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歹說,拼命解釋,才讓這明月相信,段業是真的對瓏娘姑娘沒有什麼壞心思滴,之所以暫時不同意小楚的事情呢, 那也是因爲段業主張凡事要自由自主,人家瓏娘都沒同意你不能包辦嘛。
等到明月終於緩緩的鬆開了手,段業趕緊伸手去揉,心中還暗自感嘆,這妮子下手還真黑。
看着明月似笑非笑的樣子,段業這才曉得,這大概就是下馬威了吧。雖然已經下了這匹小烈馬,可是作爲騎士,想徹底征服她,看起來並不是一件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呢。
現在是早上,這妓院裡當然是沒有什麼人的。不過,等到下了三樓,明月卻突然緊緊摟住了段業的腰,不讓他走了。
”明月……我現在必須得回去。“段業輕輕按住了明月的手,柔聲道。
”我知道。“明月把小臉伏在段業的背上,”我就是想抱你一會。“
這話,比起什麼甜蜜動聽的話都要有用,直到段業看見那窗子上的沙漏顯示倆人在這裡已經磨嘰了太久之後,段業才說道:”我真的該回去了,一晚上不在還好,時間長了,可不是開玩笑的。“
”恩,我放你走!“明月倒是拿得起,放得下,”不過,你可不能忘了我!“
”那怎麼可能呢?“段業回頭,輕輕在明月的額頭上親了下,道:”這就表示給你蓋章了,既然我蓋了章子了,這個時候起,你就是我的,我一個人的了!“
”是!您一人的。“明月欣然點頭。
……
當段業再一次出現在崔浩等人面前時,卻發現大家都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心裡稍微一緊。畢竟,自己還不是那種沒臉沒皮的人呢。
劉國和楚雲深,一個擡頭看天,一個低頭看腳,倒是都沒有說啥。如姐抱着胳膊站在門檻邊上,低眉順眼的,好像也沒啥意見,就是崔浩卻是神色非常有趣。
“怎麼了這都是?這大早上的,你們幾個開會呢?”段業問道。
“對啊,等大人您回來!”崔浩笑道。
看這架勢,大概沒啥問題吧,段業心裡微微落定,道:“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
“大人,我們抓到了一個人。”崔浩說話的時候,如姐看了段業一眼,默默走了進去。
“誰啊?”段業看着崔浩,心裡有一絲不詳的預感。
“她自稱是滇南莊家的人……”崔浩剛說到一半,段業就大聲道,“好了,我知道了!”
說完,段業直接走進了門,然後回頭把門關上。
”說吧,你們抓到誰了?”段業嚴肅的問道。
“大人,此人自稱玉娘,是莊家的侍女,不過這麼多年來,也是核心人物,參贊機要的人。”楚雲深說道。
“這樣的人,怎麼會被你們抓到呢?”段業奇道。
“她來我們這兒探路,我們開始以爲是女飛賊,後來我和小楚一起動手,居然還拿不下她,最後多虧了衍生,纔算是拿住了她。”劉國說道。
讓劉國和楚雲深倆人合力,都還拿不住,這可是天下有數的高手啊。而且這種人一旦失手被擒,要麼就不開口,如果開口,倒是也不太會刻意說謊去騙人。
因此段業說道,“那麼好,我待會就去提審她,你們先去準備一下吧。”
崔浩等人互相對視一眼,彼此打了個眼色,便齊刷刷的告辭離去了。
屋子裡,就剩下如姐和段業倆人。
段業滿臉討好的走到坐在桌子上倒茶的劉億如,搓着手,道:“如姐,我回來了……”
“知道回來了?”劉億如的話聲音不大,可是聽在段業耳朵裡,卻是頗有責備之色。
“如姐,你聽我說,事情是……”
“不用說了。”劉億如站起身來,擡眼看了一下神色有些惶恐的段業,道:“大人,你是不是要收了她?”
問題問的直到垓心,絲毫不給段業任何狡辯或者說謊的機會,這就是劉億如。
段業一看,再說別的就矯情了,因此他坦然點頭,道:“不錯,我已經和她有了事實,我要負責任。”
“好!”劉億如輕輕點頭,說出了這個字。
這就完了?段業有些不敢置信,莫非這事情,這就可以了?
