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司馬曜的話,不過是一個態度,段業這個人,不單單是一個具體的人,而是代表着一方的政治力量,身邊可以是有着一大堆人呢。你招攬段業,卻是沒有道理只管他一個人,不管他的部屬們。
司馬道子想了想,然後說道:“陛下,臣弟以爲,不管具體怎麼做,但是有一條,咱們必須得抓緊了,那就是趁着現在,趕快派使者去往敦煌。”
“這是何故?”司馬曜詫異問道。
司馬道子看着自己的哥哥一副詫異的樣子,心裡暗歎一聲,自己的哥哥,雖然成了皇帝,也真的想把國家大權從那些個權臣們手裡奪回來的,但是,他最大的問題,不在於決心,而在於能力。
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的,不行就是不行,搞不定就是搞不定。司馬曜的問題,就是雖然身爲皇帝,但是小時候他並沒有被預期爲成爲一個皇帝。而當皇帝,固然因爲血統純正,但是也需要經過很多訓練的,司馬曜卻少了這麼一個環節,加上天資有限,當然就沒有法子。
司馬道子心裡偶爾會有個想法,如果現在,坐在這把椅子上的人,是他司馬道子,那麼時局會不會完全不一樣?謝安,桓衝他們會不會老老實實的跪在下面,並且交出全部大權?
可是每次,這個想法剛剛一冒頭,就被司馬道子壓抑住,因爲說起來,自己的一切,都是司馬曜給的,這個哥哥,雖然能力確實差了一些,但是起碼,對待自己,那是真個不錯。
起碼現在,司馬道子只是一個剛剛二十歲的青年,他的血還是熱的,他的心還是紅的,他還沒有變成那種敢於不擇手段,無惡不作,只爲了達到自己目的政客。
人性還在,他就還會記掛感情,司馬曜對他的好,他就會回報。畢竟,那是一母同胞啊!
司馬道子無奈的說道:“陛下,如今這天下,又到了將要變局的時候了,最缺乏的,就是人才了,像段業這樣的人才,更是少中又少,不管怎麼說,我們提前派人去和他聯繫,也是好的。”
“有理,有理啊!”司馬曜高興說道。
江南這邊的使者還沒上門,但是長安方面的使者,已經馬上就到了!當然,他們的目的並不單純。
數百名白馬銀甲騎士,護送着一隊馬車,正沿着河西走廊,緩緩西行。最豪華的那輛馬車裡,衛彬膝蓋上蓋着一個毯子,正靠在車壁上打盹。
車內,小四兒小五兒正安靜的坐在他身邊,不消說,這一次,他們二人當然是爲了保護衛彬,而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小四小五沉穩多了,每到一處,也不去亂跑胡鬧了,這倒是讓衛彬欣慰不已。
車外是茫茫一片大漠,不過現在已經是春天了,往來的商旅其實不少,但是由於這一次,衛彬是高調的公開的西進,那些過往的商旅們也就不太敢和他們一起走。
而這幾百號騎兵,是苻宏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從自己的衛隊,長安的守軍,以及衛彬自己的暗勢力裡拼湊出來的一支力量,不必說,自然是精銳裡的精銳,而且一路之上,他們刀出鞘,箭上弓,那些不開眼的馬賊,也沒人敢打他們的主意。
睡了好久的衛彬突然睜開眼睛,淡淡說道:“四兒啊,是明兒個一早到敦煌麼?”
小四精力很集中,馬上說道:“爺,是明兒早。”
“唔,咱們又來敦煌了,呵呵呵。”衛彬坐直了身子,輕輕拍了拍腿,道:“老咯,這沒幾個月再跑一次,就感覺到身子骨大不如前了,嘖嘖,這會兒都有些乏了。”
小五陪着笑臉,諂聲道:“爺您說哪兒話,您這身子骨,放倒百十個壯漢都沒問題,再活八十年都跟玩兒一樣,您要是都說身子骨不行了,那讓人家情何以堪?”
“你個油嘴!”衛彬笑罵道,不過,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話還是說的衛彬眉開眼笑的。
小四這時候,臉色卻有些憂慮,他說道:“爺,咱們這一次去敦煌,是下詔讓段業起兵討伐乞伏國仁,這事兒,我總覺得有些……”
“有話就說。”衛彬收起毯子,“如今呢,你們倆也該多出來歷練歷練了,這麼走一遭,我想你們能學到不少東西,比干那些個事兒要強,所以趁着現在,不懂得就問,想做的就做,我呢,雖然歲數大了,總歸還在旁邊,能教你們的,都可以教你們。”
小四眼神裡露出一絲感激,“爺,這一次咱們來,我想,那段業,是會答應的。”
“爲什麼呢?”
