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了，拳頭硬了。
聽到複製體楚軒以一種旁若無人之態，對自己的人生，性格，乃至於血脈基因起源做出的點評，即便陵辛再心存僥倖，他也清楚對方此時已不再是自己的隊友，與自己在生死之間並肩作戰的同伴“天意”，而是那個在基因圖譜上編寫他人生劇本的造物主，一手操控了他人生的“複製體楚軒”！
想到這裡，陵辛當即便是一股怒火自心底燃起，連同瞳孔都驟然收縮成兩道猩紅的豎線。這火非陰非陽，而是純粹的暴怒自靈魂深處噴涌而出，經丹田，過九竅，灼燒五內，涌上四體五骸，燒穿理性構築的堤壩，順着神經脈絡奔流，足叫人口鼻生煙。
而在陵辛的手中，不知何時凝聚出的斬魄刀已然發出低聲的鳴響。刀未出鞘，森寒的殺意已在地面凝出霜華，眼見着這個青年就要提起斬魄刀，一刀劈去……
剎那間，一隻白皙的手掌按在了陵辛肩上，指尖傳來的溫度讓陵辛沸騰的血液爲之一滯，而自他指尖一閃即逝的青色光芒，則是恰到好處地截斷了天神隊隊長暴走的能量循環，將陵辛整個人從近乎失控的心魔狀態中，突兀地喚回了現實。
“別。”
而在恍然驚覺的陵辛眼中，楚浩的身影從未像此時這樣可靠過，明明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卻像給失控的引擎按下緊急制動般，硬生生避免了一次因爲心魔而導致的變故。
只見這個關鍵時刻總算髮揮了一次作用的青年，以依然還帶着青色光輝的目光掃過陵辛青筋暴起的手背，還有他那柄較上次戰鬥時有所改變的斬魄刀，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而這個動作裡包含着太多的信息……隱忍、權衡，以及某種更深層的默契：“還不是時候。”
說着，楚浩側身半步，示意陵辛不要輕舉妄動，而是將舞臺讓給場中惟一與複製體楚軒對等的存在。在他看來，將這一切交予楊雲來處理纔是最爲穩妥的做法，這也是他這段時間積累下來的經驗……
——畢竟，有時候承認自己的不足，纔是真正的智者所爲。而將事情交予有能力的人來處理，本身就是一種智慧的體現，不是麼？
……
“你對他還真是看好。”
瞟了一眼使用昊天鏡碎片的威能壓制住即將失控的陵辛，總算有了幾分樣子的“主角”，楊雲也是將注意力重新轉回到了複製體楚軒的身上：“不過居然會說出這種刻薄的話語，看來你也有所改變啊。”
“還是說，你依然還抱着惡魔隊的‘企業文化’，奉行‘仇恨纔是變強最好的源動力’？”
在楊雲看來，複製體楚軒剛纔的話語不說沒有必要，起碼也不應當說的那麼直白……當然，雖然這就是複製體楚軒的風格，但無論是去拿那間研究所的過去說事，還是精準地在陵辛的雷區上蹦迪，都透着一股刻意的味道來，倒是比平日裡複製體楚軒的佈局風格少了那麼幾絲掩飾，多了那麼幾分直白。
「是因爲這傢伙和我所認識的複製體楚軒有所不同，還是和張小雪融合後，他的性格與做事方法有所變化？說不得需要好好觀察一番……」
“並非‘刻薄’，只是單純的說出事實罷了。”
姑且不論楊雲心中的揣測，即便自己的打算被一語道破，複製體楚軒仍然淡定的回答道，看來從他口中聽到一句真心之言，當真是千難萬難：“凡能成大事者，必定不能爲個人感情所左右，也就是要將個人的需求放在大局之後。” “要知道，陵辛本身就是我結合了鄭吒和我的基因，所誕生的最成功作品之一，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奇蹟’，即便是我也無法再行復制……倘若他真的會因爲這種事情而失控，陷入心魔沉淪而無法自拔，那也證明我的器量與眼界唯有如此而已。”
“……行吧，果然還是惡魔隊的那老一套。”
聽着楚軒一口一個“器量”與“眼界”的說辭，楊雲這纔想起原本世界線中的複製體趙綴空可是在惡魔隊中一直活到了最終一戰。而這樣一個在複製體鄭吒入隊前便存在的老資格，對於惡魔隊“整體文化”的影響亦是深遠無比：“不過說句實話，你所說的話與你所做的事，可是有着相當程度的矛盾啊。”
“既是太上忘情，又何須以身涉險，甚至不惜轉換性別也要重回主神空間，於天神隊中甘爲一名精神力控制者，而非去其他輪迴小隊另起爐竈？”
這是楊雲不明白的一點，也很不符合複製體楚軒的行事風格：“如若是你的話，在其他輪迴小隊借雞生蛋，甚至聯絡上覆制體昊天和複製體羅甘道，重回惡魔隊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雖然我並不認爲自己所走的道路有着任何問題，但既然我在最終一戰之中敗給了另一個擁有感情的‘我’，那便說明他行走的道路也有可取之處。”
複製體楚軒平淡的回答道：“而作爲失敗者，我必須親身體會過纔有發言權。而最好的方式，就是沿着他的路再走一遍。”
“……好吧，不愧是你。”
聽得複製體楚軒這極其具有個人風格的回答之後，即便是楊雲也不得不承認，或許這就是這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傢伙所獨有的優點……雖說還到不了什麼“人格魅力”的層面，但這種心態，本身就足以稱之爲“求道者”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複製體楚軒纔是真正能靜下心來做研究的那個……嗯，這麼說起來，自己所認識的那個複製體楚軒得到了凌空懸閣中的修真者寶藏，說不定比正體楚軒更加契合一些來着？
“我剛纔已經如實回答了你的幾個問題。”
姑且不提聽到了這些話後得知自己這段時間來與“天意”的相處並非虛假，卻也透着一種悵然若失心態的陵辛，複製體楚軒又道：“那麼現在，該我問了。”
複製體楚軒這話說的很不客氣，但楊雲也沒有因此說些什麼，而是笑眯眯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見狀，複製體楚軒也不惺惺作態，而是單刀直入——
“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