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這麼講,我突然想起今天撞見的那一幕。辛娜喜歡撒卓,撒卓卻似乎喜歡別人,我到底要不要告訴她這件事呢?
我正猶豫着,辛娜接着說道:“我喜歡他,他卻要把我往別人懷裡推……”
這是個什麼情況?
“他以爲那是爲我好,我看他根本就是膽小,不敢擔當!”
這又是個什麼情況!
我正聽得一頭霧水,辛娜接下來的話,讓我吃了一驚:“阿布這個傻蛋!到底要我怎樣他才能坦誠一點!”
怎麼是阿布呢?我驚奇之下,脫口而出:“你不是喜歡撒卓麼!”辛娜聽了頓了頓,道:“誰說我喜歡撒卓?”我有些語塞,是啊,似乎是我想多了……
可是……“你不是……”想起今天辛娜做飯的時候說的話,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她似乎想了想,道:“噢,你誤會了……今天……我的意思是,撒卓的確很好,有很多人喜歡他,但並不是所有人都一定要喜歡他的。”
原來如此,我暗暗鬆了一口氣,這樣的話,不管撒卓其實是什麼樣的人,都和辛娜沒有關係了。他花心也好,心有所屬也罷,都無所謂。
我正暗喜,辛娜接着道:“其實……其實我父親一直打算讓我嫁給撒卓,因爲他是族長的兒子,是下一任的族長。我沒有討厭撒卓的意思,但……喜歡一個人是沒有辦法的事,不喜歡一個人,也同樣沒有辦法。”
辛娜和撒卓竟然有婚約!怪不得今日那個女子問撒卓萬一辛娜知道了怎麼辦,原來當事的兩個人對着個聯姻都很不感興趣,甚至有反抗情緒。
“你和撒卓……談過這件事嗎?”想了想,我問。
辛娜點點頭,又搖頭:“我們說起過的,但他似乎很堅定,覺得父親的安排應該服從,還說會對我好。他那麼堅定,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
沒想到那個撒卓居然玩兒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把戲!表面上答應父輩這個婚約,還對辛娜承諾,從而拴住辛娜,背地裡卻沾花惹草,很是風流!
我頓時對他十分的厭惡,也更不希望辛娜嫁給他了。
“你剛纔說……阿布……”我有些試探地問。“阿布和我從小一起長大,你知道的,父親從我很小時起就不管我了,我是在阿布家長大的,所以跟他的感情很好。後來我們長大了,我才發現原來我是喜歡他的,而他……也是喜歡我的。”
我回想了一下今日見到阿布的時候,的確,那時的辛娜笑得特別開心,眼睛亮得像星星,整個人都是神采奕奕的。而阿布看辛娜的眼神,現在想來,也是很專注很有情緒的。
“你們的事……是不是誰也不知道?”我猜測。“嗯”,辛娜點點頭,聲音聽起來有些落寞:“我說過很多次的,只要他願意,我可以什麼都不要的跟着他。可他……不知他到底在想什麼,總是拒絕。有時候我在想,他其實不愛我的吧,不然,爲什麼不爭取。”
“他……怎麼說?”辛娜的聲音裡帶了些哭腔:“他總說他沒有辦法給我最好的,說希望我能過得好,讓我嫁給撒卓。一開始我還會跟他說我的想法,可他總是不聽,還堅持認爲他是在對我好,所以現在……我都不願再和他提起這些事了。”
沒想到看起來很活潑的阿布居然是這麼固執的人,我暗暗搖頭。
“辛娜,如果你不嫁給撒卓……會怎麼樣?”辛娜抽噎了一下:“我也不知道,父親向來嚴苛,他的話我從來都只有遵從的份,如果我突然違揹他,他一定會很生氣的。在他看來,我生來就該嫁給族長家的兒子,我簡直不敢想象,讓他知道我偷偷喜歡着阿布,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阿布的家世……不好嗎?”“不是不好,是比較特殊。”辛娜頓了頓,“阿布其實是撒卓的弟弟,阿布的母親是族長的妹妹。”“這麼說來,阿布的家世也算不錯了,按道理來說,也配得上你了,爲什麼他還要推開你呢?”
