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藥去了半天了仍沒回來,半枝不免有些着急,轉瞬又發現楚碧雲現在也不在花廳了。
她藉着挖蟹膏的動作低頭一看,小姐已經腮上落霞,半眯着眼睛,看着好似已經醉了,半枝心中警鈴大作,壓低聲音試圖叫夫人清醒起來。
“夫人,你若是醉了咱們就回府去罷?”
楚映月醉了酒眼裡就跟長了勾子似的,她悄悄的打了個酒嗝,“回什麼,還沒吃完呢。”
就在半枝說話的功夫,送酒的丫鬟又上來了,給旁人倒了酒後路過時腳下一個趔趄,一壺酒一滴不剩的都撒在了楚映月的身上。
半枝又急又氣,“好大的膽子!”
那丫鬟嚇的立時跪在地上,康王妃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些,她蹙着柳眉,疑心哪裡不大對,只揮手往管家把丫鬟帶走了。
“先到廂房帶你主子歇一歇。”康王妃指了個大丫鬟囑咐了兩句。
有了康王妃派人領着,半枝好歹心下稍安,扶着夫人一路跟着那丫鬟往廂房走,一路說話,半枝得知那丫鬟叫小荷。
三人拐過一道迴廊,便有個小丫頭急急的跑過來,扯着小荷說,“你還沒將人送過去,也太慢了,王妃正找你問前些日子你擱起來的首飾匣子呢,我找不見它,你快拿出來王妃等着要呢。”
小荷頓了頓,“可我……”
那小丫頭道,“我領着過去,你快去找去。”
既然有人領着去了,小荷只好點點頭,自己往回路跑去。
那小丫頭瞧着話多,可實際上領着人往廂房走卻悶了聲,半枝狐疑的道,“前頭還有多遠,方纔小荷姐姐說可沒這麼遠。”
小丫頭笑笑,“看着不遠,總歸要繞兩步,姐姐別急,前頭就是了。”
半枝仍是疑心,但眼下她卻沒辦法,夏日的衣衫薄透,一壺酒都撒在了夫人身上,這會貼在腿上已是不雅,不論如何還需找個地方把小姐的衣裳換了再做打算。
小丫頭領着人走了一會,便到了一處廂房門口,她指了指,“就是這兒了,我先去把荷姐姐替回來照顧你們。”
說完就一溜煙跑了,連給半枝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眼下夫人還醉着,半枝只得推開門,扶着夫人往裡走,等掩上了門,一回頭嚇了一跳,原本應該躺在牀榻上的夫人正好端端的坐在那裡。
眼裡半分醉意也沒有。
“夫人……”
楚映月比了個禁聲的手勢,拉着半枝的手,推開窗戶跑了出去。
兩人繞過了兩處迴廊才停下來,楚映月喘了兩口氣,腦袋裡一刻沒停過,自打見着楚碧雲就知道,這個花會註定不安生。
半枝看着夫人那溼濡一片的袖口,啊了一聲,恍然明白過來。
怪不得一點沒醉,原來是都倒進袖子裡了。
楚映月也順勢看看,苦笑的晃了晃溼漉漉的袖子,“要不這麼做,還不知道她們要出什麼奇招呢。”
防不勝防纔是真的。
半枝嘆口氣,忽然覺得有些難受,小姐一向與人爲善,可自打進這京裡,從沒過一天安生的日子,一件接着一件不叫人安生,偏她是個丫鬟,什麼也幫不得。
楚映月坐在迴廊上等着衣裳幹,“一會那邊鬧起來咱們再過去。”
話音才落,就聽見前頭有爭吵聲,楚映月躲到角落順着迴廊上的畫壁一看,竟是李瑩與陳玥兒。
兩個人背對着她,站在假山後頭,互相指責。
“你無恥,有了未婚夫婿還來搶殷公子,怪不得你家裡的姐妹都討厭你,我看也不是沒道理!”
李瑩對陳玥兒早不耐煩了,“殷公子又沒與你定親事,他喜歡我與我什麼關係?”
“那你也不該同他一塊喝酒,咱們這麼好,你明知我喜歡他,你還如此,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裡!”
於是兩個原本相親相愛的小姐妹就吵了起來,吵到最後就上了手。
陳玥兒比李瑩高一些,兩人打起來,李瑩吃虧的多,楚映月正看的津津有味時,廂房那頭終於有了動靜。
先是有個奴才尖叫一聲,然後很快來了許多人。
楚映月隔着兩道迴廊隱約看見花廳那邊的人也漸漸過來了。
即便是隔這麼遠,也隱約聽見他們談話的內容,左不過離不了楚氏。
花廳的人漸漸到了,只聽樑王妃道,“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遮擋已經沒用,還是叫霍夫人出來說話吧。”
半枝要出去,被她一把拽了回來。
“再等等。”
康王妃擋着門,“皇嬸這話不對,裡頭也未必是霍夫人,再者不論是誰,事關清譽,在王府裡出了事也不好宣揚出去,還請各位退回花廳歇着。”
就這麼走自然是不可能的,趙瑩華淺淺的彎着脣,擺出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皇嫂說的對,好些沒出閣的小丫頭呢,沒得污了她們的眼睛,只叫霍夫人穿戴好了再出來也可。”
說是等人穿戴好了,卻一心叫人將所有的出口堵住,笑着衝裡頭喊,“霍夫人,總在裡頭貓着也不是個法子呀。”
這頭楚映月抖了都裙襬,夏天干的快,只剩下一大片暈黃的酒漬,袖子雖然還有些溼,不過比先前已經好太多了。
她撐着頭靠在半枝身上,“咱們去露露面兒。”
房門緊閉,遲遲沒人出來,趙瑩華與樑王妃二人對視一眼,樑王妃不等反應,用腳一踹,虛掩着的門頓時開了。
“呀,沒邁好,不小心磕着了門。”
樑王妃笑着同臉色難看的康王妃道。
門開了,牀上紗帳裡頭的兩個人影隱隱若現,牀下七零八落的堆着衣裳,屋內一片靡靡之氣。
趙瑩華掩着脣,“霍夫人還要躲到什麼時候?”
“誰躲了?”
清脆響亮的答音從外頭傳過來,趙瑩華猛的回頭,只見楚映月好端端的正站在人羣的外頭。
“長公主是找我?真是不巧,喝了酒乏的很還沒撐到廂房就靠在假山睡着了,這會也才醒,衣裳都還沒來得及換呢!”
衆人落在她那帶着酒漬的衣裳上,果真有一大片痕跡。
趙瑩華想說不可能,她安排的人說親自將人送進了房裡的,但眼下她知道這個場合絕不能說出來。
見楚氏好端端的,康王妃真是鬆了一大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