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了我很久了吧?”何苒苒背手關上門,主動在汪直銘對面的沙發坐下了。
“有些時候了。”汪直銘替他倒了一杯咖啡,開門見山地說,“咱們難得坐到一塊,有什麼話咱們直接挑明瞭說。”
“你爲什麼不揭穿我的身份?甚至在我三番五次跟蹤,暗殺你的時候,你爲什麼要放了我?”
“因爲我想在你這裡得到想到的答案?”
“答案?難道你還要讓我親自承認軍統情報人員的身份,好到濱崎那裡領賞嗎?”
“你放心,如果我要那樣做,上次在你房間翻出玉鐲和手槍時就能讓濱崎派憲兵來抓你了。”汪直銘在她面前坐下了,翹起二郎腿,點上了根菸,“我不那樣做,是想知道軍統派你到汪家臥底究竟爲了什麼。”
“我說剷除你這個替日本人辦事的臭漢奸,你相信嗎?”
“呵呵,你不要把我當傻子了。”他彈掉了菸灰,笑說,“你們要想單純想要鋤奸,隨便找個人便斃了我了,用不了費大力氣讓你釘在汪家。”他摸了摸後腦勺的頭髮,說,“讓我猜猜,你們是不是爲了濱崎手裡的那批文物?”見她沉默不語,知道她是在顧慮他的立場,開口說,“你既然下了賭注來書房,敢不敢在做一次賭注。”
“賭什麼?”
“賭我是不是濱崎的狗。”
何苒苒喝了半杯咖啡,在深思熟慮後說;“我們的確是爲了日本人手裡的那批文物。”
“據我所知,那批文物在濱崎手上,你們似乎挑錯了潛伏的地點了。”
“我們曾經也以爲那批文物在日本人手上,但張叔找到藏匿文物的地點時,發現裡面全是贗品。”她說,“因爲假情報和內鬼的出賣,張叔被殺。”她接着說,“但經過上次的慘劇,我們推測濱崎並不知道那批文物的下落,他只是藉助那批文物的假殼子把我們一網打盡。”她臉色凝重地說,“張叔出事後,老貓擔心濱崎在張家搜出不利於我們的線索,所以派我去銷燬我們之間來往的書信,在張叔的一個筆記中我發現了一個重要線索。汪大海曾經爲日本駐上海領事館前領事岡阪日川運輸那批文物,隨後他暴斃街頭,岡阪也因爲某種錯誤被調回了日本,因自愧而切腹自殺,而那批文物下落不明瞭。”她接着說,“汪直銘不是賣國求榮的類型,我們猜測,他一定藏好文物後將藏匿地點的秘密帶入了墳墓。”
“你們以爲我爹把文物的秘密告訴了我,所以老貓纔派你來汪家調查?”
“同時也是試探你是不是真的和濱崎狼狽爲奸。”
“你做出了錯誤的判斷,以爲我真的投靠了日本人,所以才暗殺我,對不對?”
“的確是這樣。”何苒苒點頭同意了,“那批文物絕對不能落在日本人手上,所以,我們寧願殺了你,也不會讓你將文物的秘密告訴濱崎。”
“其實,我爹從始至終也沒對我說文物的事,我想他是爲了我的安全着想。”
“那你爲什麼會知道上海存在這批文物。”
“張叔出事後不久,濱崎主動委託我幫他把那批文物通過碼頭安全海運會日本。”汪直銘喝了口茶,說,“現在看來,他找我幫忙是個幌子,真正的目的和你們一樣,試探我是不是真的知道那批文物的下落。”他看向她,問,“到了這裡,你還要繼續呆在汪家嗎?畢竟,在我這裡撈不到那批文物的情報。”
“如果我在汪家安然無恙,老貓才相信你沒有投靠日本人。”
“你想監視我?”
“算不上監視,只是一場交易。你幫我們調查那批文物的下落,而我們會協助你尋找更多的答案,相信,你也想知道當年汪大海爲什麼會暴斃。”
“沒有你們,這兩件事我也會查個水落石出。”
“日本人在太平洋戰場節節敗退,戰敗是早晚的事了,你是聰明人,爲蹦躂不了幾天秋後螞蚱效力並不值得。”何苒苒淡淡笑着,“你可以不加入我們,但如果幫助我們,黨國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日本戰敗已經是闆闆釘釘的事實,只不是時間問題,汪直銘可不想到時候等日本人拍拍屁股離開時,他頂上屎尿罐子。
何苒苒的提出的條件無疑十分誘人,但至於幫助他們尋找文物這件事,他似乎幫不上什麼忙;“我很樂意和黨國合作,只不過,我該如何配合你們調查那批文物?”
