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1章 節75.最後一小時
南方，沼澤地，海螺城。
評委們不得不承認，住在南方沼澤的人實在不適合進行藝術方面的活動。
今天畫完油畫，第二幾天就發現像是被潑了水一樣暈染成一團扭曲的顏料。
你努力創作出一部文學作品，沒過多久就發現溼氣把墨跡混的模糊不清。
就連歌劇家，吟遊詩人也被瘴氣腐蝕了嗓音，唱起來嘶啞、粗糙，像是嗓子黏着一堆沙礫。
唯一能正常表演的只有劇院，但是本地人不喜歡探討人性、深究倫理的作品，他們更喜歡探討性，深究倫理的作品。
截至目前，海螺城只有一人通過兩人待選——這還是安南要求每條商業街必須有一名選手通過的情況下。
伊蒂莉婭知道後，還以爲海螺城評委太過嚴苛，將評委和其他商業街對調，結果發現不怪評委，就是海螺城整體水平不夠。
這裡環境太過惡劣，連鼠人都沒有。
通常來說，鼠人在的地方不一定是豐饒之地，但鼠人不願意來的地方一定是惡劣環境。
它們寧願跑去天寒地凍的北境也不來沼澤地，足以說明這裡的環境有多糟。
眼看還有幾個小時，複賽就結束了。
選手們都在抓緊時間……在食堂大吃大喝。
商業街的員工宿舍，大廳里正傳出陣陣稚嫩的歌聲。
賓恩抱着雙臂站在一旁，看着請來的歌劇老師正在教“露絲”唱歌。
他把露絲排到最後一位登臺，只爲讓他多一些時間練習。雖然晉級的希望渺茫——但再怎麼也能多在商業街吃幾天。
教了幾分鐘，歌劇老師讓露絲繼續練習，走向賓恩。
“怎麼樣？”
“他的音域很優秀，只可惜……”歌劇老師回頭看了眼正在努力練習的露絲，惋惜地搖頭，“海螺城的底層人實在不適合唱歌。”
這個問題不是先天帶來的，而是後天……
賓恩還記得隨商業街剛來的時候，看到許多底層人在吃“黑麪包”——和人們所熟知的摻木屑的黑麪包或摻小麥粉的黑麪包不同，這裡的麪包是麪粉摻一種叫“麪包泥”的黑色淤泥。
畢竟沼澤地的樹木不比小麥粉更多。
那種淤泥像是吞了沙礫的史萊姆，有些粗糙，彈性，但不會粘手。賓恩不知道第一個發明黑泥麪包的人怎麼想的，但他承認那傢伙是個天才。
黑泥麪包雖然吃不死人，還能填飽肚子，但絕對不好吃，除了越吃越苦，其中的一些碎沙礫比木屑更拉嗓子。
唯一的好處就是能循環使用……因爲不被消化，拉出來後洗一洗還能繼續做成黑泥麪包。
童聲的優勢就是純淨和擁有成人難以企及的高音域，但露絲吃了太多黑泥麪包，嗓子已經沒那麼純淨，唱到高聲時，便會暴露沙啞的缺陷。
別的地方的窮人也是同樣，所以藝術之都的窮人會把孩子送去歌劇院，哪怕他們能猜到孩子在歌劇院會遇到什麼，但爲了不跟自己受苦，只能懇請幸運女神垂憐。
要是沒有這個問題，露絲不是沒有希望拿到待定。
“沒有別的辦法嗎，比如用魔法治癒？”
“賓恩先生，魔法只能治癒傷口，但不能恢復……”歌劇老師歉意道：“或許神術有辦法，但……”
他沒把剩下的話說出來。
“我明白了。”
賓恩望向唱得額頭都是汗珠的露絲，朝他走過去。
他蹲下來，擦拭露絲臉上的汗：“休息一會兒吧。”
“不行，我進前1000名，你能做我的媽媽了！”
賓恩抿起嘴。
他已經決定了，無論露絲是否通過，都要收養他和傑克。
反正自由城發的工資夠他養活兩個小孩子的，送去學校的話更是能免掉食宿費用。
不過他沒告訴露絲，任由他繼續練習。
即使失敗，也是他未來人生的寶貴財富。
稚嫩的童聲停了一會兒，繼續在大廳裡迴盪起來。
……
深夜時分，海螺城商業街仍然人聲鼎沸。
複賽進行到了尾聲，只剩最後十幾個選手沒有登臺。
賓恩領着露絲和傑克來到舞臺前。
“賓恩爸爸，我緊張……”傑克也跟着露絲叫道，不過他是叫爸爸。
無論他和賓恩怎麼糾正露絲，露絲就是管賓恩叫媽媽。
“你又不用上臺，緊張什麼。”
賓恩讓兩個小傢伙認真觀看比賽。
被淘汰的選手越來越多，其中基本都不及露絲。賓恩提前領露絲過來就是爲了告訴他，這裡的許多人唱得並沒有他好。
場上出現一個小插曲，一名吟遊詩人走上臺。他抱着魯特琴，沒急着彈唱，而是說了一段小笑話，哄得人羣大笑起來才借勢唱起滑稽的歌曲。
他的唱功比露絲要差一些，但是氣息更穩定，加上烘托了氣氛，評委們給了他待定。
不出意外，露絲也應該會拿到待定，除非表現的比吟遊詩人更完美……
嗯？
賓恩捕捉到一閃而過的靈光，蹲下來和露絲說：“露絲，待會兒你登臺的時候，別急着唱，先這麼說……”
接下來又刷下幾個選手，複賽最後一個小時，終於輪到露絲登場。
他急匆匆跑上臺，因爲緊張還踩空了臺階摔了一跤，引起一陣輕呼鬨笑。
默默爬起來，露絲走到舞臺中央，看了眼臺下的賓恩，鼓起勇氣說：“大家好，我是個孤兒……”
臺下的聲音減弱，只剩偶爾響起的咳嗽聲。
露絲沒有唱歌，而是講起他和同伴在下層流浪。聽說大賽在免費發食物，跑來報名。
因爲報名需要名字，他們就拿着偷聽到的“傑克”和“露絲”這兩個名字安在自己身上，然後認識了賓恩媽媽。
“傑克和我說應該叫賓恩爸爸，但別的孩子說，有一種叫媽媽的人會對你好，他對我很好，所以一定就是媽媽……”
在一陣笑聲中，露絲往臺下看去，衆人和評委也跟着望去，看到一個年輕男人滿臉笑容的站在那裡。
“賓恩媽媽帶我吃飯，教我唱歌，他還說，要是我能進1000強的話，就願意當我的媽媽。”
露絲小臉滿是認真：“我想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