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縱腳踩泥濘，亦嚮往星海
子弟九中周邊幾條街，飯館、賓館開的最多，生意也最好。
老樑領着秦時從學校後門走出，拐進附近的小巷，停在一家叫“李記快餐”的大排檔門口。
“老李的手藝在這片出了名，現在還沒到飯點，再晚會兒，不一定搶得到位子。”
老樑顯然是熟客，抽出塑料椅坐下，招呼老闆點菜。
“老三樣，豉汁排骨，涼瓜炒牛肉，肝肉枸杞湯，再加一瓶衡州老窖。
他的話，上一整盒營養膏，五百克，要隆祥記的。”
“好嘞，樑老師。這是您的學生？長得真秀氣，一看就知道學習成績好，比我家小遠強！”
老闆樂呵呵說着，拿紙筆記下菜名和營養膏牌子。
旋即交給旁邊八九歲的半大孩子，讓他跑腿。
這時候人少，上菜快，沒多久就被熱氣騰騰端上桌。
老樑自顧自夾了幾筷，每樣淺嘗兩口，用於下酒。
他吃的津津有味，毫不在意飢腸轆轆的秦時。
等差不多蒲扇般大的一盒營養膏送到，老樑纔開口說話：
“不管新武，舊武，有一樣是共識。武道家的生命力開發途徑，主要講究兩點，練法和戰法。其中練法包含養身，養神兩門。
養身是基礎，也是首要，練功習武最傷軀體，筋肉撕裂，骨骼磨損，日積月累，形成暗傷，待你發現的時候，已經難以調養。
舊武盛行那會兒，好多頂尖武道家都在這上面栽過跟頭。”
秦時接過印着“隆祥記”三個字的方盒，入手頗沉，瞧着像前世的單兵罐頭。
老樑一副看好戲的期待表情：
“你剛捉拿住氣感，體能消耗大，普通的碳水吃下去就被吸收，過不了多久，照樣餓。
營養膏這東西，大遠征的時候被當作戰口糧用，飽腹感很強，熱量也高，人體所需成分全面，最適合舊武中人。盡情享受吧！”
秦時低頭瞧着盒中長條狀，奶白色，牙膏也似的粘稠物，再看了一眼老樑身前色香味俱全的吃食。
伙食待遇差別也太明顯了！
“樑老師，這玩意兒很貴吧。”
秦時挖了一勺子放進嘴裡，不出所料，口感極其糟糕，類似黏膩膩的爛米糊。
不過他上輩子在園區吃過更差的，勉強忍受得住。
剝離味覺，埋頭猛炫！
強壓住胃部翻涌的噁心，秦時飛快消滅隆祥記的營養膏。
老樑默默頷首，暗暗滿意。
盤筋拔背，捉拿氣感，吃營養膏……補習班收的學生都試過。
但少有秦時這種優異表現。
“體格耐練，悟性上佳，心性堅忍，各方面很均衡、很出衆。天生的舊武苗子！”
老樑心情更舒暢了，語氣也放和緩：
“隆祥記的相對來說還算便宜，其他品牌，例如錦茂、鳳春、大昌，這幾家比較貴。”
秦時費勁吞嚥下最後一口營養膏，咕咚咕咚狂喝水：
“隆祥記價格便宜，是因爲口味難吃麼？”
老樑笑道：
“沒錯。這家以前做過遠征軍的供應商，主打便攜管飽和補充能量，但味道稀爛，除非異食癖，估計沒誰喜歡吃。
八十八塊一盒，夠體力勞動者撐兩天不用進食。
以你的訓練強度，大概每天得吃兩盒。”
秦時呲了呲牙，他在健身房當前臺，一個月一千二，每天只賺四十塊。
加上青少年宮的助教和兼職，三份工作的薪水合起來，居然不夠吃營養膏！
“這下對自己貧窮的認知，瞬間深刻且清晰了。”
秦時自嘲一笑：
“樑老師，我恐怕連便宜的隆祥記都買不起。”
老樑抿着杯中的高度酒：
“我知道。補習班的學生，沒幾個吃得起營養膏。