“我們查到了一個人可能知道那批文物的下落。”
“誰?”
“韓五爺。”
又是韓五爺!那老小子知道的秘密真不少;“你想讓我調查韓五爺?這有點困難了,你也知道,我們現在因爲爭奪總掌櫃的位子結的樑子可一點都不小。”
“你誤會了,我只希望你能把韓燁變成我們的線人。”
汪直銘暗歎這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韓五爺雖然不待見韓燁,但兩人畢竟是兄弟關係,比外人更瞭解彼此的秘密。濱崎和老貓都想到一塊去了。汪直銘親自爲韓燁撒開了一張網,一旦他鑽進去,老貓需要的他能信手捏來;“這個我能辦到。”想到這裡,他問她,“你們既然早早有了這個計劃,爲什麼還要暗殺我?”
“剷除你是老貓下達給我的硬指令。”她說,“至於這個計劃,是我深思熟路後想出來的,我還沒向老貓彙報。”
“真看不出來,何醫生的府城和膽識着實讓我欽佩。”他徹底對何苒苒刮目相看了,但礙於她在保密局…………中只不過是名“命如螻蟻”的前線情報人員,上司可能並不會採納她的建議,“只可惜,你的上司絕不會壓上整個軍統上海情報網來賭你一個人的判斷,價值太不平衡了。”
“如果只賭上我一個人的性命呢?”何苒苒下定決心讓老貓把她存檔在案的身份以及功勞全部銷燬,這樣一來,即便她賭輸了栽在汪直銘身上也不會拉其它同事下水,“我想這樣一來,老貓就不會反對我的提議了。”
“哼哼,你好歹是情報人員應該非常清楚,死人才不會在出賣組織。”汪直銘好心提醒她,“在你決定離開組織和我調查文物情報後,我們將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了,我這邊出了岔子,他們爲大局着想會殺了你和我;你唯一可以安全恢復身份的條件是得到那批文物的情報了。”
何苒苒對他的勸告一點不在意,甚至還補充了一條;“在得到文物情報前的這段時間我會繼續留在汪家,如果中途離開了,那將意味着我們的協議失敗了,組織爲了情報不泄漏會選擇繼續暗殺你。”
汪直銘扔掉了菸蒂,用腳踩滅了,樂呵呵地笑說,“何醫生不但能照看着小君,還能做我的護身符,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捨得你走?”
他們本次的談話非常愉快,一個小時後,何苒苒動身離開了書房。汪直銘看着手錶上的時間,已經是半夜了,他卻一點睡意也沒有,其實,大半夜睡不着的並不是只有他一個。書房的門再次被打開,汪閔君走了進來,輕輕喚了聲哥。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熬夜很傷身。”汪直銘關切地說。
“睡不着,起牀走走。”汪閔君笑說,“我剛纔看到何姐從書房出來,你們大晚上的談什麼呢?”
“我們還能談什麼,無非是關於你的身體狀況。”汪直銘知道小妹來純粹是擔心他們像之前一樣大打出手,所以編了一通謊言讓她安心,“白天我們各忙各的碰不到一塊,藉着晚上都有時間才坐下來聊聊。”
“何姐她怎麼說?”
“你只要好好聽話,安心休養,到了明天初春,我們就能一塊去看黃浦江了。”汪直銘安慰了一通,緊接着催促她回房休息,“趕快去睡覺吧。”
“嗯。”汪閔君其實想再問點什麼的,但清楚結果是非但得不到答案還給他添堵,所以,她只是乖巧地點點頭。轉身地那一刻她忽然想到了什麼,回過身解下了脖子上的白玉佛項鍊,遞給了汪直銘,“這個玉佛是爸爸請高僧開了光了,你戴上它,它一定保你平安。”
“咱爹生前特別交代過,這玉佛你萬萬摘不的。”汪直銘急忙拒絕。
“我是你的親妹妹,不分彼此的,你平安我便平安。”
汪直銘沒有再拒絕,當着她的面兒戴上了,這時汪閔君才安心的回房休息了。
他沒有着急離開書房,做回沙發,看着茶盞中那幾乎看不到茶色的茶湯,他又換上了新茶。似乎因爲心不在焉,茶葉放多了,茶湯格外苦澀,他抿了一口不想再碰第二口了。
背靠在沙發上,他目不轉睛的盯着辦公桌上的電話,期望卻又害怕毛仁峰的突然來電。他在毛仁峰身上壓的賭注太大了,如果他不能勸說韓燁參與到賭石,他將竹籃打水一場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