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方墨林來到了汪家,撞上了正下樓的何苒苒。何苒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驚訝地問他;“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老師負傷了,亟需治療,所以我纔來找你。”

“你不該來這裡的。”何苒苒擔憂地說,“日本人正全上海找你們。”

“怎麼,怕我們牽連了你們?”方墨林看了眼汪直銘,掩蓋不住話中的酸味,“何苒苒,不要忘了立場,更不要忘了當初入黨時的誓言。”

“如果我忘了,絕對不會跟着老師來上海站做前線情報人員,難道在人事處做一名科員不好嗎?”何苒苒義正言辭地說,“汪家是濱崎重點監視點,你和他來這裡不是自投羅網嗎?”

“老師能來這裡的確是冒着巨大風險的,相對的,也能看清汪老闆是不是真的做了漢奸了。”

“試探我?大可不必了,我的立場從來是一碗水端平,你們軍統也好日本人那邊也罷,我都不會偏向於任何一方,畢竟,逼我到懸崖邊的,你們都有份。”汪直銘輕蔑一笑,攤開手說,“當然,我不是睚眥必報的人,之前的事就一筆塗了,但我最厭惡你們不但拿小君和汪家威脅我做你們的工具,而且將這種卑鄙的手段講的正義凜然!要我說,你們和濱崎其實沒什麼兩樣。”

“你能說出這樣的話,我就該一槍斃了你,爲國鋤奸,爲民除害!”

“夠了,你找茬吵架大可不必來這裡。”何苒苒鄙視方墨林百無一用的書生意氣,不再去理會他了。回頭,她看着汪直銘,問他,“你打算怎麼做?”

汪直銘無可奈何地攤開手,苦笑連連;“我的小辮子在人家手裡攥着,只能認栽任人擺佈了。”

雖然汪直銘陰陽怪氣,但總算是答應了下來,這一點讓何苒苒長吁了口氣。

但對於汪直銘來說,也算看清了老貓並非善茬,在心計上面他和濱崎不分‘伯仲’。老貓未見汪直銘一面卻意料到汪直銘的殺意。來汪家的確是冒有風險,但這樣一來,汪直銘非但不敢殺他而且還不得不掩護他。

“其實,就算老師在汪家的消息被濱崎得知了,你也有足夠的理由搪塞他。”何苒苒看出了汪直銘的擔憂,爲他服下了定心丸,“因爲他的真實身份是何大中。”

“何叔是老貓?”汪直銘實在想象不到,那個愛財如命的市儈老鬼會是軍統上海站的站長。

驚訝歸驚訝,汪直銘非常贊同何苒苒的話,老貓和何大中是同一個人對於他來說並非什麼壞事。何大中本是十笏行的掌櫃之一,和汪直銘‘私交不錯’,即便濱崎找到了何大中是軍統的證據,汪直銘也能憑這個理由保證自己不受牽連。

三人商定好了,三個小時後,方墨林帶着何大中來到了這裡。

何大中雖然未中要害,卻因爲失血過多陷入昏迷,危在旦夕,必須馬上動手術取出子彈,對傷口進行消毒包紮。汪直銘特意清理出了一間房間,又按照何苒苒寫下的醫藥器材名單去共濟醫院向王錚購買,因爲他和王錚關係不錯,因此很順利得到了手術器材和處理傷口的藥物。

何苒苒一個人操刀手術,時間過的尤爲漫長,整場手術從中午開始一直持續到了傍晚。當太陽落入西山時,房門打開了,何苒苒走出了房間。她摘下口罩,在汪直銘手上接過乾毛巾,擦拭乾淨了額頭上的汗珠,然後有氣無力地對汪直銘和方墨林說;“謝天謝地,老師他總算度過危險期了。”

“我想和他談點事,不知道現在可不可以。”汪直銘爭取她的意見。

“他剛做完手術,還在昏迷中,如果你想問他事,最好等明天他醒來了再說。”何苒苒說。

“好吧。”汪直銘妥協了。

次日拂曉,何大中總算是醒來了。何苒苒將這個消息轉告給汪直銘。此時,汪直銘正在客廳吃早餐,看到何苒苒站在二樓,隔空和他講話;“老師他醒了,有點事要親口和你說。”

汪直銘放下手中喝了一半的熱牛奶,匆匆上樓去了。他擰開何大中的門鎖走進屋,看到何大中躺在牀榻上,側頭看着他。

“真沒想到我們會以這樣的身份見面。”何大中有氣無力地說。

“你還是你,我還是我,沒什麼區別的。”汪直銘在他身旁坐下,說,“有什麼話,你大可對我說。”

“後面的這句話,應該是我開口先說纔對。”何大中強擠出一絲微笑,“藉着這個爲數不多的機會,你有什麼疑問儘量說,我儘可能把我知道的告訴你。”

何大中話語中透漏着些許淒涼,這讓汪直銘感到了不安,總覺得接下來有什麼壞事要發生;“我的確想在你身上知道近來發生的一些事,但如果你全說了……”

