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話間已經來到了困龍潭邊。青翧俯身探下,仔細查看。那冰面完好無損,不見絲毫裂縫。
“有感覺到魔氣嗎?”琉曄在一旁焦急地問。
青翧搖搖頭,站起身形。
“莫非那張奎元自那之後便不再與惡龍來往?”
“不會。”青翧毫不猶豫地否定了琉曄的想法,“惡龍將魔氣侵入到張奎元體內定然是想脫困於此,又怎會斷絕雙方聯繫?”
“或許初代神獸很快發現了狀況又將結界修補好了呢?”
青翧眼睛一亮,“不錯,張奎元改變了祭祀地點就是爲了躲避靑耕鳥的神力,以免魔氣被淨化!”
“如此說來,只有張奎元一人被魔化,應該沒有大礙吧?”
“嗯。我打算今夜潛入里正府,將他的魔氣淨化。”
“我也去!”琉曄的眼中閃爍着熱情的光芒,熱鬧是一定要看的!
青翧笑着搖頭,“你啊!”
兩人踏着月色來到里正府。說是官員府邸,也只不過比普通民居大了二、三倍的樣子。門外沒有巡邏,兩人輕輕越上牆頭。眼下是一個簡單的花園,只種了些花木,連假山魚池都不見。琉曄低聲道:“這張奎元搜刮了那麼多民脂民膏,住的倒是簡樸。”
青翧也覺得奇怪,“怎麼連個家丁、門衛都沒見到?”
忽然,院內傳出一聲慘叫,兩人對視一眼,翻身而下。尋着聲音來到後院,途中看見了管家與丫鬟的屍體,均是一擊斃命。那丫鬟面朝上,驚恐地瞪大了雙眼,嘴巴張成圓形,腹部整個被擊穿,血水帶着內臟流了一地。這種死法怕是連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吧?這麼說,剛纔那聲慘叫……青翧向前看去,隱隱有燈光閃爍,似乎是正房。
琉曄第一次見到死屍,看着一地血水內臟,胃中一陣翻騰。她強忍住想吐的感覺,伸手抓住青翧的胳膊,穩定心神。
青翧轉身拍拍她的手臂,有些擔心,“不如你先回去?”
琉曄咬着下脣使勁搖頭。這點兒血算什麼,她可是女神的後裔!
就在這時,正房的屋門猛地彈開。隨着一陣風從屋內涌出,一團紫色的身影呼嘯着飛上半空。兩人擡眼看去,只見一物飛於夜空之中,身披紫色斗篷,身後黑色的肉翅扇動着。頭上生着犄角,手腳巨大並且生有利爪。他停在半空向青翧二人看了一眼,嘴角咧開,似乎是在笑着,露出兩排尖利的白牙。而那張臉不是張奎元是誰?!
兩人舉步便要追趕,卻聽門口傳出聲響。扭頭看去,只見雲蘇右手扒着門框,左手捂着腹部。她髮絲凌亂、面色慘白、神情哀傷。血水順着她捂在腹部的手流下,一滴滴落在門檻上,紅了一片。
琉曄連忙跑過去扶住雲蘇的肩膀,“蘇姐姐!”
雲蘇一把抓住她,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喘息着說:“奎元、奎元他帶走了解咒石。”
“解咒石?!”青翧上前一步,急道:“可是那專門用來解除封印的解咒石?!”
雲蘇無力地點點頭。
“你別說話,我先給你療傷。”琉曄單手穩住雲蘇的身子,騰出一手施展法術,青光在女人的腹部徘徊,血流變得緩慢。
雲蘇驚訝地看着琉曄,“你……”這女孩兒竟然有這般法力?
青翧掃視雲蘇的傷口,筋骨俱裂、內臟破損,療傷也是枉然。
雲蘇似乎也明白自己命不久矣,她搖搖頭,“柳姑娘,不用費力了,我知道自己這傷是治不了的。”
琉曄眼中一酸,原來看着人死去竟是如此悲傷。
青翧蹲下來,問雲蘇:“張奎元蒐括了那麼多民脂民膏就是爲了買這解咒石?”那解咒石並非常見之物,黑市交易要上百紫赫石,十分貴重。當然,也十分有效。不管是什麼結界、封印,只要碰到這解咒石都會產生裂縫,江湖中人通過這種石頭的幫助進入一些被封印的神聖之地獲取稀有的寶物或藥材。而張奎元的目的毫無疑問是要打開初代神獸的結界,解救惡龍!
雲蘇點點頭,“我起初也不懂,爲何他搜刮錢財卻從不使用。直到今晚那異域商人拿了貨物來找奎元,我才知道他攢了那麼多赫石就是爲了今天。”她咳了兩聲,又繼續說:“那商人離去之後,奎元便一臉喜色地走進臥房,還鎖了房門。我偷偷趴在窗子,看他打開盒子。那兩顆解咒石純綠如膽,與書中描述無異,我一眼便認了出來。不料到紅兒在背後喚我,讓奎元覺察。”她面色一悲,“我本來還不明白他要那解咒石何用,可見他殺死紅兒和聞聲趕來的張伯時變成了那般模樣,我就明白了。”說到這裡,她用力抓住琉曄的胳膊,“不可以讓他破壞女神的封印,不可以放出惡龍!”
兩顆……青翧面色一凝,這張奎元還真是勢在必得。
一滴淚滑落女人的面頰,雲蘇將臉轉向青翧,“我知道你們很厲害的,但請你們不要傷害奎元,他也是身不由己……”
青翧淡淡說道:“他已然魔化,不再是張奎元了。”
雲蘇用盡全力地搖頭,“不,他是奎元,是我的奎元。”淚珠一滴滴滑落,她知道那雙眼睛是奎元的,只是那軀體被惡龍佔去了而已。她想再開口說話,可是聲音卻哽在喉嚨吐不出來。她努力地呼吸,卻不見胸部起伏,只是血水流得更兇。
琉曄含着淚,狠狠地說:“他將你害成這個樣子,你還替他說話?那人已經魔化了,你懂不懂,已經沒有人性了!”
雲蘇終於倒上一口氣,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魔化不魔化他依然是我的奎元,我嫁給他的時候便說過:心如磐石、至死不渝。不管他變成怎樣,我雲蘇的愛不會變。”淚水停歇,女人緩緩閉上眼睛,一抹笑意浮上嘴角。那溫柔寧靜的面龐彷彿又回到了與愛人相偎相依的日子,一瞬間,憔悴的面龐竟然美得傾國傾城。
琉曄呆呆地看着女人蒼白的臉,爲何這般美麗,美麗的讓她生出了一絲羨慕?
滴答、滴答。血水落在地上的聲音似乎喚醒了琉曄,不管怎樣,那張奎元都是不可饒恕的,更何況他還要去釋放惡龍?“對不起,蘇姐姐,你的要求我做不到。”放平雲蘇的身體,她緩緩站起身形,對青翧說道:“走吧。”
夜幕下,紅了一地的血水靜靜地堆積起來。紅色中,月亮的倒影帶着一絲妖異的味道。幾聲鴉鳴劃破寂靜,宣示着今夜不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