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琉曄又埋頭於公務之中,躲避青翧。她不想與妹妹爭搶,也無法割捨情愛, 面對青翧只會讓自己更加不知所措。
青翧看得出琉曄心中有事, 也看得出她在躲着自己。可魘羽的事情又不得不查, 他也不能成天跟在琉曄身邊, 倒不如先讓她自己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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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了一天, 回到御羽宮已是傍晚。依然不見琉曄的身影,青翧有些泄氣地走進臥房。一個木盒端正地放在圓桌上,似乎它本就該在那裡。已經有了幾次經歷, 青翧也不覺得突然,反倒有些期待對方提出要求, 這樣他才能獲得更多的線索。
打開木盒, 青翧皺起眉頭, 因爲他已經聞見了血腥。打開書信,一股鮮血的味道散開。青翧的手微微一顫, 血書!而且是魘羽的血跡,上一次是頭髮還好,這一次……紅色的字跡只有一行:
亥時,城西五里坡見,到時會將魘羽奉還。
青翧眯起眼睛, 這喜歡故弄玄虛的敵人已經成功的激怒了他。亥時, 還好, 來得及用晚膳。
而這個時候, 琉曄剛辦完工, 從輔政處出來。秋高氣爽,夜間的星空也格外清晰、明亮。琉曄仰起頭, 讓滿天的繁星落入眼底,彷彿又回到了當日在落羽湖畔看着河燈的日子,嘴角揚起一絲甜蜜的笑。
“琉曄!”
是誰?在這宮中敢如此直呼她名字的人屈指可數。目光尋向聲音傳出的方向看出,魘羽正抱着一個酒罈子,笑呵呵地站在她面前不遠處。那戰鴒一身無垢的清朗之氣,瞬間蓋過了繁星的耀目。琉昀和琉晌站在他的身後,滿臉錯愕,顯然是對他稱呼琉曄的方式感到驚訝。
琉曄將臉一板,走到魘羽面前,沉聲道:“半蹲。”
魘羽一臉茫然地撓撓頭,但依舊遵從了主人的命令,蹲下了身子。
琉曄滿意地看着他的額頭與自己齊高,然後伸出手,在上面狠狠一敲,“叫主子!”
“哎喲!”魘羽立刻伸手捂住受傷的額頭,大聲叫痛。
站在一邊的琉昀和琉晌也終於明白了她那句“半蹲”的用意,大笑起來。
琉曄只覺這幾天心中堆積的煩惱被卸去了不少,臉上也有了笑意。向琉昀二人行個禮,問道:“兩位皇兄可是有事找琉曄?”
不等琉昀二人回答,魘羽便插到了他們中間,衝着琉曄掂了掂手中的酒罈,咧嘴一笑,“來找你喝酒。”
琉曄白他一眼,想擠兌他兩句,卻突然看清了那酒罈的封口,立刻詫道:“這不是大皇兄家中窖藏的那壇竹葉青麼?”
魘羽嘿嘿一笑,“現在這酒可是我的了。”
琉昀無奈地搖搖頭,含笑說道:“這酒鬼聽說我家有這罈好酒,便跑來變着方與我打賭,終是將這酒贏了去。”
這下琉曄反倒更奇了,“他與皇兄賭了什麼,居然能贏?”不會是比武吧?這種力量懸殊比較大的競技,皇兄應該不會傻到答應吧?
只聽琉昀嘆口氣,說道:“題目很簡單,讓琉晌去獵只活兔回來。然後將身體矇住,只露出頭,我二人來猜雌雄,猜對的人爲勝。”
琉曄一怔,隨後大笑起來。“皇兄,你可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魘羽看生靈都是看氣的,自然知道雌雄。”
琉昀一拍腦袋,“我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
魘羽在一旁頗爲得意,“反正酒歸我了,你可不能反悔。”
琉晌拍拍琉昀的肩膀,“皇兄莫要懊惱,沒想起這事的不止你,還有我……我還非常認真地去找了袋子把那兔子的身體裹住……”
魘羽把酒罈塞到琉曄懷中,跑到兩個皇子身後,張開手臂搭上兩人肩膀,“此事已成定局,兩位兄臺還是節哀吧。何況我贏了也沒有獨吞美酒,而是拿來與諸位分享,難道你們不該高興麼?”
琉曄抱着酒罈子暗自點頭,這傢伙被自己歷練的如今也學會佔了便宜還賣乖了,不錯,不錯。
琉昀如今也只能認栽,還真得謝謝人家喝酒帶上自己,不然他都不知道藏在自家酒窖的這罈佳釀究竟是什麼味道。
琉晌更加無所謂,本來他就是個看熱鬧的,誰贏誰輸,能喝到最重要。
問到喝酒的地方,魘羽拍着胸脯說早已找好了合適的地點,就在這宮中,讓衆人跟着他走便是。
兄妹三人都爲他那孩子氣的模樣忍俊不禁,何況喝酒看得是同飲之人,地點也不用太過計較,便隨他去了。
只是當拂月宮的牌匾出現在琉曄面前的時候,她瞬間白了一張臉,藏在衣袖間的手指緊緊糾結在了一起。
“咦?這不是我之前的居所嗎?”