“事情和你想象的不一樣。”辛娜嘆了一句:“阿布的母親的確是族長的親妹妹,但多年前,她愛上了外族的男子,不顧當時族長,也就是她父親的反對,硬要嫁給那個外族人。後來他們有了孩子,也就是阿布,但那個外族人的部落發生了暴動,死傷很多,阿布的親生父親也在那場暴動中死了。阿布的母親無依無靠,只能又回到託託來。”
“因爲她畢竟是族長的女兒,族人重新接受了她,族長甚至做主給她找了另一個丈夫,也就是現在的巫祝大人。但……族長去世後,巫祝大人對他們母子越來越冷淡,後來甚至和他們分開住了……所以,阿布雖然也是當年族長的孫子,卻受到了完全不同的待遇。在族人看來,他的母親已經不是託託人了。”
原來如此,有這樣複雜的身世,也難怪阿布不敢輕易許諾給辛娜幸福了。但是,一想到撒卓是那樣表裡不一的花心鬼,我就一千一萬個不願意讓辛娜嫁給他。
“其實我根本不怕!”辛娜的聲音突然變得堅定。“我不怕父親會責罰,也不怕以後會吃苦,我什麼都不怕,只要有阿布陪着我。但他就是死腦筋,說他不想害我,不想讓我以後後悔。其實……他就是不想讓我重蹈他母親的覆轍。可他一定不知道,即便後半生過得並不如意,他的母親卻從來沒有後悔過。”
我看向辛娜,她點點頭:“是興尼告訴我的。她在世的時候,我常去找她聊天,她說她從來不後悔,但她不知道該怎麼跟阿布說,因爲阿布總是堅信,如果當初他的親生父親沒有死去,他母親就不會受那麼多苦,在部族之間顛沛流離。”
“興尼?”我問。“就是阿布的母親,她叫興尼,意思是美麗的花。興尼長得很美,據說她年輕的時候,部族裡有很多男子都想娶她,在那件事之前,興尼一直被稱作我們託託的驕傲,和託託最美的花兒。”
我還在想辛娜和阿布的事,辛娜卻不願再說了。她翻了翻身,換成仰躺的姿勢,小聲道:“尹月,你知道榙吉埡的意義嗎?”
“不是月亮節嗎?”我問。
“沒錯,是月亮節,但它卻不只是月亮節。託託有一個古老的傳說,在榙吉埡那天,愛神會重回大地,把愛帶給族人,所以每到榙吉埡的時候,族人就會架起篝火堆,拿出最好的酒,最好的肉,大家圍着篝火跳舞,唱歌,任何人都可以在那一天向自己的心上人表明愛意,沒有人會笑話。”
“聽起來似乎很有趣”,我笑。“是啊,不管是男子向女子表達愛意,還是女子向男子表達愛意,都可以。而且沒有固定的方式,每一年都會有人別出心裁,通常,最有新意的那個一定會成功。”辛娜也興奮了起來,情緒不那麼低落了。
“哦?那你說說,去年的榙吉埡,誰最出風頭?”我打趣道。辛娜想了想:“是卡雅的丈夫森頡,卡雅你見過的,是今天和我一起擠奶的姑娘,哦,你可能沒有印象了。去年很有意思的,森頡爲了向卡雅表明愛意,唱了一夜的酒歌,嗓子都快啞了,卡雅特別感動,當時就同意嫁給他了。唉,換做阿布,別說讓他唱一夜,只要唱一首,我就滿足了。”
說完,辛娜又有些慼慼焉。
我暗暗笑了一下:“這麼說,明天我豈不是能圍着篝火看熱鬧了?”“是啊,不知道你的那位赫連宥會怎麼表示呢!”我臉上一燙,強調道:“他不是‘我的那位’!辛娜你不要想太多啦!”
辛娜呵呵直笑:“你們外族的姑娘就是樣,有人追求又不是丟人的事,還藏着掖着不肯承認。算了算了,不是就不是吧,我不問就是了。哎呀,都這麼晚了,趕緊睡覺吧,不然明天可就沒精神參加篝火會了!”
我還想辯解,辛娜卻翻了個身睡覺去了。我無奈的嘆了口氣,只得也閉上眼睛。
容成聿,要是你能突然出現該有多好!有你的篝火會,纔是我想要的。
不知道大炎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麼大事,不過……罷了,鞭長莫及,我想再多也是無用。況且,赫連宥或許真的心思一動,便要把我永遠留在朔莫了。他的心思那樣無常,我實在不敢相信自己有希望離開朔莫,回到容成聿身邊。
翌日,因爲晚上有盛大的榙吉埡,所有人都很忙碌。我不懂託託的習俗,所以只能跟着辛娜打打下手,在她熬奶茶的時候添添火,或者把她烤好的餅裝進盤子裡。
忙完一切就已經到了下午,出了帳篷才知道,空地上的篝火堆已經搭好了,只等大家忙完手上的活計,在篝火堆邊聚集,天色稍暗的時候,盛大的慶祝便會開始。