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休息吧，我替你看一會兒。”
安南沒想到奧爾梅多來真的，說要忙於公務就真的徹夜未眠。
這樣可不行，要是奧爾梅多累倒了，誰來替她？
總不能把還在學加減乘除的凱茜拉過來吧？
奧爾梅多的視線盯着沙盤，有了莉莉絲後，沙盤上各區域的動態隨時更新，尤其是重點刺探區域和商業街周邊，幾乎能做到實時更新。
“你確定看得懂？”她頭也不擡。
“怎麼說我也是自由城城主，不至於連地圖都不會看。”安南憤慨，認爲奧爾梅多小覷了自己。
“布爾維克在哪？”
“在……”
安南目光在地圖上游移。
奧爾梅多道：“在克萊爾郡。”
“沒、沒錯！”
“沒錯個屁，布爾維克和克萊爾郡都是我編的。”
奧爾梅多搖頭：“我喝了魔藥，問題不大。”
“不行。”
安南的態度很堅定，似是地獄火軍團的冒險讓他缺乏安全感，他扶住奧爾梅多的肩膀：“我今年二十歲，認識你是在五年前……於我而言，生命的四分之一都屬於你。”
“我不希望你熬壞了身體。”
奧爾梅多差一點就感動了，差一點，只是她不是不諳世事的伊莉摩雅絲。
“別把用在藍龍的手段用在我身上。”
不過瞧着安南認真的模樣，奧爾梅多笑了笑。
“不過休息一會兒也沒什麼。”
咚——咚——咚——
安南還沒來得及高興，走廊外響起靴底跺着地板，由遠及近的悶聲。
嘭——
一名傳令官徑直推開門，身上還帶着北方的寒氣。
“前哨站有消息了？”奧爾梅多連忙道。
“嗯！副城主大人，偵查騎士在極北之地發現一羣倖存者！”
安南和奧爾梅多對視一眼。
他們猜中了，黑色守望軍團真在極北之地！
只有失蹤的黑色守望軍團在那裡，惡魔纔會奢侈的扯起那麼一大片禁魔領域。
“倖存者？”
不過，奧爾梅多注意到傳令官的措辭。
“那些人只有不到一百人，看起來像是一羣難民……”
“極北之地哪來的難民？他們很可能是派出來找出路的先頭部隊。”安南說道。
奧爾梅多也這麼想：“跟他們接觸了嗎？”
“沒來得及，因爲鼠人也發現他們了，地獄火軍團正在向那邊靠近！”
這真是好消息壞消息一起來。
奧爾梅多呼出一口濁氣，朝安南扯起笑容。
“看來現在不適合休息。”
……
黎明時分，腐爛與硫磺的氣息漫過山脊。
天空是血紅色的，預示着一場暴風雪的臨近，也似是預示着一路跋涉的他們最後的未來。安南的想法沒有問題。
即便是計劃的制定者，奧爾梅多，也不建議地獄火軍團跑到正面戰場，和敵人硬碰硬。
他們的作用是牽制，救援，以及提供補給物資。
從這一點，安南和奧爾梅多的想法其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能擊敗帝國軍團的必然是另一羣帝國軍團，不是自由城摻和得起的。
地獄火軍團只要當好輔助和後勤，黑色守望軍團頂在前面，就能撐到支援到來。
畢竟那麼大個禁魔領域擱那兒擺着，突然說黑色守望軍團要撐不住了，沒人會信。
結果黑色守望軍團真的已是強弩之末。
精英鼠羣如潮水般向他們涌來，形成密密麻麻的包圍圈。
沒有法師支援，也沒有補給，虛弱的士兵們根本沒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但除了一開始有鼠人攻擊他們，之後鼠人就對他們只圍不殺，逼迫着他們移動，就好像要將他們趕到什麼地方……
盔甲和武器早已被視作負擔而扔掉的士兵們只得被鼠羣驅趕着。
蓋瑞咬爛了嘴脣，眼神卻無比迷茫和麻木。
他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夢。
明明一個小時前，他們纔好像看見希望的影子……
被流進海里形成的新陸地攔住去路的士兵們繼續往外，想要繞開，結果正好和一小隊鼠人撞在一起。
誰也不知道爲什麼冰面上有一隊鼠人，更不知道爲什麼它們看見這幫比難民好不到哪去的士兵第一反應居然是逃跑。
被恐懼攫住的士兵們瘋了一樣追上去，但凍結的冰面讓他們跑不起來，而鼠人的爪子卻能牢牢抓住冰面。
他們開始像酒館的醉漢一樣大叫，辱罵，挑釁，沒有一個鼠人回頭，拉開越來越大的距離。
他們終於絕望了。
雪崩不是直接形成的。從第一場降雪，到一場連刮數日的暴風雪，直至最後一聲細微的聲響引發的滑坡……
轉身逃竄的鼠人就是那道引發雪崩的聲響。
“蓋瑞……蓋瑞……醒醒。”
混沌之間，似乎有誰在和自己對話。
“看見前面那塊巨大岩石了嗎，岸邊的那個？到那裡後，會有人爬上去吸引鼠人注意，我們把腳底沾滿沙子，轉身往海里跑，什麼也不要管……”
“你聽見了嗎？”
蓋瑞的意識漸漸迴歸，看到了霍爾德說的那塊海邊巨石。
“黑色守望絕不能有俘虜……我們必須反抗，拼出一條通道。”
周圍鼠人密集的窸窣聲、磨牙聲掩蓋了他們細微的動靜。
蓋瑞快要凍結的思維重新活動起來，閃過一路以來的遭遇。
踩中陷阱、被擾亂傳送、逃出亞空間、極北之地大逃亡、遭遇鼠人……
任何一個勢力軍隊遇到其中一個都有全軍覆沒的危險，而黑色守望幾乎抗住了全部。
但……怎麼會這麼巧？
被在必經之路上設陷，針對後手擾亂傳送，再到發現他們……
還是說……存在奸細？
蓋瑞這一刻想通了好些之前不曾注意的事，那麼阿爾別克是否發現了這點？
不……不可能在這裡，不可能在軍團……
奸細在帝國，而且很可能就在高層！
腳底從冰面變成沙礫，蓋瑞擡起頭，觀察四周。
前面就是霍爾德所說的巨石。
鼠羣在巨石兩邊退開，有人用力跺腳，有人加快腳步，蓋瑞任由粗糙的沙礫和碎貝殼鑲滿鞋底，和周圍士兵交換眼神，默契的形成微型軍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