劉億如這個時候卻幽幽說道,”大人,還記得嗎?還記得蘭心的師父說的話嗎?你命中的女子,絕不會只是我們這幾個人,以後一定會有的,既然是命中註定,我們又何必和命運過不去呢?“
說完,劉億如揹着手,緩緩走到了後面的臥室,留下段業一個人還在這裡苦思。
……
於此同時,大晉天子司馬昌明,在華林園設夜宴,召見桓伊。
時間雖然已經到了深秋,不過建康的秋夜,卻是清涼迷人,深邃高遠的天空中繁星閃爍。桓伊心情格外輕鬆,這一次他從北方回來,得到了一個極爲重要的許諾,也幾乎等於完成了自己一生莫大的一個志願,此時此刻,桓伊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愜意。
華林園內燭火輝煌,司馬昌明憑几而坐,琅琊王司馬道子、太保謝安、尚書令謝石,中書令王獻之,中書舍人徐邈,中書待郎範寧陪坐,面前果饌珍果堆集如山。桓伊徐步上前拜伏道:“臣,江州刺史桓伊覲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司馬昌明先是看了謝安一眼,然後淡淡道:“愛卿平身,一邊坐吧!”
只是這個時候,司馬道子和王獻之都低頭看着自己的桌几,謝石把玩着自己的玉扳指,範寧則是一直注視着司馬昌明,唯有謝安的表情似笑非笑,耐人尋味。
桓伊起身見席上有兩個空座,便挑一個下首坐下,司馬昌明目視桓伊靜靜道:“愛卿自北方來,此行成效如何?”
“回陛下!”桓伊欠了一下身子答道:“一切進展順利,慕容垂已經答允。”
司馬昌明點點頭,御侍紛紛上菜,宮女們給衆人斟滿酒,一時酒香撲鼻。
司馬昌明看了謝安一眼,道:“這是京口名釀。”
司馬道子接口道:“京口酒中的極品,陛下聽說北府將士喜飲京口酒,特由京口選來,一則沾將士的喜氣,二則爲叔夏洗塵餞行!”
桓伊慌忙行禮道:“謝陛下,臣何德何能,愧不敢當。”
司馬昌明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空着的座位默不作聲,很明顯,這個時候有個應該要出現的人,卻是沒有出現。
司馬道子好飲,聞着酒香饞得直嚥唾沫,見孝武帝不倡導,自己獨不好先舉杯,心中暗罵王雅,“這個茂達,死哪去了,難道不知今兒宴會。”
這個時候,範寧趕緊出來打圓場,道:“臣講個故事,爲陛下助助酒興。”
範寧字武子,推崇儒學,爲人正直敢言。這個時候卻來講這種事情,倒是讓衆人很是意外。
“好啊!”司馬昌明笑道:“卿有什麼典故?”
範寧躬身道:“是本朝的故事,話說昔日,世祖武皇帝嚐到王武子家中坐客,王武子設宴侍奉,所用器具都是琉璃器,婢女百餘人,人人綾羅綢緞,用手託着食物,蒸小豬做得又肥又嫩又鮮,異於常味。世祖感到奇怪便問他,說你家的蒸小豬爲何做得味道鮮美,與衆不同啊?王武子答曰‘此乃人乳餵養的小豬’世祖聞聽,拂袖而去。”
衆人都是一愣,王武子用人乳餵養小豬食用,在士族當中廣爲流傳,曾爲美談。範寧現在講這故事,顯然是指責當今高門豪族奢侈墮落不知節儉。司馬道子心中一驚,自己府中蒸小豬也這麼個做法,難不成範寧這廝,這一次是衝着自己而來的?
心裡有些忐忑的司馬道子,偷眼看了看謝安,見他神情自若,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心裡才稍微放下心來。
司馬昌明卻展顏道:“好故事,王武子如此汰侈,何以爲天下士民表率,所以世祖極爲厭惡。”
正說間,王雅匆匆忙忙進得園來,跪下叩頭道:“陛下恕罪,微臣府中有事竟來晚了。”
司馬昌明笑道:“茂達,範卿說了個好故事,你錯過了,以後若再遲到,可是罰酒三杯喔。”
王雅自然連連應了,然後悄悄退至席位,而這個時候,司馬昌明帝已經舉觴微笑道:“伊卿自北方歸來,一切委事順利,來,爲我大晉的成功乾一杯。”
衆人紛紛舉杯一飲而盡,司馬道子頻頻勸酒,不多時人人都有醉意。
範寧臉色微紅說道:“汰侈誤國,清談亦可誤國,中原傾覆國家喪亂,王弼、何晏難辭其咎,二人蔑棄典文,幽沈仁義,遊辭浮說,波盪後生,使縉紳之徒翻然改轍,以至禮壞樂崩,遺風餘俗,至今爲患。桀、紂縱暴一時,適足以喪身覆國,爲後世戒,豈能回百姓之視聽哉!故吾以爲一世之禍輕,歷代之患重;自喪之惡小,迷衆之罪大也!”
這話說完,衆人幾乎都輕輕放下了酒杯,靜靜的看着範寧。很明顯,這種話,在這個時候講出來,說白了,就是說給他們聽的。而天子召開的宴會上的話,當然不能也不會是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