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主教……”
托馬克大主教微擡起手:“聽我說,萊雅……還有你,厄瑞玻斯。”
聖女不再說話,輪椅旁的空氣也傳出一道安南先前毫無察覺的第三個人的冷哼聲。
“最初,我的想法是,到了自由城,無論安南·裡維斯是什麼樣的人,都將他控制住……”
“聖子絕不能是個外人。”
托馬克大主教短促地道,每一個字都很用力,每一個短句都要停頓。
聖女和看不見的厄瑞玻斯默不作聲,他們知道這些。
“見到柯莉特和萊納,我的想法改變了。如果,安南·裡維斯如他們所說,是個好領主,我們可以將他,吸納進來。”
“來到自由城,接觸安南·裡維斯,我又改變了主意……”
“女士讓我照看教會,我不能愧對祂,但若聖子不合格,即便違抗祂的命令,我也要阻止……”
托馬克大主教說了太多話,以至於難以呼吸,大口喘息起來。
“阻止他……讓教會崩壞,下去……”
聖女不忍,將手覆蓋在大主教的肩膀,淡金色的神術撫平大主教臉上的褶皺。
“別再浪費神力了……”
托馬克大主教示意她停下,狀態有所好轉,繼續道:“還好,聖子不一樣……”
“那是個充滿熱情,創造力,還有夢想的孩子。他不是一個合格的聖子,但會是一個合格的領袖。”
“大主教……”
托馬克大主教猶如交代遺言的行徑讓聖女不安。
“不必擔心,我走後,他會迅速成長爲你們新的靠山……”
“只要你們和比格利特堅定地站在聖子身邊,即使東方的叛徒分裂了教會,你們有朝一日也能清除叛徒,重鑄榮光。”
“爲什麼不告訴聖子?”聖女問道。
“沒用的,萊雅。”
托馬克大主教看得很清楚。安南沒有惡意,也願意相信他,但始終帶着疏遠的感情。
這不是一種惡意,而是人類在龐大巨龍面前的自然之舉。
即使那個人類不懼怕巨龍,但它稍微翻身,打噴嚏,人類總是要擔心會不會影響到自己。
現在告訴真相,那個孩子只會想辦法甩掉包袱。
還好,托馬克大主教找到了安南的弱點——重視感情。
只要讓教會和他,和自由城的關係加深,就算有朝一日,背叛者分裂教會的消息傳來,被感情約束的安南也沒法袖手旁觀。
他又看向空處:“厄瑞玻斯,這座城市,有蛛後的氣息……”
“你要保護聖子,讓他遠離那羣黑暗精靈的魔爪。”
許久,虛空中響起一道聲音:“老托馬,這不像你。”
“但如果它們要來了呢?”老年斑重新爬上托馬克大主教的臉上,讓他的暮氣更濃。
“它們是誰?”
“凋零世界的元兇?”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道透着不解,一道……充滿了不安。
“是的……那道碎片上,我感受到它們殘留的力量。”
厄瑞玻斯不再是事不關己的冷傲口吻,急急問道:“它們不該是循序漸進的嗎,怎麼會突然逼近艾倫世界!?”
托馬克大主教微低下頭:“不知道,也許只是意外沾染,也許是女士正好在研究,我希望是我想多了,但我們必須要做好防備。”
“你沒在騙我?”
“就爲了讓你照拂安南·裡維斯?”
厄瑞玻斯沉默稍許:“你告訴神聖殿堂和威爾海姆了嗎?”
“他們已經知道了。”
“……知道了,你死後我會替你看好他的。”
“那就好,那就好……”
托馬克大主教的聲音越來越低,腦袋漸漸垂落。
厄瑞玻斯站立的空處,浮現一道若隱若現的輪廓。
聖女亦是悲傷輕喚:“大主教大人……”
“什麼事?”
誰知,托馬克大主教重新擡起了頭,推回滑落到鼻子上的眼鏡。
眼中蓄着淚水的聖女捂嘴:“您沒……”
“哪有這麼快,我只是說了太多話,有些累了。”
“喔……我去練歌了。”
……
法師塔第三層,遠望的骷髏王與史瓦羅先生收回目光。
“看來財富教會放棄控制自由城了。”
“沒了神靈,他們連這點膽子都沒有了。”史瓦羅冷笑。
骷髏王側目:“你呢?嘴上說着討厭安南,每天都在學校待到晚上。”
“哼……我只是爲了孩子們。”
“還有呢?”
“外面一片混亂,我不想參與其中。”
史瓦羅不得不承認,動盪之年,看起來不起眼的自由城反而成了最安全,遠離骯髒的政治與黑暗的地方。
換做別的地方,自己要麼被領主、貴族招攬,替他們做事,要麼被視作爭搶法師塔的競爭對手,不得安寧。
他看到安南活蹦亂跳的出現在街道上,流露厭惡。
“我去備課了。”
……
安南在一路的問候中回到城裡。
站在街上,他回頭眺望剛纔站立的地方,托馬克大主教一行人只有指甲蓋大小。
雖說“只”是向外拓寬了五六百米,但面積幾乎增加了快一倍。
突然得到不是靠努力賺來的東西,高興之餘,安南還有些不踏實的空虛感。
怪不得神靈消失了快五年,財富教會依然龐大如初,真有錢啊……
安南意識到自己有多鼠目寸光,你幾年賺得錢怎麼比得上教會幾百,數千年的積累呢……
怪不得教會那麼喜歡發動聖戰,歷來發動戰爭的勝者總是賺的盆滿鉢滿。
當天晚上,安南又跑去使館找大主教。
什麼不是靠努力賺來的東西不踏實,狗屁!不勞而獲的感覺真是太棒了!
“托馬克大主教,教會對冠名權感興趣嗎?”安南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掌。
“什麼是冠名權?”
“就是比賽開始後,主持人報幕時都會說本次大賽由財富教會贊助。”
托馬克大主教稍微沉吟:“聽起來很有趣,一百萬怎麼樣?”
“什麼!?”
只想要個幾萬金納爾的安南提高聲線。
“太少了嗎?我覺得也是,三百萬吧。”
“三百萬也太……”
難道財富教會有用銀幣計算的習慣?三百萬就是三萬金納爾,也達到預期了。
“那就一口價,五百萬金納爾吧。”托馬克大主教擺着手:“安南,你真是個談判高手,別再講價了。”
安南還能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