種詭異的安靜。
嚴道心沒有着急選擇客棧,而是到處兜兜轉轉了很久,幾乎把都城原本應該很繁華的地段都轉了一個遍,然後才找了一個相對比較僻靜的小街上無人問津的客棧住了下來。
祝餘一開始也有些疑惑,既然他們是想要造出聲勢來,爲什麼放着那麼多地段更好的客棧不住,偏要選這麼僻靜又不起眼的一間呢?
要知道,她第一次見到嚴道心的時候,他可並不是住在整個縣城裡最破的客棧,所以很顯然這不是他行醫施藥的一貫風格。
“這你就不懂了吧?小隱隱於野,就是要找這種偏僻的小客棧,搞得神神秘秘的,讓他們私下裡口口相傳,然後才能達到咱們想要的效果。”嚴道心告訴她。
“問題是,小隱隱於野後面是不是還有一句,大隱隱於市?”祝餘反問。
“是,這話的確不假,但是又有幾個人能夠達到這種境界的?我這邊想得挺美,大隱隱於市,結果他們都當我是尋常的郎中,弄些頭疼腦熱的小破毛病來找我,那我還不是要被煩死。”嚴道心擺擺手,“所以對這些人,做戲也要做得直白一點,不然的話,媚眼拋給瞎子看,純粹浪費感情。”
祝餘覺得嚴道心這話還真挺在理的,這個世界上很多的人看待周遭的一切都只停留在表面文章的這個層面上。
如果真來個“大隱隱於市”,搞不好效果就真的不大理想。
這麼看來,那位隱世的棲雲山人還真是了不起。
嚴道心和陸卿這一對師兄弟在他的教導下,一個看起來清清冷冷,又喜歡四處雲遊,蒐羅奇花異草,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偏偏對於世事人情又十分通透。
另一個表面上世故圓滑,玩世不恭,一副遊戲人間、紙醉金迷的氣質,內在卻縝密周全,胸中自有宏圖。
真不知道這位隱世高人究竟是個什麼模樣,是怎麼能把這些性格迥異的徒弟教導得如此出色的。
五個人住了下來,嚴道心最初非常低調,什麼表示也沒有,到了晚上下樓去簡單吃點東西的時候,他才忽然叫住了放下飯菜準備要走的小夥計。
“這位小哥,你最近是不是經常夜不能寐,心悸不寧,還會覺得心慌氣悶?”他開口問那小夥計。
小夥計愣了一下,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這……客官您是怎麼瞧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