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們都沒有想到……”說到這裡,兮寰停住了,雖然她沒有繼續往下說,但我知道她沒有說完的話是什麼。就在皇帝、麗妃爲兮寰和納蘭書硯的這門親事而高興時,麗妃突然毫無緣由的病了,且病得莫名其妙。麗妃的病加重的很快,即便眼看着最心愛的女兒即將出嫁,麗妃最終還是沒能撐住,不藥而亡。
而此後不久,兮寰公主的心上人,當年風光一時的狀元郎納蘭書硯,在即將成爲皇上的乘龍快婿之前,突然被人彈劾,稱其通敵賣國。此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生,皇帝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親自審問納蘭書硯,主審官已呈上他的認罪狀,以及納蘭書硯畏罪在獄中自裁的消息。
而這兩件事導致的最終結果就是,兮寰不但沒能逃脫爲皇室犧牲的命運,而且在太后的力主下,遠嫁到了慳山韓家,成了那個草包斷袖駙馬的妻子。
就在短短的幾個月間,兮寰由一個被母親疼愛的女兒,一個即將嫁給心上人的幸福女子,變成了太后鞏固韓家地位的工具,我不禁暗暗爲兮寰的命運感嘆,看向她的眼神也不再那麼戒備,而是多了幾分憐憫和疼惜。
看到我眼神的轉變,兮寰明白了我清楚此事的前因後果。在默不作聲的看着我許久後,兮寰慢慢走到我身邊坐下,幽幽嘆了口氣。就是那糅合了心酸委屈和怨恨的輕輕一嘆,攻破了我心裡最後的防備,我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輕輕抱住了兮寰。她先是怔了一下,渾身僵硬,之後便像是再也支撐不住一樣,靠在我身上,嚶嚶哭了起來。
輕輕撫着兮寰因爲哭泣而微微顫抖的背,我突然覺得沉重不已,安慰的話就在嘴邊,我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把它講出來。或許,此時此刻,無論我說什麼,都比不上安安靜靜的坐着,陪着她,讓她可以恣意的、放心的哭泣。
不知道過了多久,兮寰終於哭夠了,她抽泣着坐起身子,用她那哭得通紅的大眼睛楚楚可憐地望着我。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究竟要告訴我些什麼,還有你想讓我做些什麼了吧?”此情此景之下,我突然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可以擋風遮雨的姐姐,而大我許多歲的兮寰倒像是個受了欺負的妹妹。在心裡嘆了一句自己又同情心氾濫了,嘴上卻還是不受控制的說出了關心的話。
清了清嗓子,兮寰開口道:“當年之事,無論是我母親的死,還是書硯的入獄,都實在太過蹊蹺,而當時因爲各種原因,這兩件事都沒有徹查清楚。其實……小月你那麼聰明,應該能猜出事情的真相,那時太后的勢力比現在強上許多,許多事連父皇都無法左右。時至今日,父皇終於奪回了一些權力,我也希望……”
兮寰的聲音弱了下去,過了許久她才繼續說:“這些年來,我之所以一直同母妃書信聯繫,就是希望可以找到當年之事的蛛絲馬跡,母妃是個獨善其身的人,她從不願參與後.宮的爭鬥,而且她的行爲會影響到聿王,所以我明白當年的事不能讓母妃替我徹查。母妃她雖然身不由己,無法在這件事上直接的幫助我,但是她始終相信此時另有隱情。”
聽到這裡,我有些明白兮寰的意思了。“你是希望,我……”兮寰忙點頭道:“小月,這件事我只能拜託你了,我知道如今你尚無法幫助我,我只求你把此事記在心裡,有朝一日,你若是有能力,有機會,一定要幫我啊!”
兮寰一邊說,一邊緊緊握住我的手,彷彿我就是她救命的那顆稻草一般。可是,她拜託我的這件事實在是太難了,連德妃都無從下手的事,我怎麼可能辦得到?先不說我有沒有那樣的機智和能力,首先我的身份就決定了在這偌大的皇宮裡,我不過像灰塵一樣平凡而渺小,自保尚且困難,如何幫得了別人!
“兮寰姐……不是我膽小,也不是我自私,實在是我的能力有限。若是我現在誇下海口,承諾幫你,而我又沒辦法實現對你的承諾,那對你來說只會是更大的傷害。你也知道的,我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子,我沒有任何的品階,也沒有任何的靠山,這樣一個平凡的我,甚至看不到自己究竟能走多遠,又怎麼敢輕易地許下承諾呢?”
這是我的真心話,看着兮寰的眼睛,我一字一句的把它們說了出來。可是,兮寰卻笑了。
“小月,兩年前的你是一塊璞玉,如今,你已經被打磨得漸漸顯露出與衆不同的光彩,而且在未來的日子裡,你還會被鍛造得更加光彩奪目。我和母妃都相信,你的明天不可限量,你絕對不會止步於一名普普通通的女子,以後,會有更加尊貴的位置等着你。而對於你的未來,我抱着比母妃還要高的期望。我完全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有能力,有地位,有權力完成我今日託付給你的事。”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兮寰的眼中閃爍着希望的光彩,彷彿她已經看到了未來的那個可以幫助她的我。仔細想了想,此時此刻,我實在找不到什麼好的理由來勸服兮寰,猶豫了一下,我開口道:“這樣吧,兮寰姐,我雖然不能向你保證,來日幫你查明這兩件事的真相,但是我答應你,只要有機會,在我能力能夠做到的前提下,我會盡全力幫你的。”
唉,尹月,你這個軟耳根,你這個立場不堅定的傻姑娘。
聽到我的話,兮寰先是一愣,而後興奮地一把抱住我:“小月,小月,我的好小月!我就知道你心地最善良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幫我了!”等等,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沒說我一定會幫你啊,我只是說看情況,看情況!
兮寰高興地不知如何是好,又是笑,又是圍着我轉,讓我嚴重懷疑,剛纔那個抱着我哭得梨花帶雨的,是不是眼前的這個人。
過了很久,兮寰才恢復正常,我嘆了口氣道:“兮寰姐,是德妃娘娘讓你將此事託付給我的嗎?”兮寰眨了眨眼,狡黠一笑:“不是啊,母妃她才捨不得讓你這麼辛苦,她對你啊,有自己的期望……”兮寰突然捂住嘴,一副後悔失言的樣子。
“期望什麼?”我剛要問,兮寰擺了擺手:“沒什麼,沒什麼,你聽錯了。那個……天色也晚了,咱們睡吧,睡吧!今晚我跟你同塌而眠!”說着,兮寰歡歡喜喜地坐到了鏡前,把束着的髮髻拆開梳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