“你是不是想說,如果我將知道的事和盤托出了,對你來說就是棄子了?”說到這裡,他輕輕咳嗽了一聲,以至於臉色更慘白了。見狀,汪直銘趕緊爲他倒了杯水,卻被何大中拒絕了,“下棋的人怎麼會想不到自己也是棋盤上棋子?既然是棋子,棄子與被棄子沒什麼奇怪的。你何叔來你這裡,不是腆着臉皮讓你護住我這條命,只是爲了保護潛伏在上海的哪些爲國效命的革命志士。”

現在的何大中對於汪直銘來說無疑是陌生的。幾乎在隔夜間,那個刮地三尺的市儈商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頗有大局觀的軍統上海站站長,愛國志士。但汪直銘不可能因爲他剛纔的一席話而熱血澎湃,一股腦的去爲軍統效力。

“其實,何叔想必也瞭解我現在的處境,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以保全了。”

“你不要多想,更不用擔心,我不會強人所難,更不會讓你爲軍統做什麼,而且,接下來的事也輪不到你來做太多。”何大中打消了他的擔心,說,“在濱崎眼皮子底下綁架韓五爺,我不該做但不得不做,雖然保住了黑百合的秘密但因此闖下大禍了。行動失敗後,軍統站有被日本人一鍋端的風險了,如果我猜的不錯,軍統行動三處的郝處長已經獲悉了上海這邊的情況,爲了保護其他同志不受我的事牽連,一定會重新任命新的站長來上海主持大局,至於我呢,會被移交到重慶接受組織處罰。其實,這個可能不大,畢竟日本人已經封鎖了上海各個要道出口,送我出上海本就冒太大風險,說句可悲的話,我活着離不開上海了。”

犧牲何大中而保住上海整條情報網,對於軍統局高層來說在划算不過了,當然從大局層面看,軍統捨棄何大中是明智的選擇。

何大中走入死衚衕了,前有日本人搜查後被自己人捨棄,他只剩下一條通往地獄的道路。

“你爲軍統,爲國家在前線“浴血奮戰”,我想,他們應該不會做的這麼絕吧。”汪直銘違背了真心去安慰他,雖然何大中知道這是假話,心裡應該好受許多。

何大中搖搖頭,苦笑着說;“沒有硝煙的戰爭不代表它不殘酷。我們眼中只有上級下達的命令沒有其它,爲了完成任務,任何感情都會成爲阻礙。”面對接下來的結局,何大中表現出來不是驚恐和沮喪,甚至沒有無奈,而是坦然,“這句話,是我帶小何加入軍統時教她的第一個特工生存法則。”

“可她有的時候會心慈手軟,想必不是你最心儀的學生。”

“是啊,尤其在暗殺你這件事上,她始終下不了決心。”何大中說,“到了現在,我倒覺得她不殺你倒不是因爲心慈手軟,而是考慮問題比我全面,不得不承認,我在識人這方面確實不如她,她是我的驕傲。”他看向了汪直銘,眼神中充滿了請求,“看在她爲小君治病的份上,在必要時,要保護好她。”

“放心吧,我會保護好她的。”汪直銘在他中聽出了交代後事的味道,至於安慰的話他不想扯了,趁這個機會,他想解開心中的一系列的疑惑,“事到現在,何叔,我想在你這裡確定幾件事。”

“你說。”

“韓五爺死前,對你說了什麼?”

“你可能不相信,他在彌留之際委託我給你說幾句話。”何大中說,“第一件事是,在汪家盜走黑百合那件事是小君主動提出來的,另外一半黑百合並不在他手上;第二件事,他要你保護好十笏行,因爲汪家和十笏行的命運是聯繫在一塊的。”

“他真的對你說了這些話?”汪直銘感到震驚,原來,韓五爺和小君一直在騙他!

“都到了這個份上,我說假話還有什麼意義嗎?”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汪直銘暫且把正經壓到了心底,轉移了話題。

“與其死在自己人手上,讓他們揹負愧疚,我還不如死在日本人手上。”

何大中剛說完,何苒苒衝進了房子,神色慌張地說;“老師,濱崎帶着十幾個日本憲兵衝進來了。”

何大中輕蔑一笑,咬牙忍着劇痛坐起身,說;“小何,來,扶老師下牀;直銘,把我的衣服拿來,我要下樓迎客。”

“老師,我帶你走。”

“傻孩子,我能往哪裡走啊。”何大中看着何苒苒哭紅了眼圈,溺愛的摸着她的腦袋,說,“以前老師對你的確太苛刻了,希望你不要怪老師,我也是爲了你好。”

汪直銘不忍心看到這番場面,走到了走廊中靜靜等待,一分鐘後,他突然聽到了何大中霸氣的喊聲。

“老子怎麼說也是十笏行掌櫃,軍統局上海站站長,不能窩囊的死在牀榻上!”