報名費四五千，營養費五六千，一個月下來萬把塊就扔進去了。
這也是爲啥舊廠街的學生，畢業只能去挖礦幹體力活，或者在街面廝混的原因。
走武科的成本高昂，可選修機械、靈能專業，不僅得砸大錢，還要看天賦。”
秦時臉色平靜，他打從踏進都市圈的新一中，便知道現實對照帶來的貧富差距，究竟多殘酷。
那些坐着高檔轎車上學，或者吃穿用度都是大牌的精英班學生。
他們積極參加社團活動，登臺領獎，發表演講，彷彿與生俱來充滿自信。
這種因爲優越的家庭條件，精心的能力培養，整個人似乎都在煥發光彩。
相形之下，舊廠街的職工子弟確實有些自慚形穢，生不起比較的心思。
“樑老師，我在書上看過。前路，總是由人走出來的。”
秦時體內漸漸涌現一股股熱乎勁，營養膏正在體內分解，緩緩融入撕裂損傷的肌肉筋骨當中。
“踩在爛泥塘的窮孩子，沒道理就不能仰望宇宙，嚮往星海。
難道生在舊廠街，便理所應當不如泰安都市圈，衡州中心城，乃至遙遠光年之外的帝京麼？”
老樑面上笑意凝固：
“你真是這般想的？”
秦時目光坦然，並無任何閃躲意思：
“淨從穢出，明從暗出。埋在塵芥的烘蟲，亦能蛻變成蟬，飲露於秋風，更何況人呢。”
老樑繃緊麪皮，杯中酒水激盪：
“這是初代十傑之一石佛賀嵐禪，三十六歲奪得羣星杯冠軍，受明日集團採訪所說的話。
他出身低微，生於邊陲，甚至患有嚴重的基因缺陷，卻在浩瀚星海間，佔得一席之地。
你想學他？”
秦時輕輕嗯了一聲：
“樑老師，我曉得成爲武道家不容易，可像我這樣的人，走哪條路，都不會很容易。
舊廠街老一輩人掛嘴邊那句話怎麼說來着？猛虎面前無溝壑，慫比心中全是坎！”
老樑長舒一口氣，陡然仰頭，五十二度的酒液入嘴、穿喉，像滾熱的炭塊，驅走心頭鬱結。
“好。小秦，我挑明講，你是一棵練舊武的好苗子。
耐練，聰敏，基礎紮實，還能吃苦。
開補習班這麼些年，像你這麼出衆的學生，很少。
你的報名費，我可以免了。咱們以半個月爲期。如果你能在這段時間，將氣感循環五次，完成小週天，練功所需的營養膏全部由我供應，怎麼樣？”
秦時詫異，直想撓頭，這是解鎖了什麼嘴炮成就麼？
幾句話就讓樑老師倒貼錢給我開發生命力？
他穩了穩雜亂思緒，小心試探：
“那，能不能換成其他大牌的？隆祥記的營養膏吃半個月，可能味覺都要失靈！”
老樑沒好氣道：
“做夢！我就一個體校的窮老師，真當是什麼大戶！”
秦時嘿嘿笑着，剛纔自然是講玩笑話。
再難吃的營養膏，價錢也不便宜。
以他家條件，偶爾消費尚可，想要持續使用，等於燒錢玩兒。
“樑老師，多謝了。”
大排檔漸漸熱鬧，人聲鼎沸，秦時緩緩站起身，鄭重其事朝老樑鞠了一躬。
無論前世，抑或今生，有幸遇見對自己心懷善意，情願栽培的貴人。
那都是難得的福分，必須好好珍惜，更要努力把握！
“道謝就免了，我們還沒到舊武傳承的師徒情分上。你若不成，該付的錢，少不了一分。
補習班不是慈善堂，舊廠街條件差的學生一抓一大把，我本事小，救不過來。”
老樑嘴上冷硬，心底卻挺高興，窩在子弟九中這麼多年，總盼着冒出一棵好苗子落手裡。
這不就送上門來了！
“但願這小子踏得過舊武門檻，別讓我白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