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前,何苒苒是信任汪直銘,而對老貓的推測有所質疑,但此時此刻,她不得不重新掂量老貓的話了。
老貓再而三的叮囑她,可以和汪直銘合作,但要不斷去試探他。想到這裡,她撒了個彌天大謊;”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在瞞着你的必要了,我們的確在韓五爺那裡獲得了黑百合在你們汪家的情報,作爲交換,我們答應將一般黑百合暫放在韓五爺那裡,等他坐穩了十笏行總掌櫃的位子再歸還。”她接着說,“我沒想到,你這麼快了解了真想。”
“既然我已經失去了價值,你爲什麼還要來赴約,而且要把事實講出來?”
“那是因爲,黑百合是你父親的手寫稿,敘述內容用了暗語,不止我們看不懂就連韓五爺也一竅不通,鑑於這個理由,我們纔不會輕易拋棄你。”
看來還是老爺子有先見之明啊,汪直銘暗喜。
“只要你幫我們解釋黑百合文件上的內容,我會付諸承諾,替小君治病。”何苒苒接着說,“爲了安全起見,明晚八點整,我們再約定地點碰面。”
汪直銘暗笑着想,她的戒備性,不愧是黨國精心栽培的特工精英。
次日,汪直銘在汪家等到黑夜再次降臨,何苒苒親自來到了汪家。廖媽如果親眼看到她再次來到汪家一定會很高興,只可惜,她昨天請了一天假,回鄉下老家探望女兒去了。
他們沒有在汪家滯留過長,何苒苒帶着他來到了一處人煙稀少的公園。這處公園荒廢了許久了,眼到之處全是高過膝蓋的枯黃野草,通往公園中央亭子的道路也只剩下了簡陋的輪廓。汪直銘前腳剛踏上了亭子的臺階就止步不動了,因爲,何苒苒用槍對準了他的後腦勺。
“這便是你找我幫忙的誠意?”汪直銘從容淡定地直面槍口。
“老實交代,你和濱崎自導自演黑百合被盜的目的是什麼?”
“你還是不相信我。”
“你讓我相信什麼?相信韓五爺派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汪家行竊這樣的謊言嗎?實話告訴你,我非但沒有拿黑百合甚至一度懷疑它並不在汪家,所以,我們懷疑,你和濱崎在演雙簧戲。”
“你在騙我?”汪直銘大吃一驚。
“對,我是在騙你。”何苒苒說,“老貓已經給予我自行處置你的權利,所以,不要說假話,不然我真會開槍。”
“你爲什麼不想想,如果這真是我和濱崎的陰謀,當初在黑百合被盜後我不會傻到和你當街鬧掰,事先讓你們有了戒備心再動手!”汪直銘情緒有點激動,他搞不明白,老貓的腦袋是被漿糊填充了嗎,怎麼就想不明白這個道理。
何苒苒有些動容了,是啊,如果他真的想要幫助濱崎將他們一網打盡,當初不會當街用槍指着她的腦袋。她是信任汪直銘的,雖然這個信念有動搖過,而且現在依然徘徊不定,但她爲了組織,爲了國家終於下定了決心去相信他,即便這是一場堵上她性命的賭博。想到這裡,何苒苒緩緩放下了手上的槍。
汪直銘很驚訝,難以置信剛纔的理由能說服她;“你這麼快就相信我了?”
“爲了找到黑百合並將它順利轉移到抗戰大後方,我不得不去相信你。”何苒苒擡頭看着他,說,“你還記得我們上次的約定了嗎?”
“你真的願意離開軍統,一個人扛下這個任務?”他不理解,這樣做將意味着她在軍統的所有檔案將會被付之一炬,包括她之前立下的功勞,“爲了所謂的任務而捨棄前程甚至堵上性命,值得嗎?”
“你不懂,比起你說的那些身外之物我更在乎信仰,不然我也不會向組織自薦來上海了。”說到這裡,何苒苒警覺到附近的草叢裡沙沙作響,忽然想到了什麼,她急忙催促他離開,“快走。”但已經來不及了,草叢裡探出了一把手槍,對準了汪直銘的胸口,何苒苒顧不上想太多,飛撲到了他的懷裡。“碰!”刺耳的響聲在空寂的公園炸開,緊接着,何苒苒肩胛被子彈擊中了,鑽心地疼痛刺激着她每一處神經。
“有殺手!”汪直銘下意識地抱緊了何苒苒,躲到了亭柱後,掏出手槍向着殺手的方向回擊。
殺手暗殺失敗後沒有和汪直銘纏鬥下去的意思,他以草叢作爲掩護抽身離開了戰場。
汪直銘在察覺到殺手離開後,下意識去看何苒苒的狀況,無意間他摸到了她的後背,頓時手心溼漉漉的。他想,何苒苒的傷勢不輕啊,如果不及時處理傷口,有失血過多甚至感染的風險。當務之急,得立刻送她去醫院。他不顧何苒苒的反對,抱着她往公園外跑去。
五分鐘後,汪直銘站在空無一人的街道旁心急如焚。何苒苒因爲失血過多已經陷入了昏迷狀態,再耽擱些時間,恐怕有生命危險,在沒有車的情況下,從這裡徒步到醫院差不多半個時辰,她可能撐不了那麼長時間。
怎麼辦,該怎麼辦纔好?
