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崔浩和劉穆之見多識廣，如今也有些傻眼了。
段業囤積黃金，雖然他們不曉得是爲了什麼，但是看段業寧願按照比市場價格高的價錢囤積黃金，那說明黃金對段業很重要，作爲段業的助手，他們當然要支持段業。
可是，按照正常的想法，那很簡單，你刺史大人要黃金，除非您是錢多燒得慌，不然肯定是以越低的代價拿到黃金，越划算啊。
那些大戶們，完全得不到消息是不可能的，而得到了這麼一個消息不去囤積黃金趁機撈一筆，更是不可能的，既然他們肯定要撈，其實辦法也很簡單，如今段業手握絕對權力，直接給相關人打招呼，讓他們不要亂動，就完了。
可是段業看起來似乎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還鼓勵他們囤積黃金，這就讓只善於軍政權謀的二人不懂了。
段業還神秘的一笑，道：“這個局，在我剛剛到敦煌時候，就開始布了，呵呵呵，到了今天，終於到收網的時候了！來人啊，叫柳大人！”
“是！”
……
四海錢莊，如今的分號已經遍佈天下，之前派駐涼州的掌櫃由於開疆拓土，表現出色，已經被調回江南享福去了。
如今坐鎮姑臧的是陳萬水，此人來自晉中，從小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性子謹慎，但是關鍵時刻膽子也大，所以被派到姑臧。
而之前的小蘇這些得力人手，如今也成爲獨當一面的人才。現在涼州城物阜民豐，商旅雲集，這錢莊的生意自然是非常好，而多年以來，四海錢莊，從來沒有拖欠過客人一文錢，見票即兌，真是說話算話，享譽四海。
當然，作爲錢莊，放貸也是有的，當初段業既然沒有禁止，他們也就明目張膽的開始放貸了。
但是四海錢莊，眼光比較長遠，他們沒有去搞高利貸這種喪良心的事情，因爲這樣來錢快，可是容易遭天譴，容易得罪人，長遠來說並不划算。
他們放貸的利息相對並不高，主要目的也是爲了那些週轉不開的人提供方便。或者就是極短期的拆解資金。
由於做生意的人，多少都會遇見暫時週轉不靈的情況，而四海錢莊，四處都有分號，手上錢又急多，說放貸，那是隨時都能放出來，自然很受商人們的歡迎。
不過，既然有借貸，就一定有賴賬的人，不是沒有人想過訛四海錢莊的錢，但是不幸的是，那些個欠了四海錢莊的人，到了最後幾乎都無緣無故的消失了，而這些消息，又“恰好”都傳了出來，具體怎麼回事，在道上混的人，又有誰不懂呢？
所以從此再也沒有人敢去欠四海錢莊的錢。
陳萬水如今坐在太師椅上，得意的喝着茶，來上任的時候，老闆提出今年的盈利要比去年多兩成，可是豪氣干雲的陳萬水直接給加到了四成，老闆當時還有些詫異，因爲去年一年，涼州分號的盈利已經翻倍了，今年再增長兩成，其實這個目標已經很高了。
可是陳萬水依然表示，四成一定能夠完成，並且願意立軍令狀，完不成從此金盆洗手。
老闆無奈，只能答應。不過陳萬水這也不是白乾，老闆答應，如果陳萬水能夠完成四成的增長額，那麼他的花紅將從總盈利的百分之五增加到百分之七。別看區區這麼一點，換算成錢，可不算小錢。
陳萬水說了，什麼樣的人，就該有什麼樣的價值，我爲老闆您賺了這麼多，該拿的，我一文錢不會不要，不該拿的，我一個子兒也不能要。老闆對這話非常欣賞，據此還把這個辦法告訴全國分號，只要能夠多掙錢，絕對不會虧待了你們。
這個時候，陳萬水的徒弟蔡豪進來了，小蔡如今不過二十四歲，但是年紀輕輕，已經跟着陳萬水歷練四五年了，現在他其實實質上主管姑臧分號的日常事務，小夥子心細膽大，頗得賞識。
“小蔡啊，有什麼新情況嗎？”陳萬水懶洋洋問道，他一直覺得，沒有必要整天在前臺盯着，要放手要下面去幹，自己在那裡，其實並不一定有好處，只要績效能好，別的都是虛的。
“師傅。”蔡豪笑道，“今兒和昨兒沒什麼不同，如今刺史大人說取消了人頭稅，倒是不少人來咱這存錢了，呵呵呵，這算起來，咱們可是又賺了一筆，師傅您的眼光真好，搶先加了利錢，其他幾個錢莊啊，根本就沒掙到錢。”
