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德爾也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艾倫世界不可能存在第二顆世界樹,還是在人類手裡……
傲慢讓她察覺不到,隔着一層看不見但確實存在的薄膜。
“易瑞蘭澤還好嗎?”
“她吃的飽睡得好,沒事還能調戲我。”
安南玩笑道,聽着另一邊泰德爾的淺笑,忽然意識到,精靈長老是在主動找話題。
“泰德爾……”
“什麼?”
“你說,未來會不會有一天,精靈會進攻自由城。”
“不會有那一天的,精靈不是你們人……”泰德爾咽回後面的話。
在心裡補全對話的安南呼出口氣:
“人類確實喜歡發動戰爭,不過是因爲我們是短命種,所以纔會追尋那如火星般剎那的閃光。”
“所以你們能在短暫的壽命中創作出精靈也難以企及的藝術品,這是我一直無法理解的地方。”
“因爲我們有着連衆神都羨慕的能力吧。”
“能力?”
安南趴在護欄上,就像幾分鐘前的奧爾梅多。
“死亡對我們並非悲劇,而是象徵我們曾存在過,在世上留下了自己的足跡。”
“因爲生命對於你們而言是一種輪迴。你們死去,靈魂回到世界樹,變成嶄新的你再次體會這個世界。所以改變對你們來說不可接受。”
“你們和一萬年前的精靈做着一樣的事,一萬年後的精靈做着和你們一樣的事,你們把自己框死在這套體系裡。”
“人類羨慕精靈,嚮往長生種擁有近乎無限的生命,依我看,該是你們羨慕我們。”
“因爲有限,所以我們在緊逼的死亡與衰老之中,橫衝直撞,拼盡全力也要散發最後一絲光。”
“新穎的想法,像是箴言。”泰德爾沒有反對,反而是認同地說。
安南越想越覺得可惜。
他們的友誼無關種族,而是因相同的志向走到一起。只是可惜……各自背後的立場讓他們幾乎不可能走到一起。
泰德爾也隱約察覺到什麼,陷入沉默。
“希望我們不會有刀兵相見的那一天,泰德爾,新年快樂。”
……
深夜,自由城逐漸睡去,只剩碼頭隨着海浪晝夜不停地忙碌。
天剛亮,自由城就重新熱鬧起來。
家庭主婦們早早起來去市集買菜,養牛戶推着牛奶沿街叫賣,孩子睡眼惺忪地去上學。
但最熱鬧的還數商業街,因爲複賽開始了。
比賽規則和海選沒有什麼區別,還是在劇院前的廣場和三名評委,但是陡然嚴厲起來,先前輕微跑調和有天賦沒唱功也給通過的情況再也不允許。
畢竟要從二十萬名選手中選拔出一千人,平均每條商業街只有五個名額。
商業街還貼心的在報名處旁新增棄權處,允許那些只是來湊熱鬧的選手棄權。
這些都是舞臺外的事,而舞臺內,選手們爲了晉級前1000名和獎金,駛出了渾身解數。
花都商業街,和“天鵝頸”凱特琳娜齊名的“鳶尾花”麥金尼在舞臺上獻聲,周圍二樓的窗前幾乎站滿了貴族。
斯爾托維斯商業街,仙娜的姐姐艾雪·沃特斯放聲歌唱,但因比專業的歌劇家差一些而遺憾落選。
蒙特利爾山商業街,選手和觀衆發生衝突吵了起來。評委搖着頭給了不通過,選手也不在意,扭頭看了眼就縱深躍下臺揍向嘲笑自己的傢伙。今天比賽可以輸,但賤人必須死!
海螺城商業街,濃妝豔抹的貴族禁臠登臺演唱,不遠處,賓恩正在教“露絲”啊啊哦哦的練習音調。
帕埃姆王國邊境商業街,一名路過的吟遊詩人手持魯特琴,邊彈邊唱,評委和觀衆在他的歌聲中雙眼失去神采,木然地舉起通過的木牌。
萬湖之湖帕金斯家族領地商業街,舞臺上的財富教會教徒帶領檯下的信衆們齊聲歌頌聖子,評委們毫無疑問,全票通過。
南方羣島,一頭銀龍佇立在舞臺上,幾乎擠佔了全部面積,它的鱗片呈現如陽光下溪流般耀眼的閃光,悅耳的吟唱讓觀衆們發不出一點聲音。
評委們熱淚盈眶地鼓掌,毋庸置疑的給了通過名額。因爲他們知道,自家領主最喜歡母龍了。
複賽要持續三天,安南忙裡偷閒地抱着莉莉,躺在世界樹下的搖椅裡。
遠處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安南警惕地擡起頭——看到走過來的不是精靈導師,而是奧爾梅多。
“你也來偷懶了?”
奧爾梅多搖頭,將一份報紙扔到安南胸口。
“你看看這個。”
安南停下搖晃,一隻手繼續撫摸莉莉的腦袋,另一隻手拿起報紙,抖開。
《我們堅決抵制自由城褻瀆藝術的行爲》
安南看了眼報紙名,藝術報……怪不得。
藝術之城終於坐不住了。
畢竟他們再不做點什麼,風頭就要被《全民歌手》搶走了。
就算他們平均水平比這邊高,但掀起的聲量怎麼和世界各地的二十萬名選手比,更別提那些自恃搞藝術的人根本不屑像平民那樣“粗魯”的叫好和宣傳。
《藝術報》整篇文章都在攻擊《全民歌手》,諷刺藝術不是找一堆對音律一竅不通的人就能行的,還嘲笑他們居然讓鼠人登臺,簡直丟盡了臉。
“自由城還在延續他們的傳統——以爲人多就能達成目的。”
然後嘲笑他們的冠軍本就不能算數,居然還頒發亞軍、季軍。
除此之外,《藝術報》還攻擊儲金所,暗示《全民歌手》的獎金都是挪用儲戶的錢。
要說前面的安南還能當做看小丑般圖一樂,攻擊儲金所就是觸及安南的逆鱗了。
別看儲金所風生水起,但從上到下都在如履薄冰的運營——誰讓安南提走了750萬金納爾呢。
安南是真的心虛,也真的擔心發生踩踏現象。
嘩啦——
掀開報紙,安南坐了起來:“我們在藝術之城有沒有信衆,讓他們發動聖戰!”
“你確定嗎?”
“……不確定。”
不是安南想放過他們一馬,只是不想教徒白白丟掉性命。
但安南也不打算嚥下這口氣。
得罪不了精靈王庭,還得罪不了你藝術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