就在汪直銘徹底陷入絕望的剎那,一道刺眼的車燈進入了他的視線,緊接着,那輛車停在了他身前。車窗緩緩落下,漏出了唐冕的臉。
“上車。”唐冕一擺手,說。
汪直銘話不多說,打開了車門,先把何苒苒抱上車,自己又坐了上去,再關好車門後說;“唐姐,開車,去醫院!”
“怎麼,捨不得開槍殺她?”唐冕將油門踩到了底兒,汽車飛馳在道路上,在一個拐道前她打死了方向盤,拐入了通往共濟醫院的主道。
“不是我開的槍,另外,還是她替我擋下了子彈。”
“真令人驚訝,她這麼賣命地袒護你,是因爲你的人還是另有其因?”唐冕頭也不會地問他。
汪直銘當然不會把他和何苒苒的事說出來,腦子一轉找了個話題;“原因自然有事的,不過,我也挺好奇的,你怎麼知道我公園了?莫非你有千里眼?”
“很奇怪嗎?你可是我最大的客戶,保護好你的安全就是保證了我的錢包,我怎麼能不用點心?”
汪直銘和她都是點到爲止,知道對方不可能說實話因此也不會多追問了。一分鐘後,他們已經到達了共濟醫院。車剛剛停下,汪直銘慌忙打開了車門,抱起何苒苒跑進了醫院。在大廳中,他撞見了位護士;“快救救她!”
護士看着陷入昏迷之中的何苒苒,意識到了事態嚴重,她喊來了同事,和他們一起把何苒苒送入了搶救室,着手準備爲她手術。
王錚聞訊趕到了搶救室,在看到何苒苒受傷的模樣時內心瞬間崩潰了,他一直把她當作乾女兒疼愛的,怎能不傷心?他雙眼紅潤,嘴脣不受控制的顫抖着,沙啞的聲音摻雜着哭腔;“怎麼會弄成這樣……”
在手術助理的提醒下,王錚很快自行調整的情緒,因爲接下來的手術需要他主刀。
汪直銘雖然着急,但唯一能做的是在急救室外等待結果。手術相當漫長,不知不覺已到了午夜;他有些困了,哈切連天,終於撐不住在長椅上睡死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在拍他的肩膀,他用手揉着惺忪眼,看清了來人是汪閔君。
她在院期間受到了王錚的特別照顧,病情有所好轉,即便如此,她的臉色仍然憔悴,身體更加消瘦了,彷彿一陣風都可以把她吹倒。看着她這番模樣,汪直銘心如刀絞,他脫下了風衣裹住了她的身體;“爲什麼不在病房好好呆着?走廊中溫度這麼低,凍着了怎麼辦?你怎麼還是這麼任性。”他責備的語氣中帶着心疼和關懷。
“我沒有事,知道你來醫院了,所以過來陪陪你。”汪閔君欣慰一笑,舉眸看向搶救室,換上了擔憂的表情,“何姐她……她傷的很嚴重嗎?”
“有王院長在,她不會有事的。”
“是誰做的?”
“不知道,殺手在開槍後便逃走了。”
“是不是因爲黑百合的事,何姐才變成這樣的。”
汪直銘不想把她牽扯到危機中來,但隨着深入調查黑百合被盜事件,事實真相逐漸浮出水面,卻也到了不得不選擇的兩叉道,他該相信何苒苒還是選擇相信小君?錯了,將走向一條無可挽回的餘地。他看着小君的眼神,察覺到了其中的內疚和擔憂,也許,她有瞞着他。汪直銘必須要問清楚,這也是爲她着想,在猶豫了片刻,他終於下定決心開口了,但搶救室突然打開了,打斷了他開口的念頭。
何苒苒躺在移動擔架上,被護士們推着去了病房。她已經醒了,在看到汪家兄妹時,漏出了淡淡的微笑。
王錚緊接着來到了汪直銘跟前,一邊安排護士送汪閔君去病房,一邊對汪直銘報以謝意。汪直銘受之有愧,笑容顯得很不自然。
“跟我來辦公室,有些話我想跟你說。”王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