“咦?是你的居所嗎?我只是偶然發現這裡的梨花特別好看,纔來的。”
“沒想到你還挺有眼光的,這梨樹乃是我皇兄親手種下的,細心照料了多年纔有今日這般模樣。莫說這皇宮之中,便是整個護翼,也再找不出更美的梨花了。”
三人的對話從琉曄耳中穿過,仿若無物。她只盯着那硃紅色的宮門,心亂如麻。
“皇妹?”琉昀忽然發現琉曄似乎有些不大對勁。
看看皇兄關切的神情,看看魘羽抱着酒罈一臉莫名,琉曄咬了咬牙。不會那麼巧又碰到那兩人的……就算碰上了,還有這麼多人跟自己一起,不是麼?不能爲了自己莫名的煩躁壞了大家的興致。她扯出一抹微笑,“一時間走神了,我們進去吧。”
琉昀疑惑地點點頭,轉身示意琉晌開門。
一走進庭院,魘羽就跑到了梨樹下,向衆人招手。
琉昀用摺扇指指他身後不遠的地方,示意他那裡有石桌、石椅,可供他們飲酒賞花。
正當幾人走到石桌前面的時候,正殿傳出了女人的□□之聲。四人相互對視,這個時候是誰會在這無人的空殿裡呢?
忽地,兩個人影閃現在琉曄的腦海,刷白了臉。而一旁的魘羽早已向正殿走去,琉昀和琉晌緊隨其後。
琉曄看着魘羽緩緩地走上了正殿的臺階,她也想看,也怕看。但身體卻動了,比大腦的反應更快。她始終是想確定心中的那個想法,不管有多可怕。
衆人走得越近,那女人的□□聲就聽的愈加清晰、不堪入耳。
兩個皇子聽清楚了那聲音的含義,立時雙眉倒豎,竟然有人在這皇宮之中暗自幹這苟且之事!此乃大不敬!彼此交換個眼色,琉昀向身後跟上來的琉曄說道:“皇妹在這裡等着便是,我二人會處理此事。”
琉曄立刻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那種事情,又怎能讓一個未嫁的女兒家看到?可她卻鐵了心一般繼續邁步,青翧再怎麼糊塗也不至於如此,那裡面的絕對不是青翧!她一定要親眼看到,一定要!
琉昀還未阻住琉曄,殿門卻已被魘羽推開,殿內傳出了女人的驚叫和衣物摩擦的悉索之聲。琉曄趁琉昀愣神的功夫,先一步衝進了殿內。
月光射進昏暗的大殿,劈開一道黯淡的光。貴妃塌上,一雙男女,髮絲凌亂,衣衫不整,這副場面究竟是在做什麼不言而喻。那雙銀色的眼睛與她視線相交的剎那有一絲驚愕,隨之又似乎接受了事實一般,變得沉靜。
淚水無聲的落下,敲在心頭,一下、一下。
“你們!”司徒琉昀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當朝公主和現任神獸竟然……這是皇家莫大的恥辱!
司徒琉曦用還未繫好的衣服盡力裹着自己凝脂般的肌膚,滾到皇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長袍,哭喊道:“皇兄,求求你,不要告訴父皇。這不是神獸大人的錯,是曦兒不好。”
琉昀顯是氣急了,反手給了琉曦一個耳光,“你這麼做,可想過司徒家的顏面,可想過列祖列宗?!”
琉曦被打開,又撐起身子,抓住了琉曄的裙襬,“皇姐!你知道我跟神獸大人是真心相愛的,你成全了我們吧!”
成全?琉曄看看對面那雙銀色的眼睛,好遠……遠得令自己心痛。什麼是成全?難道就是這般自己忍受着撕心裂肺之痛麼?她沒有看琉曦,而是轉向了魘羽,“是他麼?”靑鴒是通過氣來分辨人的,若是假的,魘羽一定能夠發覺。
可她的戰鴒卻沒有回答她,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他只是別過了頭,眼中帶着難得一見的隱忍。
看他這樣,琉曄便知道答案了。然後她笑了,那勾起的脣邊還落着滾燙的淚水。不知爲什麼,她忽然覺得很好笑,自己很好笑。說什麼成全?人家兩情相悅,輪得到她來成全麼?一步步挪動身體,明月高懸在夜空,繁星閃爍的夜晚,潔白如雪的梨花,諷刺般地美麗。身後,琉昀的責罵和琉曦的哭泣都漸漸模糊,她已聽不見,也看不見。路……在哪裡?腳下一個趔趄,跌倒在地,才發現,入秋的石道這般冰涼。
有人扶住了她的肩頭,琉曄回頭看去,是魘羽關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