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走之前把如雨的身契給了李恬。
“奴並無家人。”如雨的聲音也帶着嬌柔之意,男子聽了難免會生出保護弱小的心思。
“夫人說,讓奴死在伯府。”如雨擡頭,看着楚楚可憐。
蔣慶之想到了上次老紈絝的詩會,便對李恬微微點頭,表示沒問題。
“你且下去。”李恬把身契放在桌子上,這便是收下的意思。
“是。”如雨告退,黃煙兒感受了威脅,低聲道:“是個勁敵!”
“上次我去國公府,便是如雨隨侍,倒是提醒了我一番。”蔣慶之覺得國公夫人此舉可謂體貼,“這是多事之秋,你和孩子的身邊沒人照拂我心中不安。如雨別看嬌嬌柔柔的,眼光忒毒。有她在,便能有個預警。”
李恬說:“就是看着嬌嬌柔柔的,像是……妾。”
這年頭講究的是娶妻娶德,納妾納色。也就是說,正妻是用來供着的,是用來生嫡子的。小妾纔是真愛。
“管她什麼妾不妾的,不都是你的人嗎?”蔣慶之知曉妻子小心眼發作了,便笑道:“你自家看看如何用,爲夫不干涉。”
“男主外,女主內。”李恬說:“不過夫君是一家之主,夫君說什麼,我遵行就是了。”
“這醋吃的差不多就行了啊!”蔣慶之說道,但旋即想到什麼產婦抑鬱症之類的,便把計較的心思壓了下去。
後世他聽聞孕期的女人心理容易出問題,什麼焦慮,抑鬱,弄不好就是一輩子的事兒。
等他走後,黃煙兒說:“娘子,伯爺真是體貼呢!”
李恬也發現自己的情緒不對,她有些頭痛的道:“自從懷了孩子後,這人就有些神神叨叨的,今日越發不對了。”
“娘子,那如雨……”黃煙兒一臉糾結,李恬莞爾,“擔心她壓過你去?”
是人皆有上進心,不喜被人壓住一頭,黃煙兒也不例外,她低着頭,“是奴無能,不能管束後院,丟了娘子的臉。”
說着黃煙兒跪下,“請娘子責罰。”
對於奴僕來說,主人便是天。雖然律法有約束,但對於權貴之家來說,弄死幾個奴僕真不是事兒。民不舉,官不究。至於民,奴僕的親人哪敢較真,回頭弄死你全家。
李恬嘆道:“你跟着我多年,人是好人,可卻少了好強心,眼光……”
後院的管事最要緊的是眼光,要能分辨出僕婦侍女們的秉性,根據每個人的秉性給出建言。
而黃煙兒差的便是這個,在李恬眼中,在自己身邊還好,一旦丟出去管事……那必然是一場災難。
“誰都不能越了你去!”
李恬溫和的道,黃煙兒歡喜擡頭,“是。”
哎!
這還是那個性子,不堪大用。
李恬琢磨了一番,覺得若是不用如雨,便只有用宮中人。宮中人來歷複雜,道爺不至於會弄個眼線,但宮中那些貴人呢?
若要來的人是別人的眼線,伯府的一切都在那人的眼中無所遁形。
李恬最近一直在後院,對外界事知之不多。母親常氏和大姐李萱偶爾會給她說些八卦,但涉及到蔣慶之的事兒絕口不提。
這是擔心她在孕期和月子期間犯愁。
想到這裡,李恬吩咐道:“讓富城來。”
富城在準備今日的滿月宴,來到後院,見到如雨後,不禁一怔。
“此人被留下了?”富城問。
“是。”侍女說:“不過娘子並未差遣。”
沒差遣,就說明是要觀察一番,若是無差池,這伯府後院多半要多一個女管事了。
這嬌嬌柔柔的女子……做管事妥當?
侍女看着富城,眼中都是這個疑問。
富城淡淡的道:“你等聽吩咐就是了。”
見到李恬,富城說了些滿月宴的準備情況。
“嗯,你辦事,我和夫君歷來都是放心的。”李恬點頭,然後問道:“我近日老是聽到什麼新政之事……”
富城猶豫了一下,李恬蹙眉,“我都不知,如何防備那些明槍暗箭?”
也是!
富城說:“大捷後,陛下準備順勢開啓新政。今日滿月宴……”
他看着李恬,李恬瞬間明白了,“這是一次站隊的聚會吧!”
“娘子,伯爺也是無心。”富城擔心伯爺後院起火,便想解釋。
“我怎會介意這個。”李恬挑眉說:“外界如何?”
這位娘子在孕期一直低調蟄伏,今日突然露出鋒芒,讓富城也心中一凜,“外界如今很是詭異,雖說輿論有,但卻不多,且少了煞氣。”
“以往殺氣騰騰的那些士大夫,不可能會偃旗息鼓。”李恬說:“不過,以往是小敲小打,此次新政一旦開啓,那便是要見血。”
“家中多半也會成爲有心人的目標。”李恬閉上眼。“你可見過了國公府的那位如雨?”