“因爲這麼做,對他有好處,現在他是敦煌太瘦,據我們的人說,不管是內政,刑名,通商,治安,他都做得很好,可是……他做得太好,他手下也就八個縣,敦煌現在聽說人口遷入了不少,也就不到20萬人,就上次我們在敦煌看到的情況,那段業不是個百里之才。可是呂光剛剛當上刺史,日後也一定是傳給他的兒子,段業在敦煌,一年不到,就做了人家十年的事情,那以後可怎麼辦?”
衛彬心裡非常讚賞,這孩子總算開竅了,分析的可以說是恰到好處。因此,衛彬鼓勵的說道:“所以呢?”
“所以段業如果再在涼州做下去,恐怕也沒什麼空間了,而上次,四兒和段業接觸,此人決計不會甘心的,他一定想尋求更大的發展,而我們這一次來,就是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小五也好奇了。
“你想啊。”小四耐心說道,“這一次,我們是奉太子殿下的命令,來請段業帶兵討伐乞伏國仁,前些日子在姑臧,和呂光我們也把該說的說到了,他也不會反對,該鋪路的,我們都給他做好了,萬事俱備啊,你說他難道看不懂這個局面麼?”
小五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其實我在想一個問題啊,四哥,你說的呢,我都懂,這一次段業肯定會領命帶兵,去打乞伏國仁那蠻子,而且根據上次咱們在敦煌看見的情況,我尋思呢乞伏國仁不是段業的對手,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那段業現在在天下,本來威望都已經很高了,如果他再打贏了乞伏國仁,會不會……反噬?”
小四眼睛亮了,而衛彬這個時候說道:“五兒,你也長進了。”
“都是爺栽培!“小五趕快自謙道。
“呵呵呵呵。”衛彬揉了下眼角,道:“這段業麼,是個人才,而且很出息,如果是旁人,恐怕是不敢用這麼一個人的,但是你們不要忘了,那太子爺,可不是什麼‘旁人’,苻睿他都敢用,何況是段業?”
小四和小五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
衛彬說道:“你們倆是不是想說,你們也得到消息了,說苻睿最近有些動作,很奇怪?”
“是!”小四忙道,“本來根據爺您立下的規矩,皇家的事情,我們不該攙和,可是現在局勢明白着,咱們大秦,就是太子爺當家,那我們當然要效忠於太子,而太子把他給放出來,還把全部的軍隊都給了他,小四兒我總覺得這事兒有些玄乎。”
“將欲取之,必先與之。”衛彬慢慢說道。
“明白了。”小四和小五都是聰明人,自然是一點就通,一撥就亮。
“所以呢。”衛彬拍拍手,“你們也不要怕那段業會變出什麼幺蛾子來,呵呵呵,這個人,我和他深談過,他有野心,有抱負,有本事,也能團結身邊的人,可是,他卻有個弱點,有個只有我才能知道的弱點,只因爲有了這個弱點,他啊,就不可能翻天,呵呵呵。”
“這是什麼呢?”小四和小五都很好奇,因爲上一次敦煌之行,段業的本事給他們倆留下了極爲深刻的印象,到了現在,他們都還有些發憷,而一聽衛彬說段業還有罩門,他們自然很是感興趣。
“這個麼,天機不可泄露,說了可就不靈了。”衛彬這一刻滿臉神秘,根本不像一個天下爲之膽戰心驚的特務頭子,而像一個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的話,你也信!?:”段業剛剛大聲說完,看見蘭心的臉色有些詭異,旋即知道,自己失言了。
說起來,段業過去對於算命先生這一套,當然是不可能相信的,他是相信科學的人,怎麼能去相信那些術士呢?
可是有些事情,卻是由不得他,過去他當然不信,但是葛渤當時,卻算的如此之準,有些事情精確到了就像調閱檔案一樣,這讓段業不得不信。
科學不能解釋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段業親眼目睹了之後,除了接受,又能怎麼樣呢?
而一直滿臉委屈的禿髮靈,看見段業原本的氣勢突然萎靡了,心知道風向變了,忙跳出來大聲道:“要吼,你去和公主吼,跟我吼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