攙扶着何大中下了樓,汪直銘遠遠看到了十幾個人站在大廳中。其中,有三個熟悉的面孔,濱崎大夫,方墨林還有唐冕。

唐冕不再穿着旗袍了,而是穿着一件軍裝。她嘴脣塗着火紅的口紅,雙手插在褲子口袋中,嫵媚中帶着令人膽寒的霸氣,儼然是朵帶刺的玫瑰。

“何老闆,別來無恙啊。”濱崎率先開了口,“真想不到,你竟然藏的這麼深,如果不是有方墨林的幫助,我真想象不到,你竟然是軍統上海站的一站之長。”

“我也想象不到,出賣我的竟然是我的得意門生。”何大中看向方墨林的眼神中充滿着憤怒,他不敢相信,一直精心培養的學生竟然做了日本人的走狗!

“汪君,你知道何老闆是軍統的人嗎?”

“我和何叔的關係究竟是怎麼樣的,誰都能說清,就看領事怎麼看待了。”汪直銘笑顏以對,“如果你認爲我是軍統的人,或許在包庇他,你可以開槍斃了我。”

“何老闆不止瞞了我,也瞞了汪君,不得不佩服你瞞天過海的伎倆。”何大中和汪直銘都是十笏行的人,來往過密沒什麼刺可挑,因此他追問汪直銘了,轉頭對何大中說,“我來,主要想問何老闆點事。”

“什麼事?”

“韓五爺死前對你說了什麼?你們軍統潛伏在上海的人員名單。”

“你以爲我會說?”何大中輕蔑一笑。

“其實,你不說,方墨林也會對我說出你們情報站的地點,黑百合的事也可以深挖。我本想給你一個棄暗投明的機會,你卻冥頑不靈,那別怪我下手不留情了。”濱崎招呼方墨林來到身邊,將一把上了膛的手槍放在他手心,笑着說,“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要爲天皇效忠嗎?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誠意。”

“不用你下令,我也知道該怎麼做。”他舉槍對準何大中的胸膛,毫不猶豫的扳動了扳機。

“碰!”一聲巨響,子彈穿透了何大中的胸膛,綻放了一朵猩紅的血花;何大中死死盯着他的學生,擡手捂住胸口,吃力的罵了句漢奸,胸膛又中了三槍,其中一顆子彈貫穿了心臟,他的身軀頓時轟然倒塌。

何苒苒攥緊了拳頭,雙眼中佈滿血絲,咬牙切齒地看着昔日的戰友親手殺了老師。但她沒有被悲傷和仇恨衝昏頭腦,做無謂犧牲。

濱崎離開了,方墨林在汪家滯留了下來。此刻,何苒苒終於不需要刻意壓制內心的憤怒了,她的拳頭砸在了方墨林的鼻樑上,緊接着,擡起腳,狠狠揣在了他小腹上。

方墨林雙手捂住小腹,跪倒在地,身體劇烈抽搐着;過了會兒,他擡起頭,慘白的連綿上掛滿了冷汗,鼻子也掛了彩。方墨林擡手擦去了汗珠和鼻血,直視着何苒苒的槍口,他非但不懼怕反而奸笑道;“你要殺了我嗎?在你開槍前我要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能證明你軍統身份的證件和材料都在我這裡呢,當初,老貓讓我銷燬了,我卻違背了他的命令,爲的就是今天。”

“老師是怎麼待你的?組織是怎樣栽培你的?真想不到你竟然吃裡扒外,當了漢奸!”

“何大中怎麼待我?我可記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他多管閒事,在郝處長面前爛嚼舌頭,組織早安排安排我擔任黨政情報處的科長了,何必像現在一樣,只是個命如螻蟻的前線情報員!還有上次紫金山的行動,他明明懷疑那是個陷阱,卻偏偏讓我去踩坑送死!他有哪一點把我當作學生?”他陰笑着,表情極度扭曲,“還有你,簡直不識擡舉。我明明那麼優秀,許多女人來套近乎我都不稀罕,而你正眼都不瞧我!”他接着說,“汪直銘在乎的只有他那個病秧子妹妹,至於你,不過是他利用的工具而已,你卻傻乎乎的犯賤,像個冒煙的狗皮膏藥硬要貼人家的冷屁股!”

方墨林徹底撕碎了僞裝,漏出了臭不可聞的一面。何苒苒一頭黑線,握住手槍的手在顫抖,如果不是忌憚有把柄被他拿捏着,她早開槍把他的腦花打出了了。她扯着嗓子罵道;“你真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你罵我,恨我,都無所謂,我想要的,只是你的人。”

“你癡心妄想。”

“我知道你不在乎自個的性命,但有趣的是,不止是的命,如果我想,不出一個禮拜,軍統潛伏在上各個部門的情報人員將會被日本人肅清。”方墨林奸邪一笑,“不要以爲我實在開玩笑,爲了你,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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