“見了。”
“覺着如何?”
“老奴在宮中多年,宮中有句話,叫做看人不可看皮相。許多人,厲害在內裡。”富城說:“老奴覺着,國公夫人既然送了此人來,那必然是有可取之處。咱們兩家榮辱與共,無需擔心那邊摻沙子。”
“我不擔心他們摻沙子,如雨……”李恬睜開眼睛,“讓她來。”
如雨隨即進來,嬌嬌柔柔的行禮。
“後院事多,今日正好是滿月宴,你可在後院盯着,有不妥之處隨時指出。”
“是。”如雨嬌聲道。
哎!
富城哪怕是沒了那東西,依舊被這個嬌柔的聲音弄的心跳加快,心想國公夫人竟然在身邊弄了這麼一個妙人兒,就不怕被朱希忠看中,成爲自己的大敵?
富城乾咳一聲,“娘子,今日事多,老奴告退。”
“你去吧!”李恬點頭,富城目視如雨,如雨乖覺的跟着出去。
二人走下臺階,富城問:“可是處子?”
這很重要。
如雨看了他一眼,嬌笑道:“管家擔心這個?”
“國公夫人自然是一番好意,不過人心難測。若是有人想順着杆兒往上爬,從中弄什麼手段……”
富城盯着如雨,“宮中枯井多,知曉爲何?好埋人。這伯府雖說沒枯井,不過城外亂墳崗每年都會有不少來歷不明的屍骸。”
如雨一怔,“管家來自於宮中?”
“咦!”富城輕咦一聲,“這等敏銳……難怪被國公夫人看重。”
如雨笑了笑,“我無親人,身如浮萍,來伯府也是國公夫人吩咐。如今身契便在娘子手中,生死不由己。管家想多了。再有,我也並無做妾的心思。”
“沒有最好。好生做事,自然有你的福報。”富城說道。
如雨看着他急匆匆走了,站在原地笑了笑,“這伯府,竟然藏龍臥虎呢!有趣!”
她回身,見幾個侍女聚在一起,衝着自己指指點點的。見她回頭,侍女們故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散開。
如雨嬌嬌柔柔的笑着,看着她們散去。
她就在後院緩緩而行,不時看看樹下,看看牆角……
而在前院,莫展召集了護衛們,神色肅然的道:“伯爺要捅馬蜂窩,這家裡此後怕是會不消停。都打起精神來。該殺人殺人,該埋人埋人!”
孫不同笑吟吟的道:“殺人難免,不過今日是小伯爺的好日子,和爲貴。”
莫展眸子幽幽,“就怕有人見不得伯府安生。”
景王來,送上了禮物,是一塊玉佩,水頭極好。
顯章侯府的人也來了,馬氏早早來到伯府,擺出了自家人的姿態,說:“趕緊出來幫把手。”
富城出去一看,不禁愕然。
大門外竟然是一個大型竹馬,而且竟然是難得的好木料雕刻而成。
“太奢靡了。”富城覺得這玩意兒有些過了。
“伯爺難道只有一個孩子?”馬氏得意的道:“回頭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蔣慶之得知後不禁莞爾,“子子孫孫無窮盡也,這個木馬能一代代傳下去,如此,顯章侯府與蔣氏便能代代相好。這女人,倒是有意思。”
徐渭說:“會鑽營,卻不惹人厭惡。顯章侯有個賢妻。”
說着,徐渭一臉神往,蔣慶之問:“進展如何?”
徐渭挑眉,“如今她千肯萬肯,就是家裡最後一關得慢慢磨。”
“抓緊吧!”蔣慶之突然想到一件事兒,“那女子性情如何,可是柔柔弱弱的?”
孃的,徐渭歷史上可是殺過老婆的兇人,若是柔柔弱弱的性子,怕是危險。
“提刀能砍人,下廚能做飯。”
“我看好此人!”
蔣慶之很是滿意,等他走後,徐渭撓撓頭,。“伯爺怎地看着如釋重負呢?”
“見過伯爺!”
蔣慶之在前院溜達,西方首席顧問進家,見到他行禮後,說,“伯爺,成國公令小人傳話,說嚴世蕃那狗東西今日在家休養,事兒都丟在了他身上,怕是要來晚些。”
“無礙!”蔣慶之拍拍波爾的肩膀,“這陣子做的不錯。”
波爾頓時覺得渾身輕了幾斤,“都是伯爺教誨有方。”
“對了,終身大事可有眉目?”蔣慶之問。
波爾一怔,旋即搖頭。
“就沒有看中的?”
“有,不過那些女子都說小人是番鬼,醜到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