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朱氏對二房不滿是由來已久的,更不要說二房本就掌家,這裡頭的齟齬豈是一句兩句能說清的。
朱氏看二房不爽,所以看二房這個不知道打哪冒出來的親戚也不可能歡喜到哪裡去,拿朱氏自己講話,備了禮算不錯了,依着她說,要不是老夫人在,她連面都不露了。
朱氏的女兒李瑩亦是這個想法,只略有不同,她一手捏的帕子,一雙眼緊緊盯着楚家的這位姑娘,怨毒的目光在女孩光潔細膩的臉上掃了無數遍,恨不得盯出個洞來。
一個賤出身,憑什麼能擁有這麼好的容貌?!
李瑩是李家唯一一個不像李家遺傳樣貌的姑娘,眉眼像朱氏居多,朱氏雖比不上小鄭氏的豔麗,卻也頗有幾分姿色,但有場合,李家姊妹幾個站到一起,最打眼的總是她。
而楚映月一來,幾乎把她素日仰仗的容貌打壓到了泥裡去了。
那頭楚映月正笑着聽李歆說話,一回頭就能看見李瑩不善的目光,她低頭把玩着手裡的帕子,微微側身,剛好把李瑩那嫉妒的目光露在了小鄭氏的面前,動作十分自然流暢。
小鄭氏一擡眼,就見着三房侄女看向她的目光裡帶着濃濃的厭惡和排斥,她先時一愣,繼而面上怒意頓顯,當着衆人一點情面也沒給三房留。
“原是母親在這不該我多嘴,但三弟妹,你也該管管你家的瑩姐兒,便是厭惡我這個二伯母,也不能露在明面上,這還有我請來的嬌客呢,若傳出去個驕縱無禮的名聲,將來可不好找人家!”
李家一直是小鄭氏當家,出門露面結交人家也多,四個房裡,三個房都是女兒,爺們兒不大管這個,裡外還不是得仰仗小鄭氏多說幾句好話,三房往日縱有怨言也不敢放到明面上,哪知道小鄭氏竟這樣毒辣不留情。
朱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手心裡緊緊攥着女兒的說,瞥了一眼上坐的老夫人,勉強扯着嘴角,“二嫂看錯了,瑩兒一向敬重你,哪裡敢對你這樣失禮!”
小鄭氏把嘴一撇,“倒是好笑,難不成是我眼瞎了?”
朱氏恨惱小鄭氏得理不饒人,本就也不是什麼大事,遂也顧不上別的,陰陽怪氣的回道,“不過一個孩子家,二嫂也值當和她做氣?”
話模樣倒還是二房的不是了。
上座了老夫人聽了幾句,沉着咳了兩聲,“往後把姐兒管教好,吵吵嚷嚷的成什麼體統,去個人看看爺們兒們回來了沒有,說家裡來客了。”
丫鬟領命出去,堂中也靜了下來,朱氏兀自坐在那生悶氣,李瑩根本沒想到會被二伯母看見,她委屈的捏着帕子,手心幾乎掐進了肉裡!
都怪那個賤人,好端端的叫她捱了訓斥!
楚映月沒理會她們,坐在一塊與李歆兩個說話去了。
不多會,爺們兒回來了,李家的四位老爺,三個在朝中有所任職,這會也才點了卯下職回家,聽說來客了,猜測應當是早先說的楚家,便都往松鶴齋來了。
外頭一疊聲的喚人,屋裡夫人小姐也稍作整頓,楚映月退到一邊,看着依次而進的幾個人,一溜齊整的丹鳳眼,個頭都差不多,細分還是有些區別。
李老夫人見了兒子們臉上慈愛更甚,“怎麼才下職,早就差人跟你們說家裡來客了。”
李家老大李茂德恭謹的答道,“因朝中有事就耽擱了。”
既然是朝廷上有事,李老夫人也不好說什麼,笑着說道,“老.二媳婦孃家姊妹的女兒來了,往後都是親戚,好歹認一認。”
爺們兒們意外的互相看了一眼,都沒想到母親竟然這樣重視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姑娘認親。
小鄭氏眉眼帶笑的拉着楚映月往前走了兩步,指着李茂德說,“這是你大伯父。”
李家老大身材清瘦些,氣質很有些文人的風骨,楚映月屈身行禮,“大伯父安。”
“好好好。”李茂德迭聲答應着。
因匆匆行來,也未來得及準備見面禮,便也只好先空手,等回了房再補。
李家二爺李博文倒好認些,與李歆的模樣有六七分的相似,只是較李歆多幾分男子的剛硬,一身長衫,溫潤有禮。
既叫了小鄭氏姨母,李家二爺也便叫做姨父了,她屈身向前,“姨父安。”
李家二爺點點頭,“家來了就安心住下。”
小鄭氏瞥了一眼夫君,嘴角翹着,又指着另外那個道,“這是你四叔父。”
李家老四李博安身形魁梧,雖也穿着長衫,氣質卻與前兩個兄弟大不一樣,想來應當是武人才是。
她上前喚道,“四伯父安。”
李博安看着眼前這個眉眼精緻的姑娘,從腰間抽出一個短刀來,“匆忙之間也沒什麼好東西給你,這個與你把玩吧。”
陸氏抿脣一笑,嗔怒的看了一眼夫君,“你什麼不好給,倒給了一把刀,你叫人姑娘跟你學武不成?”
李博文嘿嘿一笑,也不分辨,站到了一邊上。
楚映月倒是覺得新奇,就比掌心大出一截,但有些沉,想來應當是個好東西。
李家三個爺們兒回來了,還差一個,李老夫人臉色有些暗,“老三呢?他平日裡什麼事都沒有,怎麼這麼晚還不回來?”
話是衝着朱氏說的,朱氏捏着帕子起身,心說你自己的兒子成日花天酒地無所事事,經常不着家,怎麼反倒來問我?
她不情不願的回道,“兒媳也不知他去哪了,一早就出去了,並未與媳婦說過。”
堂內靜了一會,李老夫人把眼一轉,不再看她,“不等了,去叫偏廳擺飯罷,折騰這麼久姑娘家們該餓了。”
小鄭氏迭聲吩咐下去,一行人也跟着往偏廳那面走,走至半路,迎見一個形色匆匆的長袍男子,李老夫人腳步一停,身後人也跟着停了。
“兒子來遲了。”李家老三躬身道。
李老夫人往偏廳掃了一眼,“既是回來了,那就用飯吧。”見楚映月的事提也沒提。
楚映月挑眉看了一眼小鄭氏,又看了看其他人,心下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