原來，這經營錢莊賺錢，大家既然都看見了，肯定不會放着肥肉不吃，於是乎姑臧城內大大小小的錢莊已經有近十家了，只是四海錢莊佈局早，信譽好，之前的掌櫃和如今的陳萬水，都是雄才大略的人，每次都能佈局與先，所以四海錢莊還是牢牢地第一把交易。
當初段業一決定取消人頭稅，陳萬水就第一時間決定，馬上提高普通百姓存錢的利錢，目的是爲了讓這些本來想交稅，如今暫時沒地花的錢，都存到自己這兒來。
道理很簡單，現在缺錢做生意的人，也很多，陳萬水完全不擔心貸款貸不出去，只要能夠吸收到存錢，就一定能夠馬上貸出去，那借錢給人家的利息，肯定比百姓存錢的要高，之間的差價，便是四海錢莊賺的錢。
見蔡豪滿臉崇拜的看着自己，陳萬水也蠻得意，他聳聳肩，道：“我這點本事，不過是跟老闆學的，都是老闆厲害啊。”
“是是。”蔡豪迭聲道，“老闆能夠建立起這麼大的基業，當然厲害，可是老闆遠在千里之外，這第一線的事情，不還是您直接管嗎，您的功勞啊，那是誰也不能否認的。”
“好了好了，少拍馬屁！”陳萬水佯怒道，“如今也七月了，上半年的情況怎麼樣？”
“師傅。”蔡豪也正色起來，“上半年咱們完成了年度任務的五成五，根據往年的經驗，下半年肯定比上半年好，所以全年增長四成咱們一定能夠完成，說不定還能完成五成呢！”
“好！”陳萬水站起身來，一拍巴掌，道：“你一定要下去，跟所有的人都說清楚，讓大家夥兒好好幹！老闆的指示，我早就說了，多掙的錢，可不僅僅是老闆的，也是咱們自己的，想想看，今年幹好了，頂過去兩年，這再不拼，就說不過去了！”
“是！”蔡豪也非常興奮，今年他的級別，如果最終完成任務，光是多拿的錢，就足夠他去買一幢大宅子了，這小子最近看上了一個清倌兒人，等拿了獎金，自己就去買了宅子，然後給她贖身！
蔡豪還在美着呢，陳萬水卻說道：“小蔡，小蔡！”
蔡豪正在想着一些男人都喜歡想的事情，卻陡然覺得氣氛一點不對，回過神來一看，卻看見師傅滿臉鐵青的看着自己。
“你在想什麼呢！魂都丟了！”
“我……”蔡豪臉都紅了，他總不能跟師傅說自己在想女人吧。“
“唉。”對於蔡豪的事情，陳萬水也有所耳聞，他含蓄的說道：“小蔡，你還年輕，還是想着先好好打拼比較好，別的事情，水到渠成，該有的，都會有，你懂了嗎？”
“師傅，小蔡明白。”
“希望你真的明白吧。”陳萬水嘆口氣，道，“那麼之前咱們投資的幾個項目呢？比如說鹽業署搞得小鹽田，還有包的幾個種樹的工程呢？”
“這些現在都肯定能賺錢，報表我已經做好，本來想明天給您看，那……待會給您拿過來？”
“嗯。”陳萬水點頭，“能賺錢就好。”
“不過……”蔡豪有些爲難的說道，“師傅，這種樹啊，修壩啊，都是官府的工程，這聽說招標的章程和細則，是刺史大人親自草擬的，材料啊什麼的也是刺史大人定的，如今又沒了徭役，工人的工錢大人也定了最低線，雖然給咱們留了些利潤，可是這也就不到兩成利，實在是少了些。”
陳萬水摸了摸下巴，道：“你覺得利少？”
“呃。”蔡豪有些奇怪，“咱們做別的一年最少四成利吧，這一成五的利潤，實在是……”
“唉，小蔡，你還年輕啊！”陳萬水搖搖頭，“我問你，這大人做的這些章程爲的啥？”
“當然是爲了控制成本啊。”蔡豪說道，“他把剋扣工錢，材料貪污，偷工減料等等這些都考慮到了，實工實料去做，那咱們當然賺不到大錢了。”
“我問你，你自己起宅子，會偷工減料嗎？”
“那當然不會，那是我自己要住的房子呀。”
“那不就得了。”蔡豪說道，“段大人難道是冤大頭嗎？那城牆大壩，種樹修堤，不保證質量，能行嗎？”
蔡豪還是不服氣，道：“您說的當然對，可是，在商言商，咱們的一切，要都看着給錢莊，給自己創造利潤纔是最重要的啊，這不是您教給我的嗎？”
“沒錯兒，我今天還要再教你一課！”陳萬水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