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酒醒之後, 青翧找琉曄說起琉曦的事情:“我們還是小心點兒好。”
琉曄卻道:“你多慮了。曦兒確實太過守禮,但性情溫和,並非算計之人。”
“你一碰到血親的事情, 就欠思量。”
他如此一說, 琉曄有些不快, “什麼叫欠思量, 這是信任啊。就好像我信任你一樣, 我也信任我妹妹啊。”
青翧臉色一沉,“這麼說你信任她的程度與我相同了?”
琉曄想想,說:“那倒也不是, 我還是更信任你一些。可她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這天下除了父皇和母后便只有她與我最親。血濃於水, 她又怎會害我?我又爲何提防?”
聽她說更信任自己一些, 青翧的臉色緩了緩, “這皇宮不比外面,皇家與尋常百姓家也不一樣。我聽琉昀說, 琉曦自幼就很看重儲君的身份,而春祭上被指爲假儲君的時候,她也受了很大的打擊。或許她天性純良,但人心總是會變的。自己重視的東西被拿走,在她心中難免有疙瘩。”
琉曄輕嘆一聲, “說來也是我欠她的。”
青翧翻個白眼, “你欠她什麼了?讓她冒名頂替的是司徒尚澤, 要欠也是他欠。”
琉曄甜甜一笑, 搖着男人的胳膊, 撒嬌道:“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曦兒也挺可憐的。她本就受了委屈, 卻還對我溫柔有禮,多不容易啊。我若還對她諸多猜忌,那也太說不過去了。”
輕嘆一聲,男人寵溺地拍拍女人的頭,“我是該誇你大度呢,還是該罵你善良呢?”
“喂!善良跟大度一樣是好的品格吧,爲何要罵?”
見她撅嘴的模樣,青翧滿眼笑意,“是好品格,但有時候好品格也是會害人的。”
琉曄收起了玩鬧的表情,輕嘆一聲,說:“我明白你說的那些,但卻仍然無法去懷疑自己的親妹妹,我做不到。”
青翧讓她將頭靠在自己肩上,柔聲道:“你只要記得小心她身邊那個陸梓葳就好了,至於琉曦的事情,我會斟酌。”
“好像又要麻煩你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喂!什麼意思,你這是在變相地說我沒用麼?”
青翧做無辜狀,“是你先用了‘又’,我不過是順着你說而已。”
琉曄狠狠地瞪他一眼,“哼!今日不與你計較,我還要趕着早朝,趕明兒再找你算賬!”說着便向外走去,也不管身後那肆無忌憚的笑聲。
而此時,皇宮北邊的靜心殿中,一場陰謀正在展開。
司徒琉曦一身豔紫色的羅裳,下了輦車。她剛向皇后請過安,回到自己居住的殿宇門前,擡起頭,看看那匾額上偌大的“靜心殿”三字,冷笑一聲。當初從御羽宮搬到這邊,她便明白父皇的意思。可她憑什麼靜心?她被最敬愛的父皇欺騙,替人做了十幾年傀儡,還一無所知。一朝事發,所有人都守得雲開見月明,只有她,依舊是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料,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她憑什麼靜心?!
邁步走入殿中,兩個宮女緊隨身後。轉入內殿,令宮女關了殿門,琉曦徑直走入寢室。那兩個宮女交換了眼神,相互點點頭。一個留下關門,一個跟着琉曦進了寢室。
那關門的宮女,完成了公主的吩咐,便也向寢室走去。可她剛一進門便被藏在門後的陸梓葳施了法術,一聲不響地昏睡過去。陸梓葳又將那宮女搬到窗沿下,與那先進來的宮女並排躺好。
司徒琉曦冷哼一聲,“想找人看住我,父皇,你太小看女兒了!”
陸梓葳將那兩名宮女安置好,起身說道:“她們還要睡一個時辰,公主可以安心說話了。”
琉曦舒口氣,緩緩坐在椅中,眼中泛起朦朧的霧氣,幽幽道:“好在有你,不然我連說句話,都不敢大聲。”
瞧着她這般柔弱的模樣,陸梓葳不覺心疼,“是梓葳太弱了,才讓公主受了這麼多苦。”
琉曦搖搖頭,目光中透出了恨意,冷冷說道:“讓我受了這麼多苦的不是你,是司徒琉曄。若是沒有她,我便是當之無愧的儲君,又怎會受此屈辱!”舒了口氣,她又將聲音放柔:“只是委屈了你,爲我做了這許多冒險的事情。”
“梓葳是心甘情願的。”
琉曦笑着起身,握住陸梓葳的手,說道:“我知道你對我忠心,如今,我能信任的人也只有你了。”
陸梓葳手心一熱,剛想握緊,那柔荑卻又從他的掌心抽出。
琉曦走到窗邊,低頭看着兩個沉睡的宮女,轉入正題:“魘羽那邊如何?”
陸梓葳握了握已經空了的手掌,答道:“那人極易下手,我只吹捧了他幾句,他便洋洋得意起來,還喝了不少酒。”
“很好。”琉曦冷冷一笑,問道:“那東西可備好了?”
陸梓葳點點頭,“昨晚剛到的。”說完,轉身走到衣櫃前,俯身下去,拉開最下方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紅木帶鎖的方形箱子。他將箱子取出,放到桌上,從懷中摸出鑰匙將鎖開了。自那箱中端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紫檀木圓盒,在桌上放平。對身邊人說道:“就在這裡邊。”
琉曦眼中一亮,盯着那圓盒,“快打開給我看看!”
陸梓葳小心翼翼地轉動圓盒的上方,取下盒蓋。米黃色的綢緞襯着一顆白色透明的珠子現於兩人眼前。
琉曦湊近了去看,那白色透明的小珠只有拇指蓋般大小,離近了看才能發現那珠子並非實心,而是一層薄膜,裡面包裹着一隻白色的小蟲,似與普通蠕蟲無異。“這便是傀儡蟲?”
陸梓葳笑笑,對她的疑惑絲毫不覺奇怪。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透鏡,遞給女人,“用這個看。”
琉曦接過透鏡,透過那具有放大作用的鏡子向珠子內看去,小蟲的身體立刻清晰起來。純白色的身體成節狀,兩節相接的地方有細毛,只是比蠕蟲短小許多。正當她感到失望的時候,那小蟲忽然轉了個頭,將“臉”衝向了她,詭異地笑了一下。琉曦嚇了一跳,但細看才發現,那“臉”其實才是小蟲的頭部,而小蟲的眼睛是倒三角形,嘴卻是正三角形,整張“臉”便如同詭異地笑着一般。琉曦大喜,“這傀儡蟲果然有趣!”
看着她這般歡喜,陸梓葳也高興起來,“傀儡蟲就連在璇國也不多見,只有少數蠱巫纔會培育。這可是高價託人通過陽國搞到手的,只此一隻。”
“那人的口風可緊?”
“請公主放心,那人已經沒機會說話了。”
琉曦滿意地一笑,看着那傀儡蟲,說:“聽此蟲要以血喂之?”
“不錯,餵食七日之後,令人服下,服用者便會以供血者馬首是瞻。”
“真有那麼神嗎?”
陸梓葳的嘴角勾起一條弧線,“試試就知道了。”
琉曦眯起眼睛,“你可要看緊咱們的試驗品啊。”說完,從頭上取下金釵,在自己的食指上輕輕一刺,那蔥白的手指上立刻現出一抹豔紅。她將手伸到圓盒上方,將血滴在盒中的珠子上。血液便透過珠子滲到了裡面,那傀儡蟲立刻撲了過去,將鮮血吸個乾淨。吃飽後,擡起頭來。透鏡中顯露